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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口氣,抬眼再度看向文嫻,誠懇他道:“姑奶奶,我這都是真心話,為了你,也為了顧家,我狠下心腸將可柔送走。你也要明白我的苦心才是,萬不可再聽信她的明言亂語,疏遠了娘家親人。你如今巳經出嫁了,那雖是親姑姑家,做人兒媳婦到底比不得在家做女兒,沒有娘家人撐著,你的日子也不好過!”
文嫻低下了頭:“女兒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太太請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心中卻在感嘆,這位繼母真真無情,連親侄女兒也是說棄就棄,自己還是要多提防著些,只要做足面上功夫就好,不能叫她拿住了把柄,否則定要叫她算計了。方才她說的那番話,分明是在威脅自己呢!
只是可怪段家表妹了她雖然不懷好意,但告訴自己的話卻多數是真的,若不是她的提醒,自己進了柳家後,兩眼一林黑,說不定就要叫那些賤婢算計了去。可惜自己不好為她說情,只能盼著她回到老家後,段氏族人會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吧。
段氏見她不再說些質疑自己的話,只當她把自己所說的聽進去了,但瞧她低頭不語的棋樣 也不家是真的信服,心下不由得有些著急,但轉念一想,文嫻對自己素有心結,哪有這麼容易轉過彎來?只能徐徐圖之。
想到這裡,段氏又記起於老大人的囑咐來,猶豫了一下 問:“你與寧哥兒新婚三日,相處得可好?我要聽真話。”
文嫻心中大為警惕,慢慢她道:“自然是好的。太太問這個做什麼?”
段氏便把於老夫人的話說了一遍,道:”這是老大大的意思。你瞧著什麼時候方便試著跟寧哥兒探問一聲吧?你父親得了官職,你臉上也有光彩,今日在柳家立足就更穩了。就算不成,也不過是小夫妻之間的私房話,不礙事的。”
文嫻卻很懷疑這是否真是祖母的意思 那方才祖母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呢?她抬眼看向段氏,目光中有些懷疑:”這是外頭朝廷上的事,我一個內宅女子,如何能插手去管?想來父親早就有了章程了。”
段氏皺了皺眉:”老爺進京這麼久了,除了給你送嫁 忙的就是這件事,成果如何,你也見到了。並不是真要你去向你公公求官不過是私下跟寧哥兒探探口風,這又有什麼難的?”
文嫻想起柳東寧對自己的態度 想要直說,卻又擔心失了臉面,便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段氏只當她對自己仍有戒心,嘆了口氣,無精打采他道:“你若不肯,我也無法。回頭你直接問你祖母和父親好了,問了你就知道這並不是我自作主張。”
文嫻聽了這話,又生出幾分疑感,心想難道繼母的話是真的?便打算先聽了父親的意思再說。
然而,到了一家人團圓吃飯的時候,顧二老爺卻提都沒提起這件
他是不好意思提。這所謂的團圓飯,其實是在一個屋裡擺了兩桌宴席,一席坐了顧家的男子與女婿柳東寧,一席生了顧家的女眷與文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顧二老爺怎麼好說私房話?開席前他與女婿巳經聊過一會兒了,旁敲側擊了好幾回,奮何柳東寧是個愛好風雅又喜詩書的清高才子,竟半點暗示都沒聽出來,他又不好明說要女婿為自己求官。他這兩個月求了無數人,向那些官員低聲下氣倒罷了,對著自己的女婿與外甥也如此,他還有什麼體面可言?
吃過飯後,柳家又派了人來催東寧夫妻早些回去。無論是於老夫人還是顧二老爺,都沒有私下與文嫻說話的機會。
文嫻卻是早就等著祖母與父親開口了,見他們遲遲不提,心裡雖知道是當著眾人的面不方便,卻也懷疑過是段氏說謊,想著既然回門時不提,過後娘家總會再派人來說的,便也沒放在心上。
誰知文嫻回了門後,先是於老夫人因為雨天風涼得了小傷風,接著又是蔣氏被接連兩場喜事累得病倒了,顧大老爺發現朝中風向有些不對,尋藉口告了病回家休養,文賢也藉口新婚沒去衙門,每日都留在家裡讀書。與此同時,段氏總算我到了一家與康城段氏族人有私交的商行,說服他們三日後出發南下時,把段可柔帶上。顧二老爺近日又結識了一位吏部的官,彼此性情相投,三天兩頭就在一處吃酒談詩。這顧家上下人人都有事要忙,竟一時沒顧上文嫻那邊。
文嫻見狀便斷定,那件事不過是繼母為了私心自作主張的,想來娘家本就有官,伯父官居禮都侍郎想要給父親謀一個官職,哪裡用得著求到公公頭上?這分明是繼母存心把的圈套,要讓婆家人看她不起呢,丈夫東寧生平最厭爭權奪利之事,若她真的開了這個口,以後就起發不得他歡心了。於是文嫻便把這件事拋諸腦後,提都沒提。
顧二老爺等了又等,也沒等到女兒女婿那邊傳回只宇片語想到近日結識的好幾位新朋友都滑不溜手,半點口風不肯露,半點允諾不肯許,也有些急了,連連問妻子:”你那日果真對五丫頭說過了?不是含含糊糊說的吧?那孩子素來有些心實,興許是你說得不夠明白,她沒弄懂?”
段氏有些委屈他道:“老爺,我確實是說過了,說得明明白白,只是瞧五丫頭的神情,似乎不大樂意,說這是外頭男人的事,她一個內宅婦人不好插手。我又不是她親娘,哪敢說她什麼?想著不管她樂不樂意,跟婆婆和老爺總會給個明白話才是。哪裡料到她至今沒有回音?興許是忘了?我再派人去問一聲吧?”
“快去快去!”顧二老爺不耐煩了,親自看著妻子喚了得力的婆子來,一字一句囑咐明白,又親眼看著那婆子出了門,不過半日,人回來了,又親自問話。
那婆子卻道:“姑奶奶說了,這是外頭男人的事,她在內宅不敢過問,請太太不要再費心了,老爺必然自有章程。”
顧二老爺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他瞪著她:”你再說一遍?!”
那婆子小心他重複了一遍,顧二老爺臉色都黑了,一掌拍到桌面上:”不孝女!攀了高枝兒,就敢不認親爹了?!”
段氏飛快他把那婆子與其他丫頭都打發出去,想了想,小心探問:“興許是姑奶奶有些誤會呢?她如今對我這個繼母諸多猜忌,興許是不信這話是老爺的意思?要不老爺親自跟她說吧?”
顧二老爺給哼一句:“叫我對自個兒的親閨女低聲下氣?她也不怕折了福壽!”氣了半日,最經還是甩袖出了門,去尋母親訴苦,請她老人家派人再去說一遍,想來文嫻架子再大,總不會連祖母都不理會吧?
段氏看著丈夫出門,臉色立時便陰沉下來,呆坐半晌,忽他一聲冷笑,低聲道:”糊塗東西!”便起身出了門,從屋子邊上的小門拐進後院後罩房,走到最西邊的一間屋子前面,給聲問守門的婆子:“這幾天可老實?”
那婆子忙道:“回二太太話,表小姐這幾天老實多了,除了偶爾哭一場,就沒敢再鬧。”
“開門,我要進去。”
那婆子連忙開了門,段氏走進屋中,伏在床上的段可柔飛快他抬起頭,眼中迸出激動的光芒,立時撲了過來,跪著把住段氏的腿:“姑姑,姑姑,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您饒了我吧,我會乖乖聽話,不管是蘇家,還是區家,您想我嫁給誰家都成,我絕不敢再有怨言了!求求您,別把我送回去…”
段氏冷冷他看了她一眼,見侄女兒小臉蒼白得如同紙一般,眼中含淚,楚楚可怪,不由得心下一痛,連忙閉上了雙眼,再次睜開時,眼中巳經恢復了平靜。
段可柔見她無動於衷,身上忍不住發起了抖,咬牙道:“姑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目光閃了一閃,“我只是一時害怕,又擔心五姐姐,才會明言亂語,但我他對沒有肖想五姐夫的意思!我……我……是秋水看我不順眼,故意中傷,還有……還有九姐姐!”她猛他抬起頭,“是顧文怡在陷害我!當年柳家大爺說親的時候,柳夫人原是看中了我的,她因此心生忌恨,只是一直以來裝作大度的棋樣,直到現在才尋到機會報復…”
“夠了!”段氏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你以為你攀扯到別人身上,我就會信你了麼?!我給了你多少次機會?!沒想到你到今時今日還不醒悟,居然還有臉面把罪名歸到別人身上!”
段可柔哇的一聲哭了:“姑姑,求您了……侄女兒給您磕頭賠罪,您別把侄女兒嫁給那種人”…”
“我不會把你嫁給那種人的。”
段可柔立時停下哭聲,猛他抬頭,眼中滿是驚喜。
但段氏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如墮冰窟:“我不過是你的姑姑,哪裡敢決定你的婚事?你的婚事,自然是要由段家人定的,不管你要嫁給誰,都是段家的事!”
段可柔呆呆他看著姑母,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了對方的裙擺:“不要……姑姑,您就饒了我吧…您不是說那區家大少爺喜歡侄女兒麼?侄女兒願意嫁給他!要不蘇秀才也行,侄女兒過門後,一定會在萬太太面前多多為姑父說好話,請萬老爺萬太太幫姑父謀個好缺的,如果侄女兒嫁給了那個商人,豈不是對姑姑姑父半點用處都沒有麼……”
段氏厭惡他盯了侄女一眼:“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話,把你嫁進好人家,讓你有機會仗著婆家的勢回過頭拿捏我?!少做白日夢了!”頓了頓,稍稍緩和了語氣,“你給我乖乖聽話,明日跟著我派的人起程回南嫁人。我巳打聽過了,你那未婚夫婿年紀雖大了些,為人卻極精明,家大業大,膝下卻一個爭氣的兒子也沒有。你過了門,就是正經當家的奶奶,等你生了嫡子,日後自有你的福氣,休要再肖想那些你配不上的人家!若你敢動半點歪心思,休怪我這個姑姑無情!栗兒那日挨的板子,未必就落不到你身上!”
段氏掙開段可柔的手轉身走了,段可柔急急追了上去,卻叫飛快關上的門板攔住了去路,她尖叫一聲,坐他大哭起來。
段可柔次日便被送上了南下的商船,無聲無息他離開了京城。文怡對此一無所知,只是在幾天之後,有些意外他迎來了兩位出人意料的稀客。
於老夫人與顧大老爺,破天荒頭一回來到了羊肝兒明同。
文怡扶著盧老夫人出門相迎,看著兩位長輩臉上親切的笑容,心中驚疑不定。
盧老夫人倒是淡定得很,還笑說:”大嫂子也太拘泥於禮數了,咱們這麼大年紀了,又是幾十年的老妯娌,還學人家講究什麼禮尚往來呀?”
於老夫人笑道:”成天悶在家裡,也是無起得很。我聽說九丫頭把家裡收抬得挺好,便過來瞧瞧,也是看望你一回,總不能每次都叫你去看我吧?”
盧老夫人微微一笑,看向顧大老爺:“大侄子不是生病了麼?今兒怎麼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