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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東行神色一正:“你是說…把他們姐弟送到顧莊去?”這裡就是平陽南方,要找個安全又可靠的地方,自然是首選顧莊了。文怡的親祖母還在那裡呢。
文怡小心地問:“相公覺得怎麼樣?悄悄地辦了,就算鄭王知道表妹跟我們走了,派人追來,也找不到人。即便真叫他找到了,平陽不是他的地方,他想要從顧莊抓人,也是做夢。”
柳東行微微一笑:“你不怕會連累娘家人麼?”
文怡翹了翹嘴角:“鄭王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卻不知道朝廷早就做好了準備,只等他起事了。他哪裡還有勝算?不過是明日黃花,又談何連累我娘家呢。”
柳東行輕輕握了握文怡的手:“娘子,你既有好主意,為何方才吞吞吐吐的?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等聽不進別人話的人麼?”
文怡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擔心你會…會不高興……”
“我為什麼會不高興?”柳東行挑挑眉,“我的娘子如此聰明,不但能為我當好家,還能給我出主意,真真是位難得的賢內助。能得此賢妻,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只有高興的份,哪裡還會有所怨言?”他拉起她的手,重重親了一下她的手背:“別當我是那等俗
人,有話只管跟我說。一人計短,二人計長,說不定你隨便一句話,就能幫上我的大忙。咱們夫妻同心協力,難道不好麼?”
文怡紅了紅臉,心裡卻是高興不已,忙道:“那相公是同意我的法子了?咱們這就把蘇家表弟表妹送走?”
柳東行點點頭:“橫豎眼下天色已晚,就說我們擔心夜裡行船不好,決定在渡口過夜,明兒再走吧。趁今晚上的功夫,趕緊只是這護送的人選……他皺了皺眉頭,“我這兒還要舒平辦事呢,護衛的將士們都是奉命送我上任的,不能派他們出面,況且那樣也有可能會泄露風聲。可惜了,若是景弟跟著我們一起南下就好辦了。他雖然老實了點,但一點小事還是可以辦得來的。”
柳四太爺的孫子柳東景曾經說過要隨他們一道南下,進康城書院求學的。不過柳東行與柳東寧請來的先生太有名了,無論柳四太爺怎麼說,柳三老爺夫妻便咬緊了一定要讓兒子隨李先生學上一年半載再說,因此柳東景就留在了恆安。
文怡倒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景弟就算來了,也未必能幫得上忙。無緣無故的,康城就在眼前了,卻要差他上別處辦事,他豈有不問的?我們總不能把實情告訴他口我忽然想到一個法子:這事兒也用不著特地瞞人,只管大大方方的,說是我急著隨你上任,無法趕回娘家去見祖母,便派了兩個丫頭和幾個家僕小廝,先一步將年禮送過去,順道給祖母賠不是。
這便既把人送走了,也掩了別人的耳目?相公覺得如何?”
柳東行還是搖頭:“哪怕是明白打著我的旗號,一路招搖過市,也難保路上不會遇到變故,別忘了去年平南才出過民亂呢,誰知道會不會有餘孽逃脫?幾個丫頭小子,萬一遇到點危險可怎麼好?這裡離顧莊有百多里路呢。”
文怡聞言便發起愁來。他們眼下的人手實在不夠,舒平要留下辦事,護衛隊的人不能動用,其他的家僕管事,又多是柳家出身的,沒人認得去顧莊的路……
柳東行一拍手:“有了!”他看著文怡,有些懊惱:“我怎麼忘了呢?這件事雖說是我的私事,可關係到青州府官以及鄭王,就算是公事了。平陽有通政司呢,我怎麼就忘了他們?!”
文怡睜大了眼:“你要找通政司的人?這…方便麼?他們應該可靠吧?”
“自然可靠。”柳東行笑道”,原本平陽這地兒不算什麼兵家重地,因此通政司在這兒也就只有寥寥幾名人手,不過是應景兒的。自打去年出了一回事,朝廷狠狠刷了通政司一把,這裡的分司就換了人。上頭既然知道江對岸有什麼人在搞鬼,自然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在這地方鑽空子,不然這江南江北都落入反叛手中,朝廷還怎麼平叛?正巧了,渡口附近就有通政司一個新增的據點,聯繫的法子我也知道。從前在司里時,我特地問過的。”
文怡有些好奇:“這種事也能問麼?你為何要特地問這個?”
柳東行笑著看了文怡一眼:“這個麼…,好歹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問諸楚了也好以備萬一啊。”
文怡心中一甜,背過身去:“那你去找他們吧,我叫人收拾年禮,再給表妹換換衣裳。”
她給蘇英華換上了荷香的衣裳。荷香的身景與蘇英華相仿,而且是陪嫁丫頭,讓“荷香”與秋果結伴回顧莊送年禮,身份是再適合不過了。而秋果則是知情人,自然可以向祖母盧老夫人說明原委,請她老人家幫著隱瞞蘇家姐弟的身份。畢竟那年蘇家人來過顧莊做客,說不定會有人認出來。
蘇家姐弟在顧莊只是略作停留。既然聯繫上了平陽的通政司分司,那等到天氣轉暖的時候,蘇家姐弟就要在他們的護送下北上京城了。
荷香知道蘇英華真正身份的時候,愣了好半天,紅著臉小聲向對方賠了禮。蘇英華只是淡淡一笑:“姑娘言重了,你是表嫂身邊的人,若連你都被騙倒了,那就意味著我喬裝得十分成功。這是好事,我為何要生氣呢?,荷香訕訕地笑著。
文怡再點清楚匆忙備就的年禮,又囑咐了秋果幾句,將自己親筆寫的信交給她,便回頭笑道:“荷香,你若有心賠禮,不如把你的衣裳首飾送一份給表小姐,好讓她扮得更象些?表小姐哪裡有功夫跟你生氣?”
荷香忙應了,急急回房取東西去。蘇英華有些不安地看向文怡:“這……這會不會不太好?一身衣裳也就罷了……”文怡笑道:“表妹放心吧,我自會賞她。眼下把你裝扮好了,再是最重要的事。”
蘇英華很快就裝扮好了,她本就與荷香身量相仿,穿上後者的衣服,又梳了後者的髮式,咋一看就象是雙胞姐妹似的,就連秋果她們這些與荷香朝夕相處的熟人,都要愣一愣神,才能把兩人分辨開來。文怡心中大定,又讓荷香換上蘇英華多日來穿的那套丫環服飾,意圖偷梁換柱。荷香看著自己鏡中的模樣,頓時大樂,秋果沒好氣地對她說:“前些天你還在私下議論新來的丫頭不做活,太享福了,如今你也享幾日福吧!”
天網擦黑,平陽通政司的人就悄無聲息地來了。他們偽裝成水陸車行的腳夫,假裝接下了柳東行夫妻的買賣,將幾個丫頭婆子小廝還有滿滿一大車的年禮平安送到顧莊去。為求逼真,柳東行還讓舒平付了他們訂金,並且在住宿的客店前院裡大聲囑咐了那些”腳夫“們半日,命他們明天一早便來聽候差遣。
王大帶著一個小個子的手下,在附近的角落裡觀察了半日,確信這只是一次平常的送禮,而柳東行一行也沒有問及船行派出的船工們都有些什麼人,心下大定,便悄悄帶著人溜走了。
他們前腳剛走,對面的房子裡頭便冒出幾個人來,相互對視一眼,進了客店的前院,遠遠地向柳東行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在客店裡訂了一間房。
一刻鐘後,柳東行進了那間房,平陽通政司的幾名要員已經在那裡等著了,見他進門,都起身微微一笑:“小柳兄弟,好久不見了,多謝你給咱們談的這筆大買賣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自投羅網
柳東行仔細一看,樂了:“我還當是誰,原來是你胡胖子,有日子沒見了,原來你來了平陽。”
原來這平陽通政分司的首領不是別人,正是從前他在通政司辦事時的熟識,大明叫胡金全,長得矮矮胖胖,一臉市儈氣,別人一見他,就覺得是個不上檯面的小商販,誰都看不出他是個身手不凡又精明強幹的人物,他原是通政司里的老資格,對東平王世子朱景誠所設的那個圈套,本是他在暗中主導的,柳東行當時從旁輔助,深知他的手段,因此一見平陽通政司他在主事,心裡的擔憂已經放下了大半。
事實上,柳東行心裡還有另一種心思:當初他接著職務之便,在通政司對朱景誠所設的圈套里做了手腳,將鄭家大小姐鄭麗君給卷了進去,這可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手法也不算隱秘。羅明敏只是從一點蛛絲馬跡就猜到了真相,更別說胡金全這種老資歷了,可是他卻一聲不吭。柳東行心裡感激他這個人情,對他也親近了幾分。
胡金全笑眯眯地說:“咱小柳兄弟都高升,從四品的宣武將軍,跟咱們的右右通政大人也不過差了半級,我胡胖子好歹也是通政司的來人啊,自然也不能甘於人後的。怎麼樣?小柳兄弟,這回你送哥哥這麼一大筆生意,等哥哥高升了,定要好好請你一回,地方你隨便挑,如何?”
柳東行笑了:“那……隆威樓如何?”那是京城一家有名的館子,菜色出了名的好,價錢也出了名的貴。
胡金全立即怪叫起來:“不能夠!小柳啊,你這是存心要宰我一刀啊!隨便找一家差不多就行了,不論千香樓還是名膳莊,隆威就免了。”
柳東行哈哈笑了,上前狠狠地抱了胡金全一把:“好胡哥,看到你在,我心裡就踏實了,管他來的是誰,都休想逃出我們通政司的手掌心!”
胡金全大力反抱他一把,挑了挑眉:“那是當然,不然哥哥也犯不著跑那麼遠到這地方來,咱就等著那群小兔崽子自投羅網呢!”
寒暄過了,胡金全又為他介紹了幾名手下,然後眾人團團圍住下來商議正事。柳東行把自己知道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然後道:“我聯繫上眾位,不為別的,一來想找可靠的人手將蘇家姐弟秘密送走,二來也是想找個臂助,把外頭那群人控制住。無論他們在康城康南想做什麼,咱們都一清二楚。可惜如今我已經是軍里的人了,身邊游沒幾個可靠的人手,做不了這麼多事,忽然想起太子殿下算無遺策,東江以南沿線都安排好了,又怎會忽略了平陽?因此才特地向諸位求助的。
“說什麼求助!”胡金全道,“我們在此潛伏兩有有餘了,偏偏半點有用的消息都沒得,只知道康王府那幾個王八羔子帶著一個據說是康王小兒子的奶娃娃住進了康城一個大財主家裡,那大財主在康城有上百間鋪子,幾百頃良田,也算是這一帶數得上名號的大人物了。可他們一住進人家家裡,便沒再出過門。我派人盯住了那個財主,看他來往見面的都是什麼人,卻又找不出,真叫人心煩!眼看著如今天兒越來越冷了,江上浮冰又多,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停航,到時兩岸消息不通,便是有重要的信也傳不過來,我心裡急啊!幸好,小柳你來了,還給咱們帶來了這條好線索,咱們總算有活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