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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只是寒暄了幾句話。蘇太太身邊的婆子便對女主人說:“表少奶奶遠道而來,很快就要與表少爺一道上任去了,太太不如和表少奶奶多說說話吧,小姐身子不好。還當多多歇息才是。”
蘇太太笑著點頭:“你說得有理。行哥兒媳婦,咱們走吧,讓英兒好好歇著。”又回頭交待那婆子:“大夫一會兒就來給英兒看診了。你留下來聽聽他怎麼說,一會兒來回我。”那婆子連忙應下。
文怡扶著蘇太太離開了蘇英華的閨房。轉回正院上房坐下。蘇太太笑道:“叫你見笑了,英兒的身子弱,一年到頭總要病一兩回,其實也沒什麼要緊,偏要叫我們做父母的操碎了心。”
文怡笑著安撫了她幾句,她又說:“罷了,其實我對行哥兒和你也是一樣心疼的,只是從前離得遠,不好時時照應。今兒你們南下,明明路程緊,卻還記得繞道來看我,我很高興。”
文怡忙道:“您對相公一向疼愛關懷。相公時時記得的,既然路過。又怎能不來看望您與姑父呢?”
蘇太太笑道:“我知道你們的孝心,管不叫你們白來。我看你們夫妻倆身邊侍候的人也不多,跟我們年輕的時候可不能比。康城那地方。素來繁華,若是排場略差一些,別的官就要小瞧了你。正好我這裡有一對婢僕。還算伶俐,便送了你們,你們帶在身邊侍候吧。”說罷便給丫頭打了個手勢。那倒酒的丫頭立時便退了下去。
文怡愣住了。她此前已經得了柳東行的話,有了心理準備。不論蘇太太送什麼東西,都會收下的,但卻從沒想到對方會送“人”!
而接下來更叫她吃驚的是。被丫頭領進門的一名丫環打扮的少女與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若是她的記憶沒出問題,看那眉眼分明就是她曾經見過的蘇家嫡長女蘇英華,以及蘇家獨子蘇厚華!
這是怎麼回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逃脫計劃
蘇太太的侍女守在門邊放風,蘇英華與蘇厚華姐弟倆默默待在身旁,蘇太太則含淚向文怡說起了緣故。
“老爺剛上任不久,就發覺鄭王府有異動,又擔心貿然上告,無法取信於人,因此便派了人去打探消息,結果一時不慎,叫王府的人察覺了。鄭王親自找上門來,請我們老爺代為掩飾,因他提起東平王府也參與其中,我們夫妻不敢妄動,只得虛與委蛇,尋機上報。”
文怡想起蔣瑤之父在密信里提及的情形,以及羅明敏的話,心裡也猜到了幾分。
“這也是人之常情,那到底是一位藩王,聖上親子,若沒才確鑿的證據,如何取信於人?既然打糙驚蛇了,那為了能將消息傳出去,保全好自己,也是應該的,不然鄭玉府的罪行豈不是無法大白於天下麼?”
蘇太太哽咽道:“不但我們老爺是這麼想的,當時青州府衙三司長官,俱是這樣的想法,只是沒有明言,但那鄭王實在狡詐,他不相信載們真心歸順,便派了許多爪牙潛入各家府第,不論是外院還是內宅,都安插了人手,日日監視,一有異動,便暗中將人監禁起來,甚至暗下殺手。我也不怕告訴侄媳婦你知道,知府衙門與布政司衙門裡都有輔官因此被鄭王府的人害了,對外頭只說是急病而死,連家人都被送走,生死不明……”
文怡吃了一驚:“他居然敢這樣大膽?那可是朝廷所派的官員!他就不怕驚動了京里?”
蘇太太搖搖頭:“不過是輔官罷了,比不得主官要緊,他這邊把人害了,京里過後再派人來補缺,不知為何就成了他的心腹。至於其他不願順從的官員,他也一概將人全家軟禁起來,再讓親信人手代為辦理公務,連送入朝中的奏摺與各衙門往采文書,均辦得妥妥噹噹、滴水不漏。京城裡的人又如何知造青州已經有了變故呢?””
文怡仍然不敢相信:“即使他在青州一地能隻手遮天.又焉能做得滴水不漏?不說這一地官員出身籍貫不同,各人又才各人的親朋戚友,只需有私信或是故交前來,豈不是極容易被發現?”
頓了頓,她試探道:“若是有哪位官員的親朋前來探訪,那鄭王府又能如何?”
蘇太太嘆道:“被鄭王府暗害或囚禁的官員其實並不多,多數人因為家人受制,只能受其脅迫,繼續如常辦理公務,否則僅憑鄭王府幾個幕僚又如何能將這一府公務辦理妥當?就算有私信或是親朋故交來訪,只要本人不泄露消息,是不會發現端倪的。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見你們小兩口,身邊不就缺人‘伺候’著麼?老爺的書房外頭還有一個呢!”
文恰皺了皺眉頭,才些擔心蔣瑤,她既然去了錦南,自然不同於過路的親朋戚友,是要長住的,可別露了陷才好;要知道.蔣舅老爺可是真真切切地泄露了消息呢!
蘇太太又道:“本來.若鄭王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我們夫妻暫且虛應故事。眼下時近歲晚,我打算以給姐姐姐夫道年禮的名義.派幾個家人上東平府.途中悄悄轉道京城送信.把這個驚天之秘報上去。誰知道那鄭王居然……”
她咬了咬牙,“居然……”居然還未說完,便已淚流滿面。
蘇英華臉色白了一白,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對文怡道:“鄭王擔心家父不是真心誠服.又想藉機與東平王府拉近關係,便向家父提親要迎娶我為側妃,明年開春就妻過門。”
文怡猛地站起身來:“什麼?”
她轉向蘇太太:“這如何使得?”
身為進士之女的文嫻尚且不願為藩王側妃.更何況是正三品大員之女蘇英華?
況且蘇家也是世宦人家.又是皇家姻親.怎肯愛此奇恥大辱?
蘇太太含淚憤然道:“老爺不肯,鄭王便去信東平,讓姐姐姐夫來當說客。姐姐居然寫信跟我說,鄭王妃姚氏家世平平,又不識大體,所出獨子也身體虛弱,資質平庸,等我們英兒過了門,再生下子嗣,那日後鄭王得承大寶,便冊封我們英兒為正宮皇后。有東平王府為後盾,不愁鄭王會虧待英兒!”
文怡忍不住道:“東平王妃怎可說這樣的話?表妹難道不是她嫡親的外甥女麼?”
蘇太太冷笑:“他們夫妻眼裡都只有權勢了,哪裡還顧楞上骨肉親情?他們與鄭王府勾結,約定等日後鄭王登甚為帝,便將東平、泰城、歸海一線全數指給他們為藩屬。官員派遣與稅賦皆自理,朝廷不得干預,鄭王無親妹,東平王府已有世子妃,又無郡主,他們是想借我的英兒來聯姻呢!做夢,我家女兒自有父母,為何要聽從姨夫意願婚嫁?”
文怡又吃了一驚;東平王好大的胃口!
別的倒罷了.歸海是天下至繁至盛之地,兼為東西南北水陸交通樞鈕,一旦落入他手中,朝廷每年稅賦所得便少了三成以上!
而且歸海在他轄下,東江下游的百姓都要受其所制,東江以南的廠大領土必然也逃脫不了他的染指……
鄭王真真是利令智昏,居然肯答應這樣的條件,東平王根本就是想割地為王,得隴望蜀!
若真讓他得了手,只要好生經營幾年,京城裡那個寶座說不定也要歸了他!
想到這裡.文怡就不由得急了:“東平王府既是這個意思,就靠不住了,姑母是打算讓相公與我悄悄把表弟表妹帶走?”
蘇太太垂重她點了點頭:“老爺與我倒不要緊,就怕兩個孩子會被鄭王所困。自打聽說行哥兒要往這邊來,我們夫妻就商量過,先是用探親送年禮的名義,讓厚兒的貼馬書僮假扮成他,帶著禮物北上東平,厚兒則暗中留在家裡,扮作小廝,英兒也同樣扮成丫環,藏在針線房裡,再由她的侍女扮成她裝病,魚目混珠,等你們來了.就以贈送奴婢的名義把孩子交給你們帶走。只要他們姐弟平安無事,老爺與我好歹與東平王府有親,鄭王不敢對我們如何的。”
文怡擔心地道:“就怕他一怒之下,會對姑姑姑父不利,況且如今東平王府又……”
蘇太太冷笑一聲:“當初他們提親的時候,我們夫妻都是明言反對的,姐姐也心知肚明了我們反對,不是因為鄭王謀逆而是因為不願女兒為妾。就算鄭王知道我暗中把英兒送走.也只會以為我們夫妻是不滿親事,不會想得太多。青州布政使告病,整個布政司都無人辦事辦事,青州......若是連按察司都無人主持,他還想要瞞過朝廷?再說.他們還以為厚兒正在北上東平的途中呢?在東平王府發現真相之前,我們夫妻是不會有事的。”
文怡忙問:“那等他們發現了,姑姑姑父又如何?”
蘇太太又冷笑了一聲:“發現就發現了,到時候英兒厚兒早已成功脫逃,我們夫妻隨他處置就是!我倒看看我那親姐姐,為了多一點藩地錢財就犧牲親外甥女的親姐姐,是不是連親妹妹的性命也甘願捨棄。”
文怡眉頭一皺,蘇英華已含淚跪倒在母親面前:“為了女兒,連累父母身陷生死危難之中,叫女兒如何心安!況且女兒若是逃走,鄭王府知道了,必會派人追趕,又連累了表兄表嫂。倒不如舍了女兒,讓表兄表嫂只帶著弟弟,女兒便是真的進了鄭王府,也不會墮了蘇家清名的!”
蘇太太臉色一白:“你想要做什麼?別以為母親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與你弟弟一樣,都是母親懷胎十月生下的。十幾年來含辛茹苦,細細教養,把你拉扯了這麼大,你怎忍心叫父親與母親受那錐心之痛,白髮人送黑髮人?”
蘇英華再也忍不住,與母親抱頭痛哭。蘇厚華雖然只本十歲出頭,但已經懂事了,見母親與姐姐如此傷心,便跪在姐姐身邊,一宇一句地道:“姐姐不走,我也不走了。我不能丟下爹爹和娘在這裡受苦!”
“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蘇太太急了,抬手要打他,卻又下不了手,只能抱住他一塊兒哭。
文怡有些手足無措:“姑姑、表妹、表弟,你們先別哭啊……”
守在門外的丫環也急了,衝進來壓低了聲音道:“太太、小姐、少爺,小聲點兒,別驚動了後頭!”
蘇太太與蘇英華頓時停下了哭聲,忙忙擦淚。
蘇厚華有些迷糊,但也梗著用袖子檫了一把臉,再吸了吸鼻子。丫鬟退回門邊去了,文怡心念電轉間,已經拿定了主意。
雖然不知道蘇大人會對柳東行說些什麼,但以柳東行的脾性,是一定會答應救人的。既如此,自巳也沒必要做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