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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的臉有些發紅,心裡生出幾分羞澀之意,只是這種心情她又不想叫柳東行知道了,便深吸一口氣,努力板起臉,慢慢走回原本的座位坐下,乾巴巴地道:“你還不知道詳情麼?那你又是從哪裡聽說這件事的?我記得你先前還在東平府,應該沒那麼快回京卝城吧?柳姑父要給你改聘別家千金,也就是幾日前的事,你這麼快就收到消息趕回來了?”
柳東行略一躊躇,才點頭道:“是羅家那邊捎來的口信。”他這麼說也不算欺卝騙,駱安……本就是羅家的人手,只不過現在巳經歸到羅明敏屬下而巳。
文怡卻誤會了:“是乾娘叫人捎的?”她心裡對羅四太太滿是感激,還有幾分羞愧,因為想到對方是乾親而不是正經親戚,所以她離開侍郎府時,頭一個求助的對家就是李太太,羅四太太還是後來才由李太太去通知的,對方如此為她著想,相比之下,她未免顯得有些薄情。
不過她也有幾分疑感:“乾娘.....好象也是前兒才得的信,她這麼快就招信過去了麼?”
“你才出侍郎府,就有人往東平府那頭送信了。”柳東行含糊地瞞下了一個機卝密,“羅四太太很喜歡你這個乾女兒,想必時時留意你的清息。”
文怡沒起疑心,心中更是愧疚:“等我回了城,一定要向她賠罪道謝。”
“既是母女,又何必講究這些?反倒顯得生分了。你常與她親近親近,她說不定心裡更歡喜。”
“這倒也是。”文怡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抬起頭來看向柳東行,“我把知道的詳情跟你說一說吧,乾娘那邊即便得了信,也未必有我清楚。”
柳東行點了點頭,他也想知道呢,明明安排得好好的,那個二叔為何會突然變卦,打得他措手不及?!
一盞茶後,文怡已經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而全面地說了一遍,還把自己與李太太的行動計劃告訴了柳東行。柳東行聽完後,便一直在沉默,遲遲沒有說出話來。
文怡瞥了一眼門帘外頭,冬葵的繡花鞋在帘子底下若隱若現,顯然早已打完熱水回來了。她不擔心冬葵會泄卝露柳東行在此的消息,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聲催促著柳東行:”你啞巴了?怎麼不說話?“
柳東行卝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覺得有些挫敗:”我實在是無話可說了,你--------你和李太太安排得挺好-------“就算她沒回來,她們也能挽救這樁婚約吧?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回來後就真的什麼都不用幹了。有些事,只靠外力是不夠的,他必須讓二叔打消那個念頭,甚至從此打消與他對卝著卝乾的念頭,否則,這件事解決了,還會有下一回,再下一回。他還有無數的事情要做,還有雄心壯志要實現,又怎能留下這麼一個隱患?!
他抬起頭,看著文怡道:”我知道了,想必此時李家表姑母已經和羅四嬸一起上過柳家門了,與我二嬸談過了吧?雖然不知道我二叔二嬸是什麼意思,但有李家表姑母出面,他們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只是這等強卝硬手段終究不是解決事情的好辦法,我是不在乎,就怕你將來-------會受委屈。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文怡見直接稱呼李太太為”表姑母“,臉又紅了,聽到後來,心裡更是暗暗欣喜,只是忍不住問:”你打算怎麼做?“
柳東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自己的計劃坦白說出來,那會牽涉到他目前所肩負的私卝密任務,沒必要讓文怡知道了,又添一個擔心的人。於是他便道:“我有法子勸說二叔改變主意。其實這件事歸根到底,就是那個白姨娘不老實,總想把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涉足以她的身份不該插手的事務。
我先前總想著,這事兒是二叔的家務事,我做侄卝兒的沒必要多管鬧卝事,又盼著那白姨娘能給二嬸多添幾回堵,因此只當不知。如今想來,卻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了。既然她惹到了我,我當然不能輕易放過她。至於我二叔,寵妾滅妻的名聲可不好聽,他不過是被二嬸氣著了,又覺得寧弟沒出息,才會犯了糊徐。他在朝中歷練多年,事情輕重還是分得出來的,若他真的執卝迷卝不卝悟,我就想法子把事情透給幾個年輕氣盛的御史知道,參他幾本,看他還糊不糊塗了!”
文怡心中暗暗吃了一驚:“這……不要緊麼?若是柳姑父被御史參了,聖上怪卝罪下來,怕會牽連甚廣。。。。。。”柳姑父可是剛剛重獲聖上寵信,顧家也是才鬆口氣罷了!
柳東行笑了笑:“這又不是什麼大事,頂多是面子上不好看,讓上頭訓幾句罷了,頂多是罰罰俸、降降職,於身家性命無礙的 不論是柳家還是顧家,只要不是大罪,就牽連不到咱們身上,咱們又何必替他們多操心?”
文怡啞然,對於行卝事不講情份的顧柳兩家,她心裡也是怨言多多,卻還真沒想過叫他們吃大虧,不過柳東行所言也有理,她猶豫了一下,便不吭聲了。
柳東行見狀笑道:“別擔心,他們不會知道事情與你我有關係的,絕不會怪卝罪下來。再說了,我二叔在聖上面前的體面大著呢,不過是挨幾句罵,說不定到頭來連罪名都不會定。我只是想讓二叔知道知道寵妾滅妻的壞處,不再對那個白姨娘言聽計從罷了,省得那個妾一天到晚惹事生非,尋咱們的晦氣!”
文怡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只管去做吧,只要別真惹惱了你二叔。他如今位高權重,又是一族之長,你羽翼未豐,功名未成,不可真得罪子他,否則他隨時都能給你添麻煩的。”
柳東行心下一暖,點了點頭:“我省得,你不必擔心。”接著頓了頓,又再次伸出手,握住了文怡的,輕聲問:“不惱我了吧?這回是我疏忽了,絕不會有下次。”
文怡臉一紅,卻沒把手扯回來,只是一雙眼晴情不自禁地往門外瞄。門帘下方的空隙處,冬葵的繡花鞋巳經不見了。
文怡的臉更紅了,忙忙扯回手來,顧左右而言它:“你……你特地把我叫到這裡來。。。你與這鋪子的掌柜很熟麼?”
柳東行緊盯著她的側臉,盯了好一會兒,直到她雙頰紅得幾乎滴卝出卝血來,方才緩緩地道:“不是的,這裡,。,—是我的產業。”
“嘖?”文怡吃了一驚,回過頭來”,你的產業?!”
柳東行看到了她的正臉,心情很恰快:“是,是我的產業。
今年夏天置下的。連同前頭的鋪子,還有後面的小宅院,鎮子外圍,還有一百畝中等田地,不算肥沃,但在這附近也算是一份不大不小的產業了。”
“你為何。。。。要在這裡置產?!”文怡有些疑感,雖然地方很清靜,又有百畝良田,但此地離京卝城未免太遠了些,若只是置辦田莊,倒還罷了,偏偏還有個鋪子!
柳東行微微一笑:“我不是為自己置辦的,是為了師傅。”
“蕭老先生?!”文怡睜大了眼,這跟蕭老大大又有什麼關係?!
“師傅的家鄉,就在距此二十里外的山村里。”柳東行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的家人子孫那葬在那裡,只是他老人家當年太過傷心了,多年來一直不肯回來。我與羅大哥商量過,他老人家如今在平陰…,。—也算過得平安喜樂,但若將來他年紀大了,想要落葉歸根,卻又不想讓人知道他是誰,或是遇上故人,那這裡就是個不錯的隱居之所。前頭是藥鋪,掌柜是我的人,老實可靠,嘴巴也緊,可以幫著打理鋪子,師傅想坐診,或是施藥,都隨他的意,不想再行醫也沒問題,藥鋪生意雖平平,靠著那百畝田地的出產,也足夠養活他了。他想要回家鄉看看,或是給親人掃墓,也很便利。”他抬頭看向文怡,淺淺地笑了笑,“當然,若是他老人家不願回來,這裡就還是我的產業,好歹能給我添些入息。九妹若有興趣,不妨四周轉一轉,看有什麼能改進的地方,給我提些好建議?”
文怡嗔他一眼,正色道:“你能想到給蕭老先生置下這麼一份產業,也是件好事。入息多少尚在其次,關鍵是地方清靜!離京卝城雖遠了些,也不過小半天的路程,對蕭老先生而言,正是合適的距離。日後你若是在京卝城當差,前來探望他,也還算便宜。”
柳東行笑了:“我就是這麼想的,也給他老人家捎過信了,只是他遲遲不曾回復,想必心裡也猶豫得緊。我也不去逼他,他當年的心結,沒那麼容易緩過來,若他不想回到傷心之地,羅大哥在平陰縣與歸海城附近也分別給他置辦了一處類似的小產業,隨他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也算是我們兩個做徒卝弟的一點孝心。”
文怡心中柔卝軟,只覺得此時此刻的柳東行格外地溫柔和善。世人口口聲聲說要尊敬師長,但給了約定俗成的禮節之外,又有幾人能象他與羅明敏那樣,為師長著想到這個地步呢?羅明敏出身富家,置辦一份小產業,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柳東行而言,在京卝城周邊購卝買下這麼一份房屋田產,支出他對不是小數目,他只怕也覺得有些吃力吧?但他還是這麼做了,就在離開蕭老大夫後不久,今年夏天時,他才進卝京多久?頂多是才站穩了腳跟而巳,卻能為蕭老大大置下了老年安居之所。這樣的柳東行,是多麼的心地良善、孝順知禮!
柳東行心中妥帖,又將腰杆插得更直了些。他能感受到文怡目光中的驚喜與愛意,這讓他心情澎湃,恨不能立時將佳人摟在懷裡,好好述一番情思!
前頭鋪面傳來一陣騷卝動,沒多久,便有腳步聲踏進了後堂。冬葵忽然出聲:“您不是康王世子麼?您怎麼會到這地方來?您仔細腳下,此處地方簡陋,只怕怠慢了貴人!”
文怡大驚失色。康王世子?!他怎麼會到這裡來?!
她無措地站起身,看了柳東行一眼。柳東行面沉如水,抬手示意她冷靜,側耳細聽片刻,只聞門外走廊上,響起了一個尚未變聲的少年聲音:“你是。。。。。。顧九小卝姐的丫頭?你們小卝姐果然在這裡吧?正好,我有事要向她道一聲謝。”
“別————,—“冬葵倒吸一口冷氣,賠笑道”—世子爺,我們小卝姐正在屋裡頭歇息,您....您。。您不方便進卝去......."
他竟然要硬闖?!文怡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惹到這位世子爺了,明明她只是送了一回點心去,而且還沒留下名字!冬葵……不會吃了什麼虧吧?!
就在她心中焦急之際,身邊微風漸動,柳東行已經轉入了屏風後頭,佇立在那裡的一個大紅衣櫃的櫃門無聲無息地開了,又無聲無息地關上。那裡似乎是供女客更卝衣的地方。
就在文怡為柳東行的藏身之處是否可靠而擔心之際,門帘一掀,康王世子已經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