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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心中有些無語,別的花糙倒罷了,藥糙也是可以亂種的?這回只是讓人吃了沒力氣,倒還好了,如果是能毒死人的可怎麼辦?她吩咐雲妮:“一會兒叫人把那塊地上長的花糙全拔了,再將泥土翻一翻,開春後種些花籽下去。”
雲妮應了,又看了朱嘉逸一眼,見他滿面惶然,手足無措,眼中一黯,便對文怡小聲道:“大小姐,要是官府打算送弟弟去京城,我想跟他一塊兒去……”
文怡一愣,心情也變得有些複雜:“這麼一來你就不得清靜了……罷了,如果你執意如此,我也不會攔著,只是你要想好了,此去前途未卜,而你本可以留在這裡安安心心過日子的。”
雲妮大力點頭:“我想過了。他做錯了事,就要受罰,我會一路看著他的。大小姐放心,我不會為難自己,將來如果沒地方去了,我就回西山村找翠花和干外公、干外婆他們!”
文怡聞言便不再阻攔,今時不同往日,康王府將功贖罪,應該有大量的舊仆可以獲得從輕發落,雲妮自然也沒理由獲罪了,不過她還得替後者打點些行李盤纏,備著路上使用。正想著,柳東行帶著人趕到了。
他的臉色很不好,一進門便先看向文怡,上上下下再三打量,確信她平安無事,方才鬆了口氣,然後才將視線轉向鄭王世子等人。
鄭王世子年紀雖小,卻也是自小長在王府,見慣世面的,一瞧柳東行身上的戎裝,便猜出了他的身份,臉色不由得又是一白,低頭暗暗嘆了口氣,從衣襟內掏出一塊玉佩展示給他看,同時挺直了小小胸膛,板著臉道:“這位將軍,我就是鄭王世子朱恭勤,這塊玉可以證明我的身份。你打算將我送到哪裡去?不用你們押著,我自己能走。”
柳東行接過玉佩細細看了一番,確認那是宗人府分發給王族子弟的身份證明,便將它交還給鄭王世子,接著揖手一禮:“世子既然到了寒舍,不如就多住些日子,等王妃到了康城,末將自會安排妥當。”
眾人都大為驚訝:“什麼?!”唯有文怡覺得丈夫這麼說自有他的道理,沒有吭聲。
柳東行只是微微一笑:“世子出走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麼?”接著便回頭吩咐文怡:“一會兒將宅子裡的閒雜人等遷到別處,只留秦姑娘一人照顧康王府的小王爺,再將先前在這裡侍候的人調回來就行了。”
先前在這裡侍候的人,指的是雲妮與他們重遇不久之後,通政司安排進來假裝僕婦的幾個人,陳四等幾家康王府的舊仆能為通政司所用,這些人居功至偉,只是在康王府轉投朝廷後,她們便依次被調走了,再調回來,莫非是讓她們繼續偽裝?
文怡心裡模模糊糊地有了一個猜想,只覺得事關重大,連忙答應下來,回頭看到雲妮露出疑惑之色,頓了頓,便安慰道:“陳四家的他們都是康王府出來的,小王爺在這裡,他們再留下來侍候,多有不便……”
雲妮瞬間明白了,感激地看了文怡一眼。文怡知道這是誤導,但沒多說什麼。
另一邊廂,鄭王世子卻又是另一個想法。他記得方才文慧曾說過鄭王妃李代桃僵,暗中送走親子,是欺君之罪,讓皇帝知道了一定沒有好果子吃,便以為柳東行是有意為他們母子隱瞞,心裡倒也生出了幾分感激,還鄭重保證:“我會好好待在這裡,等待與母親團圓,還請將軍多加照拂。”低頭看看丘總管等人,又加了一句:“底下人我也會約束好,不叫他們生事的。”
他眼巴巴地看著柳東行,柳東行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如此甚好。世子深明大義,我等也不會為難的。”
他吩咐隨自己前來的通政司司員安頓他們,又讓雲妮領路和安排眾人食宿,便拉起文怡的手徑直往外走。
文怡被他拉得踉蹌幾步:“相公?”
柳東行猛地停下腳步,回頭沉聲質問:“為什麼不在得知事情後立刻給我送信?為什麼要輕涉險境?!你可知道我聽到這個消息後,有多擔心?!”
文怡心下大愧:“是我錯了,我該先給相公報信才是,相公不要生氣,我日後再也不敢了。”
“哼,還有什麼日後……”柳東行氣得臉都青了,“鄭王世子算什麼?拿不拿得住都無礙大局,但若你有個好歹,我一定會發瘋的!”
文怡低頭認錯,文慧跟在後面聽見了,便不服氣地道:“九妹夫,你少罵九妹妹了,這事兒是我自作主張,也是我硬要闖進去跟鄭王世子他們說話的,你別怪錯了人,要撒氣只管沖我來!”
柳東行冷笑著回頭:“原來如此,還請顧六小姐賜教,鄭王世子雖年幼落魄,身邊只餘四名隨從,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雞,您大小姐是練就了何等神功,能夠刀槍不入,力大如牛,再加上巧舌如簧,舌燦蓮花,可以輕輕鬆鬆將他們一舉拿下?!”
文慧瞬間漲紅了臉。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事後漣漪
文慧雖然心裡知道方才自己行事有些莽撞了,但仍舊認為自己沒有做錯,又怎甘心承受柳東行的這番嘲笑:“九妹夫,你少明褒暗貶了,我若沒有把握,也不敢冒這個險!我從前見過鄭王妃與世子好幾次,也聽說過他們王府里的傳聞,知道世子與鄭王妃母子情深,反而與鄭王關係平平,只要是事關王妃安危,他是絕不會置之不理的!他小小年紀,但已經頗為聰慧了,鄭王妃會命人把他送走,卻一定不會將因此導致的糟糕後果坦言相告,因此他很有可能想不到,只要有人告訴他,他要是跑了,王妃就會有危險,他一定會回頭的!”
柳東行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他相信鄭王世子孝母,不然也不會不顧自己還在逃亡途中,滯留康城了,八成是為了已落入官府手中有可能路過康城的鄭王妃吧?但這並不代表向他進言的人不會遇到危險。他瞥了文慧一眼:“六小姐的意思是,只要鄭王世子擔心王妃的安危,他身邊的人就會乖乖聽話,不出手傷人了?!”
文慧繃緊了臉道:“原本我也擔心過這一點,不過我一看見他身邊跟的都是什麼人,就不怕了。那個丘總管是鄭王妃的親信之一,但素來膽小怕事,又貪財,慣會趨利避害的,他會謹遵鄭王妃之命帶走世子,從此隱姓埋名,卻絕不會調唆世子重新聚集鄭王餘黨鬧事。我猜想鄭王妃會把世子交給他,而不是其他人,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方才的情形,鄭王世子已經動搖了,丘總管雖嘴裡罵得凶,其實只是色厲內荏,就算被他們制住了,也只是暫時行動受限,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麼樣的。更何況,我們來的時候,他身邊那兩個護衛已經被九妹妹的丫頭算計了。你說,這樣的情形下,我去跟他們說話,能有多大風險?!”
柳東行皺起眉頭,他對鄭王府的內侍並不了解,若果真如文慧所言,那她的行為倒也不算大錯,只是略嫌莽撞些。若換了別人,比如通政司手下的女子,倒也不失為一條好計,但文怡卻不同。他看向文慧:“風險不大,但不代表沒有風險。六小姐,還請你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你總以為自己的做法風險不大,可一旦遇到變故,就無力回天了,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還在乎自己的老婆呢!”
說罷他也不再理會文慧,自顧自地轉身對文怡溫言道:“我還有事要料理,你先回家裡去,舒平就在外頭,安排康王府舊仆移居之事你就交給他吧。”
文怡忙應了,又道:“你把鄭王世子安置在這裡,不知道……”頓了頓,她悄悄看了文慧一眼,側過身壓低了聲音,“不知道胡先生那邊是不是知道?”柳東行來得這樣急,未必有時間知會通政司,她擔心他的安排是要對鄭王府的人有所圖謀,可他萬一沒經過通政司的同意就自作主張,事後很可能會有麻煩的。
柳東行卻很淡定:“沒事,舒平來報信時,我就跟老胡在一塊兒呢。而且他現在其實就在外頭,只是不方便出面。”
文怡放心了,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你忙公務也別累壞了自己,晚上要是回不去,好歹打發個人來給我報信,我給你們送些吃食衣物。如今還沒出正月,夜裡風冷。”
“知道了。”柳東行斜了文慧那邊一眼,“你看好你這位姐姐吧,雖說今兒她也算是立了點小功勞,但真真是無礙大局,不過好歹也算是幫了我們一個忙。她如今沒了名聲,又不在乎家裡了,簡直就象是沒了約束似的,什麼都敢幹,也不看看自己有什麼底氣。真怕她會惹出禍事來,到時候就晚了!”
文怡收了笑:“這事兒我理會得,你放心吧。”
聽到她這麼說,柳東行便放了心,轉身又回到後院中去了。文怡則留在原地,神色不善地瞟了文慧一眼。
文慧腳下略略後退了半步,臉卻板得更緊了:“怎麼?對我有意見?剛才你男人又說我壞話了吧?別以為背過身我就沒聽見,我耳朵靈著呢!”
文怡冷笑一聲:“果然耳目靈敏,還很有膽色呢!方才我真是忍不住為姐姐捏把汗,擔心如果那位丘總管真要來硬的該怎麼辦?!院子裡頭,連雲妮在內我們這邊只有三個弱女子,而他們卻有六個人。宅子裡其他僕役都離我們有段路,就算我們大嚷大叫,他們要趕過來救助也要十幾彈指的功夫呢,有這時間,別說你我二人,就是十個你我也保不住性命了!你還真以為那兩名護衛中了雲妮的藥便完全沒用了?又不是蒙汗藥,雲妮也不通醫術,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真要動起手來,就算他們只剩下走路的力氣,也比你我強十倍!”
文慧不服氣地反駁:“我方才不是說了麼?我認得那個丘總管,知道他沒那膽子……”
“你能知道他多少事?!”文怡打斷了她的話,“你不過就是在京城見過他幾回罷了,又不是他的熟人。更何況,他既怕死,就一定怕被官府抓住,既然已經泄露了行藏,為了保住性命,就只能阻攔我們告官了。他怕死,不代表他不會殺人!若不是韓公子正好趕來,他會對你我做什麼,你又怎敢打包票?!”
文慧張張嘴,心已經虛了幾分,只是還強自嘴硬:“他們身邊又沒帶兵器……再說了,他們要是真的動手,難道我們還不會跑?他們又不是笨蛋,真要對我們下殺手,難道就不怕泄露了行蹤?這宅子裡前前後後都是人,他們要是動了手,哪裡還能瞞得住人呢?!就憑這個,他們不敢動手的!”
“於是你就拿自己的性命賭他還能想到這一點?”文怡冷笑,“那還真該慶幸你賭贏了。今日天降奇兵,鄭王世子也被你說動了,丘總管卻是不走運,都被人發現行蹤了,他居然沒慌了神,還能保持冷靜,想到不能殺了我們,以免驚動旁人,寧可冒我們逃走報官泄露他們行蹤的危險!若是他當時慌亂起來,不管有什麼後果,先滅了口再說,你我姐妹就真的沒辦法還在這裡悠閒地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