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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居然如此冥頑不靈!更可怕的是臉皮也足夠厚!柳東行可不認為那位東平王世子朱景誠真的如她所言,對她心有情意,當日救她時,那世子臉上分明就帶了幾分不耐煩,若非顧慮到柳顧兩家人的臉面,他又早早帶著文安離開,世子說不定早把她丟下,跑去結交傅游擊順便撈功勞了!
當日他把事情經過看得清楚明白,所以此刻覺得分外無語。這事有些麻煩,就如這顧文慧所言,東平王府想給世子娶那兩家的千金為正室,是不可能的,便是宮裡的太后,也不會在未知會過皇帝的情況下,任意決定此等重臣之女的婚配。倘若那兩家本身有此意願,肯主動向皇帝開口,那又另說, 但以先代滬國公與東陽侯的明智,他們的子孫又怎會犯這樣的糊塗?
既然此事不成,那麼,為了避免讓東平王府再次尋到強有力的姻親,日後成了 心腹大患,皇帝一定會插手世子婚事。然而,如果選擇的對象太差,太后那裡又說不過去。
在這種情形下,顧文慧身為侍郎嫡女,又有宮中貴友為援,還真的很有希望成為東平王世子妃。當然,前提是她曾被賊人所擄的風聲沒有傳經那些貴人的耳朵里。有了那樣的污點,別說嫁入宗室,能不能活命都說不準!
然而???這種事情若真的傳了出去,閨譽受損的可就不僅僅是一個顧文慧了!
柳東行微微皺了皺眉。抬眼看向文安。後者仍是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使勁兒嚼著花生米。仿佛是嚼著生死大仇。他又再度垂下了眼帘,掩下了眼中的凌厲之色。
顧家的女兒絕不能嫁進東平王府!否則。將來東平王府一旦有什麼不軌之舉,整個顧家都會受連累。文怡身為顧宜敦族的女兒,多少也會受些影響的。更何況…….顧柳兩家在朝中向來同氣連枝。顧家成了東平王府的姻親。柳家真能保住皇帝的寵信麼!不管他對二叔一家抱著什麼想法,畢竟還在這條船上,一朝船翻,他也是要落水的。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怎能叫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子懷了他的前程!
他心頭一陣煩悶,也忍不住灌了一杯烈酒。文安見狀,便嘆息道:“看吧,你聽了也一樣覺得煩惱吧?雖然她是我的親姐姐,但我實在是受不了她了!小時候她跟著鄭小姐四處玩鬧,仗著宮裡鄭貴妃的勢,誰都不跟她計較,沒想到她人大了,心野大了,這樣的蠢事都做得出來。我娘怎麼就不肯聽我一句勸,只知道縱容她呢!”說罷小聲嘀咕:“我祖母還打算把她許給羅家呢,照我說,還是別傷害人的好,誰知道她日後會做出什麼事來!”
柳東行手上一頓,慢慢將酒杯放回桌面土,嘴角彎了彎:“你說得不錯,這事確實有些麻煩。雖說東平王府顯赫,世子也是人中龍鳳,但王妃的態度這樣明白,連親戚情份都不顧了,若令姐執意要嫁過去,只怕日後在婆家沒有好日子過。東平王可不是尋常宗室,他是當今聖上的同胞親弟,一直甚得太后寵愛。
萬一王爺王妃都對令姐不滿,恐怕令尊的前程也要受些影響的。再說,當日之事……世子一清二楚,他心中當真不在意麼?若是如此,也不會另尋姻緣了。”他朝文安笑了笑,說“來前兒我聽說了世子的一件事,當時沒在意,眼下想來,卻是對景兒的。”
文安忙問:“是什麼事?”
“滬國公府與東陽侯府的船不是經過東平府麼?前日他們兩家的船離滿進京,世子親自帶人坐了船,跟在後面一路護送去了。他那船上插著王府的令旗,還有王府親衛護航,聽說,是因為世子不放心兩家公侯的女眷獨自上路,決意親自護送呢!”
文安唾笑:“他該不會是想著虛張聲勢,好讓京里的人看見了,以為人家已經答應了他的提親吧!”頓了頓,神色黯然下來,“這麼說,我那姐姐真是在白日做夢?虧她還說世子對她有情意,這算哪門子的情意!”
柳東行安慰道:“如今事情還未到無可挽回的她步,你也不必太過發愁,好歹,你早早知道了王府的意思,也能早作準備不是麼?”
“就算我知道了又能如何!”文安悶悶地道,“我娘耳根子最軟,又寵姐姐,我姐姐就算說太陽從西邊出來,她也只會點頭說是。怪只怪我從前只知道胡鬧,家裡人都把我當孩子,如不我長大了,懂事了,她們仍舊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任憑我說得都快吐血了,她們還是一味順著姐姐……”他抬起頭來,“五姐姐是個不管用的,十妹妹又小,只有九妹妹是個明白人,偏她又是隔房的,說話不管用。行哥兒,才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命真苦……,他眼圈一紅,淚意便涌了上來。
柳東行拍了拍他的背,狀若無意地問:“九小姐也勸了你家長輩了嗎?”
文安點點頭,便把文怡在小花廳說的話簡單提了提,隨即抱怨:“若我能得一個這般明理的親姐妹,何至於愁苦至此?”
柳東行心底卻湧出一股甜意,原來文怡在這件事上與他的看法相同。他早該知道她不是那種愚鈍的女子,一聽說與王府聯姻,便只能看到此事的榮耀,卻忽視了其中的風險。
他心情變得很好,心下一動,已經有了主意:“依我說,你家老太太是個睿智的老人,應該知道事情輕重的,若她老人家知道了令姐的想法,一定不會任由孫女胡來!你回來跟她老人家商量商量,興許她會有辦法呢?”
文安想了想:“話雖如此,但若姐姐說服了父親母親,祖母也不好多說什麼。”
令堂會縱容令姐,也是因為疼愛自家骨肉,若知道前頭是一條死路,一定不會看著令姐走上去的。”柳東行眨眨眼,“既然令姐一意孤行,那隻要說服令祖母與令堂就會。令姐到底是閨閣女兒,沒有長輩點頭,她還能自個兒給自己說親麼?”
文安無力地擺擺手:“不成的,我娘心裡也不肯讓我姐姐嫁得不如意。羅家那門親事,她跟我祖母打了多少天的官司?你瞧著吧,等到了家,她一定會在我爹跟前說明敏哥的壞話,不讓我爹點頭的!”
柳東行暗暗握了握拳,臉上笑意不減:“我幾時說這個了?羅家雖好,畢竟是皇商,只怕顧侍郎也看不上吧?我說的,是我們柳家!”
文安一愣:“什麼?”
柳東行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知道,當日匪亂過後,二嬸的言行有些過分,你們家大概也不認為那門親事能成吧?可憐我那寧弟,自打離了顧莊,就一直鬱鬱寡歡,之前還大病一場!如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安弟,她雖然又種種不足,但對令姐確實一往情深的!若親事不成,我只怕他會繼續消沉下去,人就廢 了!”
文安滿臉不自在:“你提他做什麼!他也就是嘴上說說,其實一點兒本事也沒有,讓我姐姐嫁他,太委屈了!”
柳東行忙壓低了聲音:“有什麼委屈的?他是尚書公子,模樣兒、才學、性情都不錯,待令姐又是真心的,當日之事他一清二楚,若能娶令姐為妻,絕不會嫌棄她!至於二嬸,令姐畢竟是她內侄女兒,只要你家老太太出面,難道她還能拒絕!至於我那二叔,你就更不必擔心了。近日因寧弟消沉,二叔惱怒非常,已經冷落了他許久,若是知道娶令姐為妻,能讓寧弟振作起來,他多半是願意的!”
文安細細一想,仍舊有些不情願:“我不信三姑姑真會答應!當日……我姐姐才從賊人手中脫險,她的臉色就難看得要死,之前恨不得我姐姐與柳東寧天天粘在一抉兒,之後卻好象從沒說過訂親的話似的。再說……那個柳東寧人品不好!他居然把我與姐姐遇險的責任都推到我頭上!若不是我當日受了傷,只怕不僅僅是被禁足而巳!活罪是免不了的。他這樣沒擔當,人品又不好,若姐姐真嫁了他,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受苦呢!”
柳東行見他只是不肯,臉上的笑意也消了兩分:“你覺得他不好,可如今除了他,還有更好的人選麼!”
文安一窒,移開了視線。
柳東行嘆道:“令堂與令姐都不樂意低嫁,而王府又看不上令姐,若是說了別的人宗,又怕日後才什麼閒言碎語的,會害了令姐終生!柳家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無論如何,柳家有二嬸在,是不會休棄令姐的,也會護著她的閨譽!”
文安動了動嘴,眉頭緊皺,卻沒有再次反駁,過了好一會兒,方才低低她道:“三姑姑那邊……真會答應麼!就怕她一心要為柳表哥求娶高門千金……”
柳東行笑笑:“你離家久了,不知道眼下京中的情形。二嬸如今在家不大如意,二叔為先前她親近王府的事生氣,連她病了也不願意去探望,只顧著教兩個庶子讀書。令尊又不肯出面幫她說話,加上寧弟病弱,她在家裡遠不如光前風光。不過決定寧弟的親事還是能辦到的,想必她心裡也樂意娶個娘家侄女進門幫襯自己吧?”
文安還在猶豫,柳東斤忙添一把火:“若跟令尊說,大概也是願意的。二叔近來立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功勞,甚合聖意,巳經進宮晉見過兩次了。
但因為他仍舊冷落二嬸,你家裡想必也有些苦惱。此時若兩家能親上加親,豈不是更親密些?你不必在此心煩,只管跟你家長輩說去,他們一定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文安深吸一口氣,重重點了點頭:“好!我一定會說服他們的!不能讓六姐姐再胡鬧下去了!”說罷又感激她看向柳東行:“行哥兒,多虧你了。”
柳東斤笑得十分親切:“跟我客氣什麼?我們不是好兄弟麼!”
文安咧嘴笑了:“沒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柳東行笑得更深了,卻忽然嘆了口氣:“實話說,二叔二嬸不大待見我,若不是看到你心煩,寧弟又深為相恩所苦,我是不會多這個嘴的!你到了家人跟前,也不必提起我了,只說是在碼頭上聽行商們閒談,方才知道京中之事就好。”
文安忙道:“這如何使得!我可不能昧了你的功勞!你能幫我姐姐的事解決了,對我們家就是大恩德了!”
柳東行苦口婆心地勸他:“二嬸待我如何,你是知道的。雖然我與寧弟自小親近,但二嬸始終對我有戒心,你家老太太想必也是如此,何苦叫他們疑我?我替你想辦法,是看在你我兄弟情誼的份上,與別人不相干!只要你心裡知道就好。”
文安心中感動,伸手拍上他的肩:“好兄弟!”又問:“那你不去船上見見人了?”他眼裡有幾許深意,“九妹妹也在啊!”
柳東行有些靦腆地笑笑:“便是去了……也見不到的,當著長輩們的面,那不合禮數……還是算了吧。”頓了頓,“不過……我倒是有件事要求你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