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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捂嘴止住笑意,但眼裡卻掩不住驚詫:“真沒想到,大伯母居然也會使這樣的手段。”只是想到文娟,又覺得她無辜可憐,“其實十妹妹為人並不壞,若受了父母連累,連親都說不成,就可惜了。”
文慧漫不經心地道:“連累不了,十丫頭在京城時就定親了,二太太臨動身前好容易說服老太太與二老爺點的頭,就是你給說的那個連家,在軍中當差的。十丫頭沒回來,陪著老太太留在京里,只等明年五月完婚。二老爺不肯在京城繼續丟臉,硬是拉著二太太回來了,說好了等十丫頭出嫁時是不會上京送嫁的。”
文怡這下真是又驚又喜:“連家的親事果然成了?我只當大伯祖母與二伯父是斷不能應的,沒想到他們還肯改主意!”
文慧冷笑:“連家門第是差了些,但好歹祖上也出過官,十妹夫又是個有品級的武官,總比叫十丫頭回老家繼續耽擱強。說白了,二老爺原本就只是個光頭進士罷了,哪兒來的底氣攀龍附鳳?五姐姐能攀上尚書府就已經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到底經不起那樣大的福氣,只能用了幾個月,如今還不是灰溜溜回老家做平民百姓去了?十丫頭一個庶女,難道還能攀上什麼高官顯宦不成?難得連家不嫌棄十丫頭家裡被革了功名,若還要挑剔,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日後撐死了說個舉人秀才,人家還未必看得上二老爺這個岳父呢!”
文怡假裝沒聽到她對文嫻的嘲諷,只是為文娟慶幸:“我家相公說了,小連將軍是個實誠人,十妹妹嫁了他,必會有安穩日子過。二伯父二伯母不能送嫁,確實有些可惜,但有大伯祖母與大伯父做主,陪嫁斷不會寒酸的,反倒避免了讓人說閒話,連累十妹妹沒臉。回頭我得寫一封信回京城,再備一份厚禮去,好給十妹妹添妝。既是明年五月完婚,我怕是沒法送十妹妹出閣了。”
文慧瞥她一眼:“你素來是個厚道人。”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張望四周一眼,問她:“九妹夫不在家?”
文怡頓了頓,露出一個狀若無事的笑:“他才去了康南駐軍所任上,要過兩天才回來。正好姐姐來了,這兩日就與我作伴吧。”
文慧撇撇嘴:“我可不是只來住兩天便算了的,少說也要住到正月後。我娘聽說六叔祖母說你們夫妻今年公務忙,不能回平陽去。我就想著,你們要忙公務,想必是要留在康南的,那在康城新置辦的宅子必然會空下來,我過來也就用不著另尋房子了,沒想到你還在這裡。怎麼?九妹夫去了任上,你就沒跟去?”
文怡一窒,猶豫了片刻才避重就輕地答道:“快過年了,駐軍所也是衙門,士兵們都要過節的。那裡的屋子不如這裡好,我們打算在康城過年呢,若駐軍所有事,從這裡趕去也方便。姐姐居然是打算來過年的,這是為什麼?你比不得我,還是顧家的女兒呢,從前可從來沒有過住在老家的族人不在顧莊過年的例子。”
文慧抬手抿了抿頭髮:“我們長房不是族長了,過年祭祀,有二老爺抱著兒子出面就成。我娘和我又進不了祠堂參加大祀,留在莊裡做什麼?一過年,就有無數的親友過來走親戚,三姑六婆的,說不完的糟心事,倒不如躲出來清靜。至於家裡的大權,我娘能搶一次,就能搶第二次,二太太如今那半死不活的模樣,不是她的對手。”
文怡挑高了眉頭:“就為了這個?我不信,你們家官做得大,在族裡素來超脫,你不樂意,人家還能逼你去見親戚?我記得你從前回來過年,對那些親戚家的女眷,向來是愛理不理的,人家都捧著你,只說你氣度不凡,好體面模樣,卻是一句閒話都不敢說出口。如今你雖處境難些,但滿平陽也挑不出幾個官做得比大伯父高的,大伯母身上又還有誥命,我就不信,人家真敢當面揭你的短。”
文慧白了她一眼:“誰說這個了?我是怕人當面揭短的?我煩的是來做媒的!我娘早就收到風生了,其他幾房的嬸娘也都明里暗裡的探我娘的口風,說哪家兒子有出息,哪家兒子長得一表人才什麼的,我娘被她們哄得高興,都有些動心了,我在不把她誆出來,天知道這個年過完,我會不會被許了出去?!”
文怡睜大了眼:“這有什麼不好?若真有好親事,也是你的造化。六姐姐,你該不會還在挑剔人家的門第根基吧?”
文怡忍不住伸出手指大力戳了她的腦門一記:“你個糊塗蟲!我如今是什麼名聲?!能上門提親的,又會是什麼好親事?!等我娘來了,你細問問去,不是花名遠播的紈絝,便是品行有虧的惡少,都是衝著我那傳說中的美貌來的。其中甚至還有商家和娶填房的!族裡那些嬸娘,都認定了我名節有損,配不上身家清白人才出眾的好男兒,又怎會為我留意好人家?我都快被她們氣死了,寧可真剪了頭髮做姑子去,也不能嫁給那些人。你當是好事呢?!”
文怡恍然,但卻不大樂意聽她說某句話:“我又不知道她們找的是那樣的人,誤會了也不出奇。你和大伯母從前不就是挑剔門第根基,才把親事給耽誤了麼?你也別成天把剪了頭髮做姑子的話掛在嘴上,你若能耐得住那樣的清靜日子,又怎會是今日這個模樣?少寒磣人家出家人了!”
說罷她瞥了一眼文慧身上那精緻淡雅的新衣裙,那厚實綿軟的厚斗篷,還有頭上清雅之餘不失貴氣的碧玉簪,以及腕上猶自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檀香木佛珠手串,輕哼一聲,瞥開了頭,起身走到門口吆喝:“六小姐的屋子可收拾好了?她帶來的丫頭在哪兒?趕緊侍候主人去歇著吧!”蓮心在客房那邊趕過來回話說已經收拾好了,文慧帶來的兩個丫頭也趕緊在屋前階下站定。
文慧在文怡身後撲哧一聲笑了:“喲,九妹妹如今做了當家主母,脾氣見漲啊,我略說一句,你就給我臉色瞧了。”
文怡回頭瞥了她一眼:“誰給你臉色瞧了?我是不樂意你總拿做姑子說事!行了,趕了這一天的路,你就不累?回去歇一歇,梳洗梳洗吧。如今家裡只有我,你也用不著忌諱什麼,歇好了,換了衣裳就過來與我一道吃晚飯。我叫人佐尼愛吃的菜。”
“那就多謝妹妹了。”文慧起身伸了個懶腰,“還真有些累了呢,江上風大,又冷,吹得我腦仁兒疼。妹妹叫人熬點濃濃的薑湯來吧,給我帶來的人每人灌一碗,省得生病了沒法當差。晚飯多做點素菜,我如今嫌肉膩得慌,倒愛吃新鮮的蔬菜蘿蔔。”
文怡氣得笑了:“才覺得你懂得體恤下人了,下一句話就露了原形。這季節哪裡找許多新鮮瓜菜去?你放心吧,我一定給你做一頓出家人吃的飯!”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有心之人
文慧就這樣在康城住了下來。
文抬起初還擔心.她雖然曾經因為在家中失寵而才過清苦日子的經臉.但在回到老家顧莊以後,才一位當家作主的母親寵溺,恐怕又會過回從前那種富貴奢侈的生活.只怕自家的招待無法令其滿意。不過相處了幾日之後.文怡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過慮了。文慧的性特雖沒多大改變,但也不至於如此不知好歹。
倒不是說文慧真的過起了撲實清苦的日子.她只是不像從前那樣喜歡光鮮富麗的生浩了.但吃穿用皮仍舊十分講究。她從家裡帶來了不少僕人.其中不乏細心周到又技藝出眾之人,而到了康城這樣的大港.自然是要採買各色用品的。文慧如今拋開了一切色彩鮮艷的料子或是精緻奪目的首飾.只看那些色彩淺淡、花紋雅敷卻又質地上佳的衣料,做成教式簡半的衣裙.但針線工夫絕對好;她如個能看得上眼的首飾.多是銀制或是用檔木雕成.鑲著玉石、珍珠等物.顯得格外素雅;她平日吃的食物也多以素菜為主.雖說不上全素.但也沒多少葷腥.蔣氏精挑細選的廚娘才著高超的廚藝,文怡曾嘗過那些素菜,實在是難得的美味;文慧住的房間也不象從前那般裝飾華麗了,因是文怡叫人收拾的.屋裡只才幾件簡單的家具.大房的丫頭也就添上一座佛室和一個蒲團而巳.沒做什麼調整.文慧住了幾日都適應
良好,但文怡留意到.她帶來的那座佛龕是檀香木雕的古物蒲團也用上等絨布做了罩子.耶使在大冬天裡跪上去.也不會覺得不適,而且在佛前燃點的香.儼然是平陽城裡最大的佛寺持制的檀香,傳說中價值與同樣重量的金子相等。
文怡心裡忍不住嘆氣,再看一眼文慧平日吃的茶.還才吃茶用的杯子吃飯用的碗籌.便連這口氣都不願嘆了。文慧才一位如此慷慨又寵溺女兒的母親支持那怕是她真的出了家.過的日子也比清蓮庵里的同族們強多了.更別說是前世流落在外的文怡。文慧如個最大的長
進,大概就是比從前少了許多浮躁吧?
橫豎文慧是帶足了銀兩來的.即便日子過得講究些.也沒給主人添什麼麻煩。
文怡樂得坐視不理。這幾日,文慧除了在家抄經念佛,便是出門去各大佛寺庵堂禮佛遊玩.偶爾也上嶄去逛一圈,確實省事。文怡除了每天陪她說說話,吃頓飯.便是專心料理起家務。這宅子畢竟是新置辦的.主院雖然已輕可以住了但離舒適還才些距離,而跨院那邊,
為兩位堂兄弟準備的房間還沒收拾出來呢.須得趕在過年首辦妥。
不過文慧既然給她帶來了娘家的消息.文怡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她寫了幾封信.又備下幾份禮物.打算派人送回顧莊去.其中就才給長房的二伯女段氏的藥材與補品。顧二老爺的為人雖卑鄙.段氏也曾與六房才過不睦但兩房並未翻臉。這長房的紬娌內鬥.六房的人沒必要牽扯進去看在族人情分上,知道段氏病了總要慰問一聲。
而且在文怡看來.不管段氏在文慧的婚事上做了什麼.她對繼女丈嫻與庶女文娟,也算是公道盡心了。段氏但凡有半點私心.在顧二老爺被革了功名後,大可不必極力促成文娟與連家的親事。那時兵荒馬亂的,夫妻倆又急著要回鄉,便是回平陽後再給文娟說親,也沒人說她不對,但她還是堅持將文娟許給了連峰。這門婚事有利於文娟的前程,但對段氏本身卻沒得多大好處。難得她能這樣為庶女著想,文怡便忍不住佩服她。
不過她與蔣氏、文慧之間的矛盾卻難以化解.不僅僅是顧二老爺差點毀了文慧的終身,恐怕從文慧當初被家人送往清蓮庵請修開始.長房的兩家人之間就己經出現了隔閡。而後來顧二老爺仕途受阻.顧大老爺明哲保身不願出手相助.縱容弟弟結交京官.闖下大禍,這其間誰是誰非更是說不請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