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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柳二叔是打算讓嫡長子在書院求上幾年學,再考秀才,也未免太低調了些。柳東寧再不濟,一個秀才總是能考下來的。那柳二叔在這時候送子求學,究竟是打了什麼主意?
文怡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面上卻不露,只是淡淡笑道:“看來我真的要添置房屋才行了,不然就真的住不下了。”
文慧臉色有些發白,怔怔地不說話。
文怡以為她心裡還在意柳東寧的事,便拿話岔開:“不知道顧莊那邊可得了消息?五姐姐既要到康城來住,回娘家就方便多了。”
文慧冷笑一聲:“她爹娘自然是高興的,只是她本人只怕不大樂意回娘家去吧?”
文怡一愣:“這話怎麼說?”
“柳姑父家如今可不比往日。”文慧的眼中隱隱帶著嘲諷,“鄭王叛亂,東平王府撕擄不清,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呢。柳姑父有這麼一門姻親,自己又沒了官職,天知道會不會受妹妹一家的連累?我們族裡的人一定心急著想知道這事兒的結果,就等著五姐姐回來好問呢。可五姐姐剛嫁過去時,成天標榜自個兒是大學士府的少奶奶,如今大學士沒了,婆家還可能要倒霉,她最好臉面的人,怎肯在娘家人面前跌份?你瞧著吧,她到了這裡,除非顧莊來人找上門,不然是一定不會主動回去的!”
文怡詫異:“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兩地不過一日的路程,便是五姐姐心裡再不情願,回娘家給父母請個安總是應該的。二伯父還在老家呢!”
“那你就瞧著吧!”文慧站起身,“她那樣糊塗的人,哪裡懂得做表面功夫?這點她就隨了她生母,枉費她自幼在二太太跟前長大,卻沒學到那位一半的手腕!”
她抬腳就要往外走,文怡卻忍不住道:“六姐姐只會笑話別人,卻不想想自己。你若是個會做表面功夫的,哪裡就到今日這地步了?”
文慧站住腳,沒回頭:“我就算會做表面功夫又如何?別人不肯聽,我也沒法使力!我連自個兒親娘都說服不了,更何況別人?不過是有一日自在,便享用一日罷了!”說罷便出去了。
文怡聽出她這話裡有話,想要問個清楚,但又慮著自己手上的信,嘆了口氣,便命人傳了送信的小廝進來,問清楚柳東寧夫妻的行程,同時派人去康南駐軍所通知丈夫。
還有幾天功夫就要到了,這時候才把信送來,柳東寧與文嫻都辦的什麼事!
第二天柳東行回來了,把兄弟的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又叫了小廝來問了許多細節,便一直皺著眉頭。
文怡道:“六姐姐有個猜測,我覺得有些意思。二叔這是不是顧慮到東平王妃那邊,生怕家裡會受了連累,因此早早將二弟弟妹送過來,想請你庇護一二?”
柳東行嘆了口氣:“恐怕真有這個意思了。若非如此,寧弟怎會忽然改了主意,不在今年參加科考?他早有心要奪得一個功名,好將弟弟們都壓下去,但若二叔當真與東平王府那邊糾纏不清,寧弟今年得了功名,還真未必是好事。真是的,二叔究竟犯了什麼糊塗?我早警告過他,不要跟東平王府牽扯的。聖上與太子都不是愛遷怒無辜的人,只要他不自己昏頭,東平王府闖了再大的禍,也牽連不到他頭上來。我還是東平王妃的親侄兒呢,太子殿下不也仍舊賦與重任麼?”
文怡問:“既如此,等他們來了,該如何安排才好?”
柳東行想了想:“這時候再報名入學,是來不及了,你先派人去給他弄個宅子,買也好租也罷,找個不大不小不起眼的地方,只要能安置下他們夫妻二人並幾名僕從就夠了,讓他來了以後,先把城裡城外幾位有名的先生尋訪一遍,尋一處館先學幾個月,等明年再說進書院的事。希望寧弟是個懂事的,別把自己的名頭弄得太響亮了,也別把我跟他的關係到處嚷嚷。若是二叔無事,那自然好,他還能得個謙遜知禮的好名聲,若是二叔有事,也不怕會有不長眼的人到官府去告他。”
這麼說,是要儘可能不張揚了?文怡心裡有數,忙答應下來。
柳東行接著有些猶豫,欲言又止。文怡便問:“還有什麼事?你一併說了吧?”
柳東行嘆了口氣:“咱們住到康南去便罷了,這裡有你祖母和幾個兄弟姐妹,自然是住得下的,顧大太太與六小姐怕是得另尋房子,你給寧弟找宅子時,最好離她們母女遠些。雖說都是前塵往事了,但這裡離平陽近,總會有知情人的,萬一有人說起你六姐姐與寧弟差一點就成了親的事,兩家臉上都不好看,連你的名聲也要受牽連。”
文怡皺皺眉:“這個我倒是不怕。事情已經發生了,難道還能堵住人家的嘴?再說,無論是大伯母還是二弟妹,都不會容許別人拿這事兒說嘴的,有人說閒話,她們自能料理,我犯不著插手進去。昨兒大伯母已經去找過韓公子了,說是約好了,韓公子提前從現在住的宅子裡搬出來,那宅子就租給大伯母與六姐姐住。只是我覺得,這樣好象有些不妥,大伯母是不可能長時間陪六姐姐住在康城的,六姐姐一個人帶著僕人,便是再有一兩位長輩陪著,也住不下那麼大的一處宅子。何況把房東從自家宅子裡趕出來,這也未免有點……”
柳東行揉了揉額角:“大太太真的看上韓雲吾做女婿了嗎?這叫做的什麼事……若不是,價錢給得高些,也沒什麼不好。韓雲吾現在住的那宅子,本就空蕩蕩的,他早有心出手,只是找不到合適又大方的買主,加上住的時間長了,也有些捨不得。以他家眼下的境況,賣了宅子也沒什麼,他還有別的住處呢。既如此,我們就把先前租的那宅子買下來吧,給寧弟他們兩口子住。”
文怡有些吃驚:“那裡嗎?可那裡不是……”死過人?
柳東行笑笑:“那裡地方清靜,又離書院只有幾步路,有心求學的住在那兒真是再合適不過了。若寧弟兩口子不情願,只管自己找去。我只是他們隔房的兄長,又不是親爹親娘,還管得了這麼多?”
文怡明白了,一笑置之,又問:“衙門開始辦差了,你在鎮上過得如何?我把這邊收拾好了,還是提前過去吧?實在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鎮上住著。等祖母來時,我再回來迎接也是一樣的。”
柳東行搖頭:“你哪裡抽得開身?過幾日你六哥他們就要到了,等他們安頓下來,祖母也要到了。你就安安心心留在這裡安排雜事吧。我那裡還有幾個婆子,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
文怡說:“那就把舒平帶去,他辦事還周到些。”
柳東行仍舊不同意:“舒平走了,你身邊連個出門跑腿的人都沒有,我如何放心?再說,康城的事我還要靠他做個耳目,時時報與我知道呢。通政司的人知道得雖多,但我已經不是他們自己人了,總不能總靠他們打聽事兒。”
文怡忙問:“怎麼?可是政務上還有什麼麻煩?先前你呈上去的奏摺可有回音了麼?”
“哪有這麼快?”柳東行笑道,“總要再過上一兩個月。不過你盡可放心,我和老胡都覺得,太子殿下多半會應承的。就算不應承也沒什麼,我們才立了功勞,就算提議有些不妥之處,他也不會處罰我們。”
文怡略微安下心,臉上也有了笑意:“我聽說,程將軍他們就要高升了?”
“你也聽說了麼?”柳東行笑得很歡快,“這回平叛的武官,但凡有功勞的都能升遷,程錦夏他們三四個原本品階高些的,多半是要升到外地去,我總算不必再受制肘了,剩下幾個升了也會留在康南,心裡還要念我的好。等這陣子事情過去,我就能享清閒了,到時候我陪你好生自在幾日,就當是補償娘子近日的辛勞,如何?”
文怡撇撇嘴,斜了他一眼:“且聽著吧,誰知道又會有什麼事要忙活,使你不得分身?你這話都說了幾回了。遠的不說,光是康王府那堆爛事,在聖旨下達之前,咱們都沒法放鬆下來。怎麼說那些人也是你我出力保下的,可不是不相干的人。”
柳東行嘆了口氣:“看來我們夫妻還真是勞碌命,不過……眼下正是沒事的時候,娘子就別說這些話煞風景了。”他笑嘻嘻地湊近了文怡:“好娘子,幾日不見,我可想死你了……”
文怡臉一紅,輕輕地拍回他一記:“不正經,外頭還有人呢……”
第四百零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柳東行與文怡溫存一夜,次日清晨便又回康南去了。雖然柳東寧夫妻沒幾天就要到了,但他對這位堂弟是利用多於真心關懷,自然不願意為了他耽誤公事。最近駐軍所接連有武軍升遷調離,春天又有練兵之事,他要忙的事多著呢。
文怡得了丈夫的囑咐,也開始準備起迎接柳東寧夫妻的事來了。她第一時間派舒平與冬葵去找韓天霜,將先前租的那處宅子給買了下來。
這正中韓天霜下懷。雖說蔣氏高價租了他眼下住的三進宅子,讓他手頭寬鬆了許多,但畢竟只是租而不是買,銀子有限,而先前租給柳東行夫妻的那所宅子因為死了人,官兵搬屍首出來時有不少人看見,已經有風聲傳了出去,今後別說賣了,就算是租,也沒那麼容易出手了。因此他一聽說柳東行家裡要買,雖然心裡清楚這是同窗好友在幫自己,但因為價錢適中,柳東行又是真有用處的,便很慡快地答應下來,還給打了個九折,順便附送全套家具,最後還命家人把宅子裡的屋瓦牆角有破損處全都補好了,再將後院的土翻了一遍,將殘留的雜糙全數清除。
房子一到手,文怡便命人過去整理修飾。柳東寧是久在富貴鄉長大的公子哥兒,文嫻自小也是見慣富貴的,若是房子太過簡陋了,便是嘴上不說,心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文怡雖不把他們的想法放在心上,但也知道柳東行是有意籠絡這位堂弟,好打擊柳二叔一家的,自然不希望落下話柄,便著實花了心思,將宅子前前後後裝飾一新,把宅子裡里外外收拾得清雅不俗。打下手的陳四家的見了,都忍不住說:“大奶奶先前定是沒打算把這裡當成是正經居所,不然早早這樣收拾起來,讓人看了也舒服些。”
文怡心中慚愧,她先前確實就沒把這宅子當成是自己要住的地方,起初只有在要見雲妮時才會過來,因此只有後院主屋是仔細收拾過的,到了後來,這宅子完全成了通政司的地盤,她自然更不用心了。但這種事不好讓陳四家的他們知道,她只能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們夫妻才到康城不久,要忙的事太多了,加上我家相公任所不在城裡,我也就沒來得及把房子好好收拾收拾。如今總算能空出手來,叔叔他們卻又到了,他是來書院求學的,這宅子給他住,比我們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