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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忙起身肅立,正色道:“孫女絕不會如此!”接著又撒嬌:“孫女怎會做這種事?!祖母也太小看我了!”
盧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越大越沒規矩了,你原先哪裡敢在我跟前這樣放肆?!”臉上卻帶著笑意。
文怡知道祖母其實是喜歡的,便抿著嘴笑著不說話。
盧老夫人嘆了一聲,又道:“在我跟前還罷了,到了外頭可別這樣胡鬧!你可知道,你大伯母……就要回來了,不出兩天就到!”
文怡怔了怔。大伯母……不就是長房的大伯父之妻,文慧、文安之母蔣氏麼?她回來了?!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顧家長媳
大太太蔣氏是三天後才到的。一行四五輛馬車,丫頭婆子媳婦的至少有十二三個,另外還有家丁護院。這麼一大幫人,才湧入顧莊,消息便立時傳遍了顧家各房。
但大太太自然顧不上理會族人,她一進家門,便立時趕去看了還在“養傷”的小兒子文安,哭了半日,罵了文安身邊侍候的人一頓,然後叫人將兩個她親自派到兒子身邊侍候的媽媽拉出去各打了二十板子,又用自己帶回來的丫頭換下了兒子身邊的婢女,打算將她們攆出去。最後是文安好說歹說,才勉強保住了自己的丫頭,卻還是讓她們各挨了十板子。
蔣氏忙完這些,方才在前來迎接的妯娌段氏陪同下,前去拜見婆婆於老夫人。
於老夫人心中不喜,怪她不懂禮數,回到家也不先去給自己請安,不過是想到她著緊兒子,方才沒把惱意擺到臉上來,淡淡地道;“怎麼是你來了?你身子一向不好,何苦這樣奔波?”
蔣氏的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傷在兒身,痛在娘心。小七受了傷,六丫頭還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媳婦兒豈能不回來?!別說只是走上千里地,便是叫媳婦舍了性命,媳婦也不會猶豫的!”
段氏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嘲諷,面上波瀾不興。
於老夫人的臉色則難看了些,深深吸了口氣:“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小七當時傷在內腑,瞧著重,養了幾個月,也沒什麼了,不過是臉上留了點疤,不想出去見人,方才託辭養傷,窩在屋裡。至於六丫頭……”她咬了咬牙,冷冷地看了長媳一眼:“你在信中分明說她已經改過了,不但賢淑知禮,而且在京城還廣受讚譽。我信了你的話,才把當年的事揭過去,結果她給我闖出大禍來!不但差點兒葬送了她弟弟的性命,還幾乎將顧家的名聲都賠了進去!我念在她是我的嫡親孫女兒的份上,方才舍了自己的臉面,將她保住,再暗地裡送信給你們,讓你們趕緊派人來將她接走。沒想到你們一拖再拖,拖了小半年,現在才到,卻跟我說她受了大委屈?!我倒想知道,她怎麼委屈了?!”
蔣氏痛哭道:“老太太,慧兒是您親孫女兒呀!是您的親骨肉,你怎能這樣說她!”
段氏見於老夫人的臉色更難看了些,強吞下嘴角的一絲笑意,一臉憂色地上前勸道:“婆婆別生氣,大嫂只是不知實情,畢竟是親閨女,難免偏疼了些——興許是底下人傳話時沒說清楚?媳婦兒給大嫂說說詳情,她自然就知道誰是誰非了。”
“我親自寫的信,怎會不清楚?!”於老夫人猛地一拍茶几面,交茶碗振得落地,摔成碎片,“當時老大回信時說得明白,連罪都請過了,只問安哥兒的傷勢要不要緊,就將六丫頭交給我處置,只是求我念在骨肉情份上救她一命。我還道你們已經心裡有數,也沒了異意,如今卻來給我臉色瞧,話里話外都帶了刺兒,到底是打什麼主意?!”
段氏張了張口,眼珠子一轉,便退到了一邊,摒氣靜立。
蔣氏似乎被婆母的氣勢嚇了一跳,怔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繼續抹著淚,卻不象方才那樣一味不停地哭:“老爺……老爺當時也是氣得狠了,一時衝動,就說了狠話……過後倒心疼起來……又怕婆婆在氣頭上,不敢替慧兒求情……這幾個月過去了,老爺想著老太太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小七的傷勢也該好了,方才讓我過來……接孩子回京去……”
於老夫人凌厲地瞥她一眼,她立時閉了嘴,訕訕地笑著。於老夫人挑了挑眉:“接回去?當時沒接,這會子倒接了?京里已經沒事了麼?亂子都平息下去了?!”
蔣氏吞了吞口水,小聲道:“是……雖未完全平息,但也……差不多了……”
“該處置的處置了,該升遷的升遷了,該走動的……也該走動了吧?”於老夫人冷冷地翹了翹嘴角,“可是又看中了哪家青年才俊、高門大戶?!庶女年紀太小,又拿不出手,所以便想起六丫頭來了?京城離得遠,只要消息沒傳過去,六丫頭便還是香餑餑,許給哪家都不丟臉,是不是?”
蔣氏尷尬地用帕子擦了擦鬢角:“老爺不是這個意思……”
於老夫人看著長媳,心裡掩不住的失望。這個媳婦,年輕時明明看著還好,世宦之家,,溫柔和順,又賢淑知禮,懂得退讓。她想著大兒子的性子有些擰,若是給他找個氣性大的,怕兩口子不好過日子,便給兒子聘了這個媳婦。沒想到這溫柔和順也是有壞處的!在婆母跟前和順,是孝,離了婆母,還那麼和順,便失於懦弱。一味只知道順從丈夫的意思,他指東她就向東,他指西她就向西,一點自己的主意也沒有,內院也彈壓不住,還把兒女教養成這個模樣。獨生子倒還罷了,不過是愛胡鬧些,女兒教成這樣,就是害了她一輩子!
於老夫人默默地轉開頭去,輕聲問:“是哪一家?”
蔣氏張張口,有些心虛:“老爺並未指明,但媳婦瞧著……有幾家的孩子都不錯,跟慧兒年歲也相當……那都不是尋常人家,有公侯府第,有書香世族,還有宗室貴戚呢……”
於老夫人冷笑一聲,瞥了她一眼:“那老大是已經看準了?他可有叫你帶信過來?!”
蔣氏縮了縮脖子:“老爺說……在信里說不清楚,讓媳婦當面稟告老太太……還有就是……慧兒那件事……千萬不能傳出去……”
於老夫人冷著臉道:“我倒是想瞞著,只是她鬧得那樣大,知道的人太多了,我還能一個一個地堵了人家的嘴不成?!別的不說,光是那東平王世子,也曾親眼見到她的狼狽樣兒!你們要瞞,不如先封了他的嘴再說!”她心裡微微發寒,孫輩的婚姻大事,兒子從來都會請示她的意見,再作考慮,這回卻連封信都沒有!說什麼信里說不明白,讓媳婦轉告?瞧媳婦這個模樣,哪裡是能說清楚的?!
她只覺得疲倦不堪,伸手揉了揉額頭:“六丫頭如今在清蓮庵帶髮修行。我每月都叫人送五十兩銀子過去,一應吃穿用度,都讓老二媳婦悄悄供給。她在那裡不會吃虧的。但如今再說什麼婚嫁的事,卻是不必了!六丫頭那個性子,若是真的嫁到大戶人家裡去,再鬧出什麼事來,或是叫婆家知道了那件事,眾口爍金,她還有活路麼?!到時候便是我們想救她,也救不得了!倒不如安安靜靜地,叫她在庵里待一兩年,等事情淡了,再尋個可靠穩妥的親戚,將孩子送過去,托他們幫著找一門親事。不求大富大貴,只要不愁吃穿,家風淳厚,女婿性子豁達,能跟她處得好的,便足夠了。你是她親娘,自當知道哪一種做法對她最好,別事事都依她爹的意思,把孩子的終生給誤了才好!“
蔣氏臉色一白,神情猶疑不定 ,一時激動地想要說什麼,但又立時換上了懼色,閉上了嘴。
段氏在她對面看得清楚,抿了抿唇,移開了視線:當年的顧家長房嫡長子,娶的妻子就是宗婦,怎會選了這樣一個人?除了家世好,性情柔順,便再沒別的長處,生的孩子還那樣頑劣不堪!若不是她的兒女胡鬧,長房又怎會失了族長之位?!倒連累了兄弟一家!
於老夫人見了長媳的臉色,便知道她在想什麼,心下無奈暗嘆,有氣無力地問:“賢哥兒的親事可定下來了?雖說顧家男孩兒成家一向比旁人晚,但拖了幾年,也該辦了!何況長幼有序,哥哥不娶妻,妹妹怎好說親?!“
蔣氏臉上一亮:“老爺已經看過了,說有幾位小姐都是賢哥兒的良配!其中鄭家的小姐,宛平侯的千金,還有岳陽王府的三郡主,都到了年紀。老爺說,這幾位都是高門貴女,賢哥兒若是有了進士身份,求親時底氣會更足,如今正讓賢哥兒在家中苦讀呢。”頓了頓,又露出了笑容,“媳婦兒曾見過宛平侯杜家的二小姐,溫柔和順,賢淑知禮,模樣兒也標緻,回去問了老爺,老爺也說好。如今只等賢哥兒高中了!”
於老夫人微微搖頭:“溫柔知禮固然好,但太和順卻不是什麼好事。宛平侯家是今上登位時封的爵,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子嗣又單薄,何苦跟他家結親?還有……”她瞥了蔣氏一眼,“鄭家小姐……豈不是鄭貴妃的侄女兒?不是傳說她定給三皇子麼?老大糊塗了?盎然打她的主意?!”
蔣氏惶恐:“老太太誤會了,老爺看中的是那位鄭小姐的妹妹……雖是庶出的,卻養在鄭夫人名下……”眼看著婆婆面上露出怒容,她忙辯解,“這是鄭夫人托昌平侯夫人來說合的,老爺原本要應,只是後來看了八字,發現跟賢哥兒不合,方才推了……”
於老夫人大聲冷笑:“原來如此!”心下已經冷了,長孫娶妻,為了挑一個最好的,拖了又拖,偏又這般挑三揀四,可惜看的卻不是家風品行……罷了罷了,她生的兒子,她還不明白麼?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何苦還要操心?!
蔣氏看著婆婆的神情,心下忽然十分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老太太……杜家二小姐很好的,在京中向有賢名……”
京中的賢名還靠譜麼?文慧一樣有賢名,實際又如何?段氏暗暗撇了撇嘴,對於老夫人道:“婆婆,大嫂趕了這麼遠的路,想必也累了,不如讓她先去歇息吧?媳婦兒已經命人打掃過正院了。”
蔣氏卻道:“不用不用,我想先去看慧兒。”
段氏眉頭一皺,只覺得她只會添亂。大白天的招搖進莊,才待了一會兒便要去清蓮庵看女兒,她是不是嫌外頭閒話太少?!段氏忍不住提醒一句:“大嫂子,如今莊中當家的是四老爺和四太太,他們向來重規矩,先前看在婆婆的面上,才讓文慧安然在清蓮庵中靜養。若是族中非議太多,他們未必會容情!”
蔣氏沒放在心上:“弟妹多慮了,我們老爺本就沒把那族長之位放在心上,給了二房也沒什麼,只要老爺還在朝中,族裡誰不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