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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怡默了一默,柔聲問:“雲妮兒,你覺得……在王府里,象你這麼想的人多不多?”

    雲妮點點頭:“很多啊,我們剛剛搬回后街的時候,周圍的人大都是這麼說的。他們還給娘和我臉色瞧你,怪我們把小王爺養大了,又帶他回來爭王府……”她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娘總是跟他們吵架,王總管叫她別吵了,說會丟了小王爺的臉,結果第二天,那些人就都不見了,聽說是被王總管趕走了,不許他們繼續住王府的屋子……後來,就再也沒人敢這麼說了……”

    文怡直起身體:“你為這些人難過麼?是不是擔心他們沒有營生?”

    雲妮大力點頭:“有幾位叔叔嬸嬸,小時候還抱過我呢!我記得的!他們年紀都大了,兒子女兒雖然曾經在王府里當過差,可他們是被王總管趕出去的,城裡誰敢找他們去做工呀!這天寒地凍的,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地方住……”

    文怡眨了眨眼:“你可知道他們現在去了哪裡?”

    雲妮不解地抬起頭。

    文怡笑道:“你要在王府里當差,有只是個小丫頭,自然幫不上什麼忙,可我不一樣。我正想在康城周圍買些田地莊子什麼的,給家裡添些進項,若有熟悉康城的人替我打理,我就省心多了。只是我家是在平陽,不是康城,如今一時也不知上哪兒找人去,若你說的這些叔叔嬸嬸們是可靠的人……”

    雲妮大喜:“他們都是好人,一定會好好當差的!大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文怡笑道:“告訴我他們的名字和去處吧,只要是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會儘量讓人去幫他們的。”

    雲妮忙一一說了,她曾經向人打聽過這些人的去處,雖然不知道詳細的地址,但大概的方位是知道的。

    文怡聽完後,又再重複一遍,問她自己可有記錯了,確認無誤後,方才再次問道:“不知道王總管現在對這些人是什麼想法,該不會我一給他們安排差事,王總管就會派人來使壞吧?那可麻煩得緊。”

    “我不告訴他!”雲妮捂住了嘴,雙眼睜得老大,“我回去以後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文怡笑著拉下她的手:“我相信你會守口如瓶的。好雲妮,再給我說說你們家的事兒,你娘還打你麼?還讓你受委屈麼?我聽潤心說,你昨兒穿的是丫頭的服飾,怎麼會這樣呢?你弟弟都做了小王爺,怎麼也不讓你們母女倆享享福?秦娘子應該教教他才是呀。”

    雲妮臉上的喜色漸漸消去,淚水再度湧上來:“大小姐……”又邊哭邊說起自己母子三人近日的矛盾,與王總管、繡雲等人的種種可惡之處。

    文怡一邊聽著,一邊用眼角瞥向碧紗櫥的方向,在那後面,柳東行領著三個平陽通政司的人,正側耳細聽,手中記述不停。

    第三百六十六章 雲妮的委屈

    當雲妮把自己這些時日所受到的一切委屈以來全都說出來以後,她覺得好受了許多,心裡再也沒有了往日那種嘟著悶著卻無法排解的感覺,便擦乾了面上的淚痕,抬頭沖文怡笑笑:“大小姐,我把話都說出來了,心裡真舒服,多謝大小姐。”

    文怡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微笑著,溫言勸她吃些茶點:“你哭了這半日,想必也累了吧?”

    雲妮一聽,便感到自己的肚子飢餓難耐,果然已經餓了,發出響亮的“咕嚕”,她頓時面色大紅聲,訕訕地笑說:“大小姐……”

    文藝不以為意,,只是笑著給她添了一杯茶,又高聲命令外頭侍候的丫頭:“問問廚房,今兒的飯菜可得了?若做好了便送過來。”然後對雲妮笑說:“你別跟我客氣,咱們又不是外人。先吃了飯,等你有力氣了,咱們再慢慢說。你有什麼委屈,凡是在家裡不敢說出來的話,都儘管告訴我,我擔保這些決不會傳出這間屋子。有時候,人心裡壓了太多的事,就得找地方傾訴,不然憋久了,便是沒病,也要憋出病來。”

    雲妮紅了眼圈:“大小姐,自打那年在村子裡見到您,我娘要買了我籌路費,好帶弟弟上京尋親,您不但勸我娘不要賣我,還花大錢買了我們家的房子,讓我們有足夠的錢上路,我那時候就知道,您是個好人……”

    文怡笑道:“不過是件小事罷了,你怎就認定了我是好人?”

    “您就是好人!”雲妮堅定地說。“我知道我不聰明,可是誰對我好,我心裡清楚。”頓了頓,“翠花也是這麼說的。她比我聰明多了,她也說您是好人,那您就一定是好人!”

    文怡呵呵笑道:“你與翠花的感情倒好,這麼多年沒見了,她說什麼,你還這般信她。”

    “是真的!”雲妮睜大了眼,“我不是因為跟翠花要好才這麼說的。她看人特別准!縣城裡那些名聲很好的太太奶奶們,每逢初一十五總是在自家後門開粥攤施捨窮人,誰不說她們是好人?可翠花卻說,那並不是真的好心,因為他們派來施粥的下人狗眼看人低,嘴裡說的是好話,卻時時要人記得她們家太太奶奶的善心,應得略慢一些,便要罵人!而且這些太太奶奶們家裡時不時還會有丫頭小子被打死打傷了扔出來。相比之下,縣城南街口賣包子的張大娘,雖然是出了名的惡婦,但每天賣剩的包子,有些窮人家的小子去偷,她看見了,也會當沒看見,頂多就是罵兩句,從來不打人,罵完了還會塞兩個包子過去。翠花說,張大娘這才是好人呢!”

    文怡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默了一默,潤心來報說:“大奶奶,飯菜好了,是不是這就送上來?”她忙道:“這就送上來吧。”重新展開笑顏,拉起雲妮:“咱們吃了飯再說。”

    文怡胃口平平,心裡又有事,只是陪著略吃了幾箸便了事。雲妮才哭了半日,腹中飢餓,有剛剛吐了大半苦水,心中正是輕快的時候,倒將飯菜吃了大半去,憋見文怡停了筷,她心中雖有些不舍,但還是立刻放下了筷子。

    文怡見狀忙笑著夾了幾筷子菜進她的碗裡:“怎麼不吃了?來,別跟我客氣。這是那年你教我的醃醬菜的法子,我家廚子後來又改了幾樣材料,味兒倒比先前的好吃,你嘗嘗比你自家做得如何?”

    雲妮忙笑著重新提筷吃起來,邊吃邊夸,直吃得肚子完全飽了,方才停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大小姐別笑話我了,昨兒我挨了娘的罵,晚飯沒吃,早上又只喝了一碗井水,就出來了,所以覺得餓。我平時可不會這樣。”

    文怡心裡有些酸楚,忙道:“沒事,餓了就多吃,這都是特地給你做的。”

    “我已經不餓了,很飽呢!”雲妮滿足地笑眯了眼,“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飽了。在王府里,只是吃得多一些,就有人笑話我是母豬投胎的。我原本是當作沒聽見,照樣吃的,不然哪有力氣做活?可娘和弟……不,是小王爺,都說我要斯文些,別叫人笑話是村姑,連累了他們,所以我這一個多月都只敢吃個半飽。”

    文怡心中一陣憤怒,好不容易忍住氣,命人將飯菜撤下去,又重新上了熱茶,繼續先前的談話。

    雲妮吐了半日苦水,心中早就已經不如剛來時那般委屈了,臉上的笑意也多了些:“要說的都說完了,我也沒什麼好委屈的。

    其實現在的日子比以前確實是好很多了。在西山村時,我做的活比如今要多得多呢,還是粗活,吃得也沒那麼好,春天還要挨餓;在京城的時候,我們不能隨意出門,天天都有人看著,吃穿雖是不差,但是弟弟可頑皮了,鬧得我頭疼;現在……我雖是在王府里做丫頭,不能再認弟弟,可我不用做粗活,也有肉吃,有好衣裳穿,弟弟……小王爺沒以前那麼鬧騰,繡雲叫他乖乖坐著看書練字,他就乖乖坐著,可省了我好大的功夫!細想想,我其實已經是享福了,娘就算打我罵我,那也是因為心疼小王爺,是應該的。”

    文怡皺眉道:“你這丫頭,未免太老實了些。我雖與你娘不熟悉,卻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心裡就只有那個小王爺,何曾將你放在心上?為了帶小王爺上京尋親,她可以把自家的房子留下做人情,卻將你買了籌路費。明知小王爺比你小那麼多歲,還要逼你給他做妾!你在王府里受了別人的委屈,她不替你出頭就算了,還幫別人打你罵你!你居然一點都不怨她,還說這是應該的?!”

    雲妮縮了縮脖子,嚅嚅地說:“可是……娘要顧著小王爺啊……他跟我不一樣,身份尊貴,又是姨娘唯一的骨肉……”

    文怡心中冷笑,什么姨娘唯一的骨肉,秦寡婦對自己與丈夫唯一的骨肉尚且如此無情,又怎會對妹妹留下的血脈如此看重?不過是為了一個康王親子的名頭罷了。不然她何須一聽說康王去世,便拋下不愁溫飽‘有房有地的安穩生活,買女籌錢上京尋“親”?她尋的是什麼親?既非夫家親人,更不是朱嘉逸的兄長朱景深,而是尋康王府舊人為朱嘉逸正名,好掙一個宗室王孫的名分!她此番瞞著朝廷隨王永泰南下返回康城,也是為了給朱嘉逸爭一個王府少主的虛名而已,他逼雲妮嫁朱嘉逸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想母以子貴,飛上枝頭麼?她與她那位身為康王私寵的妹妹沒什麼兩樣,為了向上爬,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文怡抬眼看了看雲妮,心中暗下決定:康王府參與鄭王謀逆,絕不會有好下場,雲妮無辜,絕不能讓她被母弟連累,日後慘遭身死的噩運!

    想到這裡,文怡擠出一個親切的笑容:“雲妮,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你總歸是你娘的親生骨肉,她這般待你,你當真不委屈麼?如今你在小王爺面前受那繡雲排擠,怕是沒法繼續當差,若是被發配偏遠之處,不得見小王爺的面,你娘奈何不了繡雲,只怕又會把氣撒在你身上。難道就甘心這樣下去?”

    雲妮紅了眼圈:“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是王府的家生子,要聽王總管之命行事的。我娘整天跟繡雲吵架,王總管早就不待見她了,娘還看不明白,仗著養過小王爺幾年,非要跟繡雲對著幹。我一勸她,她就罵我,她是我娘,我又不能罵回去……”她委屈地扁扁嘴,“其實我不想在小王爺跟前侍候的……繡雲就做得很好,將來也可以給他做小妾,我卻不能。他可是……可是我的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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