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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果熟練地替她把頭髮分梳作三綹,綰至頭頂,盤著雲髻,插上翠葉金花,又簪了一朵映紅寶石妝的牡丹,又戴了一對金鑲珍珠的葫蘆耳環,接著替她細細擦了粉,又要拿青黛去畫眉。
柳東行踱步過來,笑道:“這個差使交給我做好了。”伸手便要去拿那青黛,秋果早已愣在那裡,文怡劈手將青黛瓷盒奪下,嗔了柳東行一眼:“休要學人家做這等英雄氣短之事”便自行畫了眉,又上了胭脂。
柳東行揮手讓秋果等人出去,看著鏡中的新婚妻子,只覺得越看越愛,見妝檯上的首飾盒子並未收起,便湊過去挑揀著,挑中了那枝血珀的簪子,便要往文怡頭上插。
文怡好笑地將他推開,沒好氣地搶回簪子,道:“我已經打扮好了,你不要搗亂。”
柳東行卻不甘心地道:“好娘子,這都是閨房之樂,我都打聽過了,滿心想要親自試一試的,你怎的攔了又攔?”
文怡忍不住啐他:“從哪裡聽來的胡話?這不是男人該做的事,趕緊去吃茶”
柳東行悻悻地坐到桌邊,慢慢喝著蓮子茶,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面上微微露出幾分委屈之色。
文怡在他對面坐下,捧起蓋碗喝了幾口,見他這樣,倒有幾分遲疑了,便把丫頭們都打發出去,然後躊躇著道:“你別怪我語氣太硬了,實在是……當著丫頭們的面……不成體統……”
柳東行仍舊不大高興:“咱們通共才得幾日相聚?又是新婚,正是該親熱的時候,你理她們做什麼?”
文怡面色微紅:“怎麼能不理呢?今後我要做她們的主母,若是失了體統,豈不是叫她們輕視?”
柳東行道:“她們敢?不管是你陪嫁過來的,還是我們家裡原有的人手,賃他是誰,只要敢對你露出一丁點不恭的意思來,你立時就把他攆了,不用來回我看誰還敢瞧不起人”
文怡睜大了眼:“胡說什麼呢?家裡可有不少是素來親近你的老人”
“也就是舒嬤嬤一家子罷了。”柳東行不以為然,“冰藍他們一家子是早就說好了要放出去的,如今不過是等時機,總要消了二嬸的疑心才好,免得連累他們家在尚書府里的親戚。但其他人,要說有幾個是真心待我的,只怕十個里也挑不出一個來頂多就是跟紫金似的,老老實實當差,也能算是忠心。但若不中你的意,那也不中用你若是覺得這樣做太刻薄了,免了身價銀子放他們出去也就得了。至於舒嬤嬤一家,舒伯素來有眼色,幾個兒女也都是省心的,他們還不敢違你的意。”
文怡只是皺眉頭,柳東行見狀,便放緩了神色,拉著她的手道:“好娘子,這些事以後慢慢料理就是了,你別煩心。不管底下人怎麼想,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只管拿出當家奶奶的款兒來,誰不聽話了,就處置誰,何必顧慮太多?”
文怡嘆道:“你當我是怕了他們麼?只不過是想著,若沒有了體統,失了規矩,上行下效,日後便不好管家了。既然你不喜歡這些事,我不提就是。”大不了等送走了柳東行,再慢慢將家務理順吧。
柳東行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伸手一把將她抱到腿上,緊緊摟著說:“好了好了,家裡的事都隨你,你愛怎樣就怎樣,不過只有你和我兩人獨處的時候,咱們就別管那些規矩不規矩的,只隨自己心意行事,如何?”
文怡羞紅了臉,想要掙開,卻掙不開,經柳東行幾番催促,方才輕輕點了頭,應了一聲。柳東行喜得當即便親了她一口,嚇得她立時看向外間,可有丫頭看見了。柳東行卻悶笑著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她急得不停捶他:“快放我下來”
出得外間,桌上已經擺好了熱騰騰的早飯,卻一個丫頭也不見。文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又往屋子外頭瞧,卻發現院子裡居然無人。
柳東行笑道:“我院子裡向來有規矩,丫頭們做完了事,就趕緊給我撤下,別讓我瞧見了,煩心你的丫頭倒是伶俐,才來了不到一日,便也學會了這個規矩。”
文怡恨恨地盯著他:“方才你怎麼不早說?”
柳東行挑挑眉,壞笑著不說話,只在心裡想著:因為他家娘子害羞時的紅臉蛋格外好看,他想多看幾回。
文怡不消聽他說話,也猜得出他心裡想的不是好話,啐了他一口,板著臉坐在那裡,只過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侍候起他的早飯來。
柳東行卻一把拉過她,又攬到腿上坐了,不管她如何掙扎,只是用巧勁輕輕摁住,在她耳邊道:“好啦,別跟我耍脾氣啦,咱們快些吃了早飯,一會兒底下人還要過來磕頭呢。”
文怡頓住,心下大奇:“為何是先受家下人等磕頭?咱們不用去尚書府拜親麼?”
柳東行微微一笑:“早朝還未散呢,這麼早過去做什麼?”
文怡眨眨眼,這又是什麼意思?。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新人新宅
柳東行沒有詳加解釋,只是哄著文怡多吃幾塊點心下去,又看著她喝了一整碗百合蓮子粥,方才笑吟吟地吃了三張大餅,半盤子小饅頭,又痛喝了兩碗粥下去。文怡一邊吃茶,一邊細細留意他喜歡的吃食口味,默默記下。
吃過早飯,柳東行便拉著文怡去逛宅子,順便消消食。文怡小小力地掙了兩下,沒掙開他的手,只好由得他牽著自己走了,看見一路上遇到的僕人都盯著兩人相牽的手看,她臉上的紅暈便一直沒消下去。
柳東行的宅子是去年秋冬季節才買回來的,一買回來便做了整修,因此牆灰屋瓦都還算嶄新,院子裡的花木也都尚嫌矮小,倒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映著還未拆去的喜字紅綢,並不讓人厭煩。
宅子前後共三進,前頭一進,倒座房三間,分別是廳堂與書房,另一間則供柳東行午間小歇所用,有時候也會用來招呼外客留宿。據柳東行說,這間房間名義上是他的,但實際上都歸羅明敏使了,連床上的鋪蓋與書案上的筆墨紙硯都是照羅明敏的喜好添置的。如今他成了親,估計羅明敏也少有機會用了,讓文怡得了閒,便帶人照他喜歡的樣式收拾出來,好供他午睡。
文怡聽了,抿嘴忍下笑意,點頭應下,心裡卻覺得柳東行與羅明敏交情那樣好,沒想到也會為了這點小事耍小性子。
前院兩側各有一個小院子,左邊那個是車馬棚,有三個男僕住在那裡。柳東行本是武官,座騎自然是十分要緊的,如今馬棚里只有三匹馬,地方卻十分寬敞,而馬車則是新買回來的,預備給文怡使,為此還特地在這車馬院的邊上開出一個小角門,供馬車進出。
至於右邊的小院子,原也跟左邊的一樣大小,院子裡空空的,只種了兩棵大棗樹,倒是難得的高大茂密。院子南邊有三間屋子,原是正式的客房,只是因從來沒有人來住過,因此屋裡只擺放了簡單的床鋪桌椅,冷冷清清的沒什麼人氣。
文怡見狀,便有些不解:“既然平日也沒有客人來,倒座房那裡又已經有了一間屋子招待外客,為何還要在這裡特地設這三間客房?”
柳東行笑道:“這處院子位於前院,出入也算方便,若是客人來住著,與內院隔著兩重門戶,女眷不會覺得十分不便。我既是武官,又要出征了,日後若是遇上有相得的同袍,在京城沒有住所的,可以請回家來招待。即便沒有這樣的人,也許還會有親戚要來,比如老家的族人,都是自家叔伯兄弟,有事要上京,未必都願意去尚書府,到時候我也有地方讓他們住著。這裡離內院遠,你只需過問他們的衣食,別的便不必太過煩心了。”
文怡立時就明白了,笑道:“這事兒你可以放心,若是老家來人,我必會好好招待,絕不會讓人挑出一點兒錯來。”
柳東行道:“這點我信得過你,我提這事兒,原是有一件為難的事要說給你聽。因你是顧家女,族裡有些老人對二叔二嬸有不滿的,未免會對你有所偏見,這也沒什麼,他們素來最重規矩,只要你事事依禮而行,他們就不會對你如何。等日子長了,他們自然就知道你的好處了。如今我快要出征了,依照舊例,你是要留京的,老家的族人興許會來,也可能不來,來了你就好生招呼著,叫他們知道你的為人,等我回來了,再帶你回老家去拜祠堂,也就有人在族老們跟前替你說話了。”
文怡見他考慮得周全,心下一甜,便應了。
宅子的第二進就是正院,正是東行與文怡日常起居之所。正屋三間,當中是正堂,東西兩側是暖閣,西暖閣是臥室,東邊則是專門收拾出來給文怡用的,既算是小書房,也是個做針線、會親友的地方。正屋兩側各有一間小耳房,供近身大丫環居住。
正院東西兩側各有兩間廂房,東廂打通了,是柳東行平日收藏各式刀劍兵器與馬具的地方,因為地方足夠大,若是遇上下雨天氣,他也會在這裡豎起靶子來練箭。這裡是不用文怡照料的,自有人負責打掃。西廂兩間屋子都空了出來,如今放著婚禮時別人送來的賀禮,以及文怡的陪嫁等物,以待日後慢慢收拾。廂房也有耳房,東邊的做了小庫房,西邊的卻是淨房。
正院後頭的第三重院子,是一排過的七八間後罩房,都是家中男女僕役所居,靠近西邊的兩間則特地用磚牆隔出來,用作廚房與柴房,小院當中還有一口小小的水井。
文怡把整座宅子逛了一遍,心裡對這個新家,已經有了個詳細的輪廓。她覺得這裡雖說是三進的院子,地方卻略顯狹小了些。顧家六房在顧莊的老宅,從前還未取回左右兩路與後院時,也是三進的宅子,卻比這裡要寬敞許多,連房間的數目都多好幾間。而且這座宅子因為地方不大,正院裡連抄手遊廊都沒有,若大的院子,地上都是一尺見方的石板鋪就,空落落的只種著兩排尋常花木,台階下卻沒有挖出排水溝來。若是遇上雨雪天氣,從正屋往廂房去,不但要打傘,還要提防院中積水,引來蚊蟲,或是結了冰害人摔跤。
這麼一想,文怡就覺得,這宅子住起來恐怕不會很舒服,但若要動土,又未免太張揚了些,便忍不住看了柳東行一眼。
柳東行便問:“怎麼了?可是覺得這裡不夠好?除了地方小些,別的也還罷了。若是你住著不好,咱們日後再買一處新宅子就好了。”
他這麼說,文怡倒覺得不好意思了,忙道:“怎麼會呢?我覺得挺好的,興許是剛來,還不大習慣罷了。”
柳東行笑道:“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何必顧慮太多?這是咱們的家,自然要你住得舒服才好。去年我買下這裡時,原是因為聽說這宅子要轉手,中人又是個相熟的,價錢也不貴,我急著離了尚書府,便沒多想,買下來了。住下來以後,才覺得我一個人住著倒還好,若是添上了你,就多有不便了。遠的不說,大門就太小了些,還要上台階,我原本用不著馬車,倒也沒什麼,如今置辦了新馬車,才發現那車進不了門,不得已又在車馬棚那頭新開了一個門。諸如此類的不便之處,必然還有。你若覺得不好,便慢慢留心京中哪裡有合適的宅子要出讓,買下來照著你的心意整修一番,等我回來了,就一併搬過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