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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二太太再次看向相談甚歡的羅四太太與文怡,雙手在袖下暗暗握成了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各有主張
時間已經到了午時,外頭的婆子來報:“敏少爺前來說,席面已經備好了,請各位太太、小姐們入席。”
羅大太太聞言笑道:“怎的是明敏來傳話?這孩子也是的,既然來了,好歹進來見個禮,別叫人笑話了。”在一個屋裡待了半日,她也算是弄清楚顧家幾位小姐的情形了,不管弟妹們怎麼想,羅明敏確實是個挺好的侄兒,又能幹又懂事,若能娶得一位出身好的賢妻,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讓顧家老太太和大太太見一見明敏,說不定能留下個好印象。
於老夫人沒說什麼,蔣氏卻皺了皺眉,回頭看了女兒一眼,接著又去瞄侄女們。文嫻一見門外的婆子去請人了,便主動起身,拉了文娟一把,打算要迴避。文怡見狀,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起了身子。就算見了面,她與羅明敏也說不了什麼話,何必叫人多心?倒是文慧臉上有些不滿意,但是還乖乖跟在姐妹們後面避到屏風後頭去了。他們才站穩,羅明敏就進了屋。
隔著屏風,雖然看得不大真切,但文怡還是透過那屏風上的鏤空瞥見了羅明敏的模樣,數月不見,他似乎白了一些,身上穿的不再是布衣,頭髮也束得整整齊齊,還插著鑲了白玉的簪子,一岙富貴公子哥兒的行頭,差點兒叫人認不出來了。
不知怎麼的,文怡忽然想起了柳東行來顧莊的那一日,她看到他身上穿著彆扭的華服,裝成愚笨老實人的模樣,差點兒沒笑出聲來,只是看到身邊的姐妹們,才死死忍住了。
羅明敏在外頭給於老夫人與蔣氏行禮,禮數周全,風度翩翩,於老夫人似乎很高興,還關切地問:“那日二少爺落水,聽說病了,不知可痊癒了?”
羅明敏嘴邊含著笑,帶著幾分靦腆,有些不好意思地答說:“已經好了,叫您老人家看了笑話,實在對不住。”
於老夫人笑呵呵地說:“男孩兒們總是要頑皮些,這也沒什麼 要緊,我們家的孩子也一樣淘氣呢”
羅二太太連忙再次為顧 家人救起了兒子而道謝,然後便轉頭扶持數落兒子,警告他以後再不許跟狐朋狗友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羅明敏被罵得滿臉通紅,期期艾艾地答應絕不再犯,活像一個乖巧的兒子偶爾犯了錯只好在母親面前賠小心的模樣。
文怡在屏風後看的眼睛都直了。那還是她所認識的羅明敏嗎?她居然會覺得他“靦腆”?
說著說著,羅明敏便將話題引到了文怡這邊:“許久不見了,上一回見九小姐時,你還是個小姑娘呢,沒想到你會到歸海來做客。”
文怡心知自己 上回見羅明敏,不過是大半年前的事,也沒拆穿他,還是很配合地道:“大表哥成親那日,羅大哥怎麼沒來?大表哥埋怨了好久呢,說你不夠意思!”
羅明敏笑道“沒法子,我有事做,實在脫不開身,再說,我不是送了一份大禮麼?聶遠鶩莫非是嫌禮太輕了?”
“禮輕禮重又有什麼要緊?大表哥心裡盼著你們能去呢。”文怡說這話倒不是藉口,而是真心相勸,“他從前身子不好。也不認得幾個朋發,離了書院後,連親威也見得少了,獨你們是常見的,他嘴上不說。其實心裡很歡喜。但他連著中舉、娶親兩件大事,你們都不在。他心裡不好受呢。”柳東行與羅明敏在太平山那幾年。沒少跟聶珩見面,聶珩對柳東行印象不好,但對羅明敏卻沒什麼惡感,加上後者性情慡朗,容易與人打成一片,山上山下的農戶凡是認得他的,沒有不喜歡他的,聶珩便更樂意與他交好了,久而久之,連帶的對柳東行也客氣了幾分。只是最初的印象仍在,始終親近不起來。文怡對此事有些察覺。也深感遺憾,內心更希望大表哥能認同柳東行。
羅明敏聽了她的話,卻愣了一愣,繼而苦笑:“我何嘗不希望朋友之間多見面、多親近?只是有些事,權衡之下,也只能擇其一而為之。”頓了頓,笑了,“歸海與平陰離得這麼遠,總不能把我分成了兩半,兩頭跑吧?”
他這話表面上似乎在表示自己分夻身之術,但文怡卻覺得,他好像在暗示,聶珩與柳東行之間不和,他也只好選擇其中一位做朋發了,從結果來看,聶珩顯然成了被放棄的那個。她有些黯然,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暗暗決定日後定要讓大表哥對柳東行改觀。
羅大太太一直笑眯眯地看著侄兒與文怡說話。此時還打趣他:“顯見是熟人了,只知道與人家小姐說話,卻把我們這些人都給忘了!。”
羅明敏的冷汗嚓的下來了,乾笑著說:“卻是侄兒失禮了,侄兒正有件煩心事,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為難間,就把請位長輩給忽略了,還請太太和小姐們饒了我吧!”說罷便作了一圈揖,裝模作樣地哀聲嘆氣。眾人都笑了。
羅四太太好笑地看著他:“你有什麼為難的事?說給我們聽聽?”
羅明敏故意擺出煩惱的神色,肚中飛快地清點可以用在此時的藉口,很快就答道:“侄兒在平陰時使喚的那個小廝,如會已經成了侄兒身邊的得力人兒了,說來他原是聶家的人,但家裡卻又是顧九小姐的佃戶,侄兒正煩心,不知該不該叫他來給九小姐磕頭,卻又覺得有些丟臉,不好意思告訴太太們知道。”
羅大太太聽得好笑,滿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羅四太太但笑不語,唯有他的母親羅二太太皺眉:“有這樣的事?!那你昨兒就該讓人去請安了,拖到今日,你伯母不問,你是不是還打算瞞著?看顧老太太、顧大太太和小姐們笑話你不懂規矩!”心裡卻在暗暗氣惱,兒子怎會向人家計小廝?討就討了,還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讓羅家的奴僕對顧家的人磕頭,這算什麼事呀?!
羅明敏笑得訕訕的,面上帶著淡淡的苦澀。文怡見狀,忙道:“羅大哥說的可是曹家的尋文?他家人只是在我家地里做長工,算不得佃戶,何須前來磕頭?羅大哥太客氣了!”
這件事本來就是藉口,羅明敏見文怡遞了台階過來,便趁機下了:“太不恭了些,回頭叫他去別院門口磕頭口。”把這件事打住了。
婆子再度來請眾人入席,前院的席面上,也有人來催羅明敏回去了。羅大太太連忙招呼眾人起身,前往小花廳上用飯。
菜色很豐盛,都是歸海本地風味,有好幾樣魚鮮,但做得非常美味。一絲兒腥味都沒有,顧家眾人都覺得非常滿意。
吃過飯,時間還早,羅大太太又請客人們往花園裡逛一逛。消消食。於老夫人年紀大了,吃過飯便有些困頓,羅二太太連忙吩咐下人準備了一間雅室。讓於老大人能歇了歇,自己則拉著蔣氏留下來說話。
蔣氏本來就覺得這羅家的花園沒什麼好逛的,自己也有些累了,便有一句沒一句地與她搭著話,後來慚慚地,覺出幾分味兒來。心中冷笑,也不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羅大太太有事差人來請羅二太太,後者只好去了,蔣氏便進了於老大人休息的雅室,見她老人家並未睡著,就把侍候的人都打發走了,坐近了婆母小聲說姑:“方才這羅家的二太太纏著媳婦兒說了半日的話,媳婦估摸著,她八成是生了妄想,要向我們家的女孩兒提親呢!真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豈是她一個商家婦能肖想的?!”
於老大人卻沒動恕,只是問:“她想為哪個兒子提親?看中的又是咱們家哪個女孩兒?”
蔣氏一陣愕然,愣了一會兒才答道:“她倒沒說,只是方才她來來去去的,只是誇獎她那中了秀才的小兒子,想必是打算為幼子說親。他家幼子不過十五歲,文嫻年歲大了些,只有文娟是能配的,她再糊塗,也不至於大膽到將主意打到慧兒頭上來。”
於老夫人低頭沉思,片刻後才道:“這親事倒不壞,只是我沒想到,她提的會是小兒子。我聽說她長子己經娶了親,但方才來的那位二少爺尚未婚娶,論理也該先說他的才是。”
蔣氏更為驚愕,幾乎是立刻脫口而出:“您沒糊徐吧?!”說罷立時發現自己失言了,慌忙補救:“媳婦是說……羅家二少爺只是個白身。又沒什麼過人的本事,日後既不能繼承家業,也不能科舉出仕,雖說……相貌長得挺瑞正的,人也知禮,可那實在是……咱們顧家世代書香,每一個女兒都是極好的,怎能配給這樣的人?”
於老大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瞥她一眼:“你只道這位二少爺沒有功名又不能繼承家業,卻不知道他還有一樣長處呢!”頓了頓,“你瞧著羅家四老爺與四太太如何?”
蔣氏縮了縮頭,有些不明白:“還請婆婆明示,羅家四老爺是武將,素來與咱們家也沒什麼來往,至於四太太,媳婦還是頭一回見,只覺得人還算和氣,別的……就沒有了……”
於老夫人閉了閉眼,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方才在屋裡,這麼明顯的事,你都瞧不出來麼?!”
蔣氏一陣茫然,仔佃回想了一下,有些怯怯地問:“您可是說……羅二太太似乎跟四太太不大和睦?”
“她二人性子都算和氣,又是一個在家鄉做商人婦,一個隨夫在外做著官太太,有什麼不和睦的?!況且以羅大太太的手腕,若她二人真有不和,早就解決了!”於老夫人壓低了聲音,微微冷笑,“羅家長房的四位老爺,除了三老爺是庶出之外,其餘幾位均是一母所出,論理應該比旁人親近才是!先前咱們向那談管事打聽羅家的幾位當家,那談管事還說,羅家四老爺早年參軍,是直接補的百戶的缺,當時是羅二老爺託了人辦的。可見他們兄弟之間並無矛盾,那羅二太太又為何要在暗地裡與羅四太太過不去?!還是當了咱們家的面!。”
蔣氏睜大了眼:“婆婆的意思如……”
於老夫人眯了眯眼:“我方才在此小憩,羅家的丫頭就在跟前侍候,我跟那丫頭拉了一會兒家常,倒是聽說了幾件事。”她把聲音壓得再低了些,“羅家四老爺只有那對雙生女兒,並無子嗣,且羅四太太抱病多年,八成是生產時壞了身子,但羅四老爺夫妻思愛,房中並無第二人!為了他的子嗣香火,羅家大老爺與二老爺都憂心不已。這件事在羅氏族中並不是秘密。”
蔣氏心裡有些發酸,回想起羅四太太,也不過是個尋常婦人,只是性子溫柔些,也會說笑罷了,她怎麼就能把丈夫的心攏得緊緊的,膝下無子又多年臥病,卻連個通房都沒有?!
於老夫人沒察覺到媳婦的心思己經歪到了別處,逕自道:“若羅四太太果然不能生子,羅四老爺也不願納小,那他就有可能考慮過繼的事了。子嗣是大事,連你六嬸這樣脾氣執拗的人,也終究鬆了口,更何況是別人?!羅家長房兒子多,萬沒有過繼別房侄兒的道理,但長房的幾位少爺中,大老爺所出的兒子不成器,三老爺的血緣隔了一層,剩下的只有二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