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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宜同驚道:“難道這些事公中不管麼?!族長理應每年派人來查看吧?!”
文怡小聲道:“雖說長房有人來,但只是在前院奉茶罷了,這裡緊挨著內宅,又不住人,因此無人知道。前兩年,有幾位叔叔分家獨立,還問過祖母,能不能分幾間屋子給他們。可是十五叔,你也瞧見了,這屋子哪裡是能住人的?祖母回絕了,外頭又有閒話……”
顧宜同老臉一紅。前些年分家出來的旁支族人中,就有他的親弟弟。當時弟弟還私下在他面前抱怨半日,說六嬸娘全家只有幾口人,卻占了那麼大一片宅子,也不肯分兩間房給侄兒們住,實在小氣得緊,云云。他現在聽到侄女的話,才知道六嬸娘拒絕的真正理由,更覺羞愧了,暗暗決心要把真相告訴弟弟,免得弟弟繼續在外頭說六嬸娘的閒話。
文怡悄悄打量著他的神色,試探地道:“十五叔,這裡髒得很,咱們出去吧?”
顧宜同驚醒過來,忙應了,隨著文怡走出去,看著她上鎖,忽然道:“九丫頭,你們祖孫既託了十五叔,十五叔定會給你們辦好,放心吧!”
文怡回頭看他一眼,甜甜笑了。
待送走了顧宜同,文怡便回到後院正房,向祖母稟報經過,頓了頓,又將自己後來跟他說的那幾句話也說了出來。
盧老夫人皺皺眉:“你把那件事告訴他,有什麼用?別人還以為我們家真的敗落了呢,說不定反會生了輕視之心!”
文怡道:“不怕的,十五叔是老實人,況且方才孫女兒只指了一箱東西給他看,若是他有不妥,今後就不再找他幫忙了。至於那件事,孫女兒是想起,前些年抱怨祖母的人里,不是有十七叔麼?他跟十五叔是親兄弟,一向親近,若從十五叔那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不會繼續說祖母的不是了。”
盧老夫人看了孫女兒一眼,嘆了口氣:“罷了,你成天就知道盤算祖母的名聲!我老婆子生來就是這個脾氣,改不了的,你傳再多的好話又有什麼用?!”
文怡抿嘴偷笑。她這幾天在祖母面前越發放得開了,不再象前世那樣拘謹,同樣是真心真意彼此關懷的親人,別人家都是有說有笑的,她又何必處處守著一個“禮”字,卻連向親長撒嬌都不敢?
這時,紫櫻笑吟吟地從門外進來,向盧老夫人行了個禮,稟道:“老夫人,小姐,我們太太來了。”
文怡先是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是舅母秦氏來了,想必是有了田地的消息。盧老夫人忙道:“九丫頭,快扶我出去。紫櫻去倒茶,上點心,你該知道你家主母的喜好。”
紫櫻笑著應了去,文怡扶著祖母來到前院,秦氏已經在花廳落座,見了她們忙起身迎上來,受了文怡的禮後,便帶著端莊與幾分拘束,向盧老夫人行了一禮:“見過親家老太太。”
盧老夫人心中感嘆萬分,面上仍舊淡淡的,微微點頭回禮:“親家太太來了?真是多年不見,請坐。”
秦氏微微一喜,又是一禮:“您請先上座。”
盧老夫人也不跟她囉嗦,待各自就座了,便不咸不淡地拉扯起閒話。文怡問候完舅舅、表哥與表姐的身體安康後,見兩人一直沒說到正題上,有些心急,卻又不敢插嘴。
秦氏結束了關於自家兒子的學業與女兒的刺繡功夫的介紹後,喝了口茶,猶豫了一下,才道:“今兒過來,除了給親愛老太太請安,看望外甥女兒之外,還有一件為難的事……想請老太太和外甥女兒見諒。”
文怡心中一涼:“舅母指的是……”盧老夫人也身體微微向前傾,兩眼直盯著秦氏。
秦氏面露愧色:“就是……外甥女兒上回看中的那塊地……”
第二十七章 得失之間
更新時間2010-12-16 19:06:40 字數:4404
文怡一聽果然是那塊地出了問題,不由得站起身來:“可是……買不得?是有主的麼?!”
秦氏臉紅了紅,硬著頭皮道:“山坡地是沒主的,山下原有主,但因那原主犯了事,家產都入了官,因此直接跟官上談買賣的事就好……只是……”
文怡聽說能買,暗暗鬆了口氣,想了想,笑道:“若是價錢不便宜,舅母盡可坦白相告,大不了少買些就是。”
秦氏搖搖頭,猶豫再三,還是把實情說出來了:“這事兒說來都是舅母的不是,外甥女兒別見怪。原是那山上有兩個溫泉眼兒,相隔只有二三十尺,四季常熱。山下的村民有知道的,偶爾也會過去洗洗涮涮。聽村里老人講,這溫泉最是養人,村里孩子有誰身子不好,冬天裡就送到溫泉眼邊上的糙房裡住上兩三個月,開春就壯得跟小牛似的。你舅舅知道了這件事,回來說起,還夸外甥女兒眼光如炬,一眼就看中了塊福地呢。只是……舅母有點小小的私心,想著你大表哥生來就弱,每年秋冬季節,都要大病一場,若是能得這麼個好地方休養上幾個月,把身子養好了,就是我們一家的造化了。可你舅舅覺得這樣不厚道,不肯跟外甥女兒提,舅母一時心急,又聽說因在衙門打聽這塊地的事,引得有心人議論,已經有人去相看那塊地了,舅母生怕會被人搶了先手,因此就……”她為難地笑笑。
文怡已經聽明白了,因為山上有這麼一處溫泉在,對大表哥休養有好處,所以舅母便先下手自家買了,等於是奪走了她看中的地皮,因此舅母才會覺得難為情。
她心中有些發涼,但又覺得不算意外。有過前世經歷的她,早有知覺,舅舅舅母對她再疼愛,也是比不上大表哥大表姐的,只要是為了大表哥大表姐,他們連她母親的奩田都能要回去。
盧老夫人聽到後來,臉已經黑了,只覺得自己沒看錯人,這聶家果然不可靠!孫女兒看中了地,托舅家去打聽,結果知道是好地,舅家就自己把地謀了,這還叫什麼骨肉之親?!既無信,又不仁不義,端得是好親!
屋中沉默下來,秦氏只覺得如坐針氈,咬了咬唇,想起自己的兒子,她還是硬起心腸堅持下來了。這次是她私心作祟,對不起外甥女兒,只要能得到外甥女兒的諒解,叫她做什麼都行!
文怡想了想,便問:“舅舅舅母既然買下了泉眼,可是連周圍的地也一起買了?”
秦氏先是一愣,繼而面露喜色:“沒有、沒有!只買了溫泉周邊的一塊山林地,約有二三百畝大小,是想著建些房舍,再種幾十畝果子林的。”
文怡暗暗鬆了口氣,又問:“那四周的地,是否能耕種?”
“能!怎麼不能?!”秦氏聽出了文怡言下之意,頓時喜出望外,“你舅舅前後請了三四位積年的老農來看過,都說山下的是良田,只是拋荒了,好生拾掇拾掇,養個四五年,不輸給村子裡的地呢。山坡上那一塊,早年是樹林子,如今被砍光了,再種些果樹上去,不過五六年,就能有出產。邊上還有一片緩坡,瞧著雖長了許多雜糙,地也薄,但地方極大,開墾以後,種些耐旱的莊稼,還是可以的。”
文怡聽得心裡安定了些,悄悄打量祖母一眼,見她臉色發沉,便小心地道:“祖母,不如咱們就買了山下或山坡上的地吧?溫泉雖好,若是咱們家得了,祖母冬天時也有個地方休養,但帶了溫泉的地必定價格不菲,咱們家圖的是能耕種的田地,溫泉反倒在其次了。若是日後舅舅舅母家裡方便,咱們借住幾天也使得。”
盧老夫人皺了皺眉,深深地看了孫女一眼。文怡眼露哀求。無論如何,祖母和舅舅一家千萬別起衝突才好。雖然溫泉可惜,但只要能買到好田地,其他事情就不重要了。
盧老夫人似乎看懂了孫女的眼神,面色和緩了些,但還是閉緊嘴巴不開口。
秦氏看出了幾分端倪,心中暗道外甥女兒乖巧厚道,面上又添了幾分羞愧之色,但愛子之心終究還是占了上風,見盧老夫人有鬆動的傾向,便加緊道:“山下山上的地一併買了也使得!本來我們家聽說那是拋荒的地,按照國法,只要外甥女兒家裡派人去復墾,滿了三年,便是一分銀子不花,也能得手。只是夜長夢多,若是不到三年就叫人占了去,豈不是白費了心機?再說,國法里定的是復墾的人得地,外甥女兒總不能親自去耕種,那地的歸屬就說不清了,因此我們老爺跟衙門的人扯了幾天皮,將地的價錢壓了又壓。若是親家老太太和外甥女兒有心買那塊地,我就回去跟老爺說,將地價壓到八百兩以下。那裡足有上千畝地呢!著實划算!若不是家裡銀錢不湊手,我們家早就……”頓了頓,立時覺得不妥,乾笑著改了口,“我們家也有些心動呢。”
文怡聽得心動不已:“當真能把價錢壓得這麼低麼?舅母可別哄我,這麼好的事,怎的這麼久了,也沒人去買?”仔細算算,待庫房的東西賣了出去,至少也該有五六百兩入帳,加上家裡的積蓄,買下那塊地並不是難事。
秦氏笑道:“真不哄你。那塊地原本不是沒人過問,只是因附近有山匪出沒,因此無人敢買。前些日子,官兵得了消息,進山剿滅了山匪,連寨子都燒了,為此平陰的駐將立了大功,聽說不日就要高升呢!那一帶也從此太平了。那裡的山口本是大道,等來往的人一多,必會有人問地的事。便是如今,也有幾個人上官府打聽去了。外甥女兒若是有心,還當儘快決斷才好。你舅舅回頭就去交錢,省得叫人搶了先。”
文怡當機立斷,走到祖母身邊勸道:“祖母,咱們就買了吧?八百兩不到,上千畝地,哪裡找這樣的好事去?”
盧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既然有別人上官府打聽了,咱們也不好全買了下來,不然到時候顧聶兩家將好事占全了,顧家還得了大頭,必要遭人嫉恨!”
這就是答應了!文怡心中大喜,忙道:“那就只買一部分,挑好的那塊!”
秦氏忙道:“山下的地最好,離村子也近,想要佃出去,或是雇幫工,都極方便。還有山坡地也不錯,跟我們家的地也挨著,兩家可以相互扶持,你大表哥住在那裡的時候,還能幫你照看照看呢。那塊雜糙叢生的緩坡就算了,地方大,土也薄,出產又少。”細細一算,“那就足足少了將近三百畝地,前後有六七百畝,也盡夠了。我回去叫你舅舅幫著多壓些價錢!”
盧老夫人淡淡地道:“話雖如此,到底只是聽說,我們祖孫倆都沒見過地是怎樣的,就這樣花上幾百兩銀子,心裡總覺得不定。親家太太若是方便,還請派人送了魚鱗圖冊過來,我們細瞧了,再說其他。”
秦氏臉一紅,不自然地動了動身體,收起了方才的興奮之色,拘謹地道:“親家老太太說得是,我這就回去討了魚鱗圖來。那山下的地既是入官的,衙門裡必有詳細圖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