第168頁
鄭麗君聞言跺腳道:“真真麻煩!”她左右掃視一圈,壓低聲音罵道:“若姑媽是皇后,哪裡有這些煩心事?!”
“皇后與父皇少年夫妻,又生有皇姐,平日並無過夫,平自無故的怎能廢了她?”朱景坤笑道,“她身體康健,飲食也小心,對宮人又管得嚴,在皇祖母與父皇跟前一向禮數周到,姚家家風又穩健,並無不肯子弟在京中生事。況且她對母妃與我一向還算客氣,就讓她在正宮寶座上持著吧,省得節外生枚。”他稍稍斂了笑容,深深地看了鄭麗君一眼,“你能明白吧?有時候,地位與權勢是兩回事。魚與熊掌,只能擇其一…。”
鄭麗君心下一寒,默了一默,才努力在嘴邊彎出一個微笑,柔順地回答:“是,表哥,我知道了。”指甲在袖下深深地插進了手心。
文怡隨同蔣瑤文嫻等人前去結識各家閨秀干金,過程不能算十分順利。當中有與蔣瑤相熟的,一聽說她們姐妹三人的家世身份,原本還帶了幾分真心的笑容便僵硬了許多。文怡猜想,她們大概就是蔣瑤所說的,與文慧不大和睦的小姐們了。暗暗在心中清點一番,她便忍不住嘆氣:文慧在京中真的交遊廣闊麼?怎麼與她不睦的,大多是六部尚書、侍郎、內閣學士等四品到二品官家的小姐呢?這原該是大伯父一家平日交際最多的人家才對。
倒是有幾個與蔣瑤交情只是平平的,對她們還客氣些,但看得出來,她們對蔣瑤也只是面上情,自然對她們也不大親近。文怡自己覺得無起,文嫻文娟更是不好受,若不是四人在一處,還能說說笑笑解悶,時間就更難過了。
好不容易,滬國公府阮家的兩位小姐到了。阮二小姐是顧家姐妹與蔣瑤新認得的朋友,因此四人都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
不過阮二小姐顯然也有自己的朋友,而且交情比她們更深,只跟她們寒睻了幾句,便與老朋友們打招呼去了。文怡隱隱感覺到,在阮孟萱的親切笑容背後,藏著幾分冷淡與不耐,果然真相如蔣瑤所言麼?
她看向蔣瑤,後者朝她笑了笑,面上沒有一絲意外之色,便去安慰失望的文嫻文娟姐妹了。
等到與蔣瑤交好的那位林玫兒小姐抵達之後,情況總算有了改善。林玫兒性情嚴謹,瑞莊中又不失隨和,除了比較注重禮儀與身份之別外,對她們還算親切。顧家姐妹總算不再覺得憋屈了。
接著,路王妃與小郡君朱暖也回來了。朱暖很快就參與到朋友的談話中來。她倒是個活潑的性子,聽蔣瑤說文怡也幫忙為王府與羅家牽線了,便笑著拉起文怡的手,道:“多虧你和小瑤啦,我替母親解決了一大難題,大大漲了母親的臉面!母親賞了我好些好東西呢,祖母也讓我陪她進宮請安!這都是託了你們的福!”
文娟好奇地問:“是什麼事呀?先前並不曾聽兩位姐姐說起。
蔣瑤正要告訴她,先前引路的那侍女卻過來稟報:“王妃有令,茶會要開始了,情郡君與各位小姐移駕香雪海。”
(猜猜茶會上最出風頭的會是誰?求粉紅…,)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府茶會
香雪海位於靜水閣左後方,是一片方圓數十畝的梅林,一眼望去,紅紅粉粉,幾乎看不到邊際。
蔣遙笑道:“那邊角落裡還有幾十株臘梅,只是今年雨雪少,是以臘梅開得不如往年好,倒是這大半邊梅林里種的紅梅,還算開得旺盛,不過比起往年,要遜色多了。”
文怡恍然,細看那梅花,果然有許多花蕾都不曾吐蕊,只是與侍郎府的梅花相比,已經好得多了。今年路王府的茶會,賞梅大概只是藉口,八成是為了那些皇子與宗室子弟而開的吧?這麼一想,她就覺得心裡硌應,深悔不該前來。不過既然來了,只好作一日陪客吧!
香雪海入口不遠處,有一大片空地,早已有王府的侍從收拾出來,布置了許多桌椅小几,又有十多座四六扇的大屏風擋在周邊,隔絕了自北邊而來的寒風,又有數個大銅爐在旁燃燒著炭火,令人在這梅林之內,只覺得溫暖如春,並不覺得寒冷。
只是文怡留意到,那些銅爐的擺放位置都離梅花甚遠,想來一是怕傷了梅花,二也是擔心熱氣化開梅枝上的冰屑,致使冰水落下,沾濕席間嬌客們的華裳吧?只是這種事如何能避免?她分明看到,這席間鋪設的彩氈上,已經沾染泥水印跡,不復原本的華麗鮮艷,大煞風景。
有幾位小姐留意到了,眉間輕皺,有些嫌惡地輕提裙擺,生怕這泥水會沾到自己的衣裳上,失了臉面。
茶會的桌椅擺設有些講究,上首主位設有錦帳,一主兩副三座四幾,寶座顯然是為路王妃所設的,兩旁的圈椅則多半是給路王府的世子妃或郡君們備下的。
主位以下,兩邊各有八張圈椅,並八張小几,有圓形的,有方形的,有梅花的,也有方勝的,張張表面光可鑑人,還飾有金漆雕花。每張小几相隔數尺,上頭都放著一壺、一盞、兩個巴掌大的圓形漆盒,雖沒打開蓋子,卻也知道裡頭裝的一定是各式細點。這樣的座位,非公侯府第、皇親貴戚之家的小姐不能坐。
這十六個座位後排,則各有一溜兒二十來張交椅,每兩張交椅配有一張圓形的小几,几上有一個壺、兩隻杯子、一個大些的攢心梅花漆盒,沒有蓋,裡頭分了五個小格,放了些吃食茶點。
這兩排交椅後頭,不到三尺處便是擋風的屏風了。文怡開始猜想,也許自己要坐的……是這幾十張交椅中的一張?
有人在旁竊竊私語:“今年怎的在外頭開茶會?便是有屏鳳有暖爐,也怪冷的……”
“興許是因為今年來的人多,靜水閣里坐不下?”
“奇怪的是,方才我可沒瞧見梅林這頭擺了桌椅,莫非是匆忙擺就的?這不象是路王妃的行事……”
“臨時決定的吧?在外頭開茶會,沒遮沒擋的,若是有人闖進園子裡來,不就看見咱們了麼?”
眾人忽地一靜,有人不明所以,大部分人卻已心中有數,開始端莊她、優雅地面帶微笑,款款向席間走去。
文怡姐妹幾人看在眼裡,文嫻立時便挺直了腰,暗暗告訴自己,可別在這種場合里叫人比下去,丟了顧家的臉面。
蔣瑤笑道:“五姐姐,你別緊張,瞧你的臉都僵住了。”文嫻一僵,深吸幾口氣,略放鬆了些,卻露出一個不大自然的微笑:“我沒緊張呀。”順道拉妹妹文娟一把:“別東張西望,叫人笑話你沒見過世面。”文娟心裡雖緊張,卻也覺得姐姐太過嚴格了,不由得有些泄氣。
文怡無奈地嘆了口氣,暗暗環視周圍一圈:“六姐姐到底去了哪裡?怎的這會子還沒過來?!”茶會很快就要開始了,朱暖已經去了錦帳那頭,阮家姐妹也各自就座,坐在她們下子的,是一個身披鵝黃繡花斗篷的女子,頭上插著一根珠紋,身量苗條,舉止優雅,只可惜背時著顧家姐妹等人,文怡看不清她的長相,但聽旁人小聲議論,似乎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東陽侯府大小姐。
能被皇上與大後看中成為大子妃候選的女子,想必十分出眾吧?只可惜自己未能得見芳容。
文怡有些好奇,這樣出色的女子,為何自己前世竟不曾聽說過呢?
蔣瑤忽然驚呼:“鄭姐姐!”文怡忙回頭去看,果然見到鄭麗君帶著兩個侍女,面帶微笑前來。蔣瑤忙上前行禮問了好,顧家姐妹也過去打了招呼。鄭麗君——回應,又笑問:“你們多早晚到的?怎的方才不見?”
文娟心中嘀咕,她們都看見她了,是她沒看見她們罷了。
蔣瑤笑道:“到了有一會兒了,我記得表姐是隨你一同來的,不知她現下在哪裡?”
鄭麗君笑容一頓,道:“你們沒瞧見麼?方才遇到東平王世子,他邀文慧往這邊賞梅來了。怎麼?你們沒看見人?”
文怡吃了一驚:“東平王世子?!文慧隨他過來了麼?!”心下暗暗扼腕。
蔣瑤面上笑容不減:“我們沒瞧見呢。表姐真是的,居然把我們拋下,回頭見了她,定要罰她才好!”又這眺林中方向:“林子裡沒人呀?是不是覺得外頭大冷,早就出來了?”
鄭麗君容色稍緩,文嫻卻在這時面帶愁色地道:“六妹妹真是的,連個丫頭也不帶,就這麼隨東平王世子去賞梅,也不怕叫人看見了說閒話!”
蔣瑤與文怡動作均是一頓,後者飛快地看了鄭麗君一眼,前者笑道:“今兒表姐是跟鄭姐姐同來的,沒帶丫頭呢,踏雪尋梅兩個也沒跟來。我們倒是帶了幾個丫頭,可又沒跟表姐遇上。”
鄭麗君似乎忽然時這個話題產生了興趣:“原來踏雪尋梅兩個都沒跟你們一塊兒來麼?那跟來侍候的是誰?”
文怡心中生起一種違和感,這位鄭家小姐若時她們帶來的丫環感興趣,為何不問文嫻、文娟或自己,卻問蔣瑤?
蔣瑤有些猶豫地茶道:“我是什麼牌面上的人?就算帶了丫頭來,也不過是叫人笑話罷了,因此一個人也沒帶,倒是顧家姐姐與妹妹們帶了三個丫頭。”
文嫻便道:“我身邊的聽琴跟過來了,另外還有祖母身邊的雙喜與伯女身邊的翠羽。”她知道鄭麗君是文慧好友,只是時方家世不凡,讓她有些拘謹,見其有問,便知無不言了。
路王府的宴席與茶會,來容甚多,其中只有身份貴重的客人才能帶一兩名隨侍在身邊,大部分賓客的隨從是要留在外院的。蔣瑤在侍郎府只有兩個近侍,奶娘早早離開了,她又有事差含笑去辦,因此並未帶人。顧家姐妹三個,因文嫻是今日的重中之重,才能得一位用慣的丫環跟在身邊侍候。而另外兩名,名義上是跟來侍候小姐們,其實一個是於老大人派來監視文慧,一個是蔣氏派來照應女兒的,只是三人此時都被擋在前院,並未進園。
文怡本不在意這些,只是覺得鄭麗君在眾人都紛紛入席之際,還在糾纏於這種微末小事,實在有些古怪。
鄭麗君又問文嫻:“翠羽?這個名兒有些陌生,是府上的家生子麼?”
文嫻答說:“是老家帶過來的,是家生子。伯女因喜她行事穩重,人又老實,便帶在身邊了。”
這時有王府侍女過來催促了,鄭麗君便向文嫻笑笑:“跟你們說話真有意思。趕明兒我得了空,咱們再好好聊一聊。”說罷便隨那侍女去了,在主位右邊下手第三張圈椅處就座。她坐下後,也不跟兩邊的閨秀打招呼,只是默默垂首思索著什麼。
正當文怡還在為其問話不解之際,輕微的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她回過頭來,立時鬆了口氣:“六姐姐,你到哪裡去了?!”她眼中帶了幾分凜然,“方才鄭家小姐說 …你去賞梅了?!”
文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又有些不耐顧:“誰去賞梅了?不過是遠遠地瞧了幾眼!這又與你什麼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