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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急了:“這麼說文怡的話是對的?!”
李大人不置可否,只是道:“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就別管了,滬國公府那頭,也別上門去,春姐兒去倒是不妨。總之,往日如何行事的,你依舊如何行事,不必有所改變。”
李太太聽出幾分不對了:“莫非……是滬國公府薦的你?”她簡直不敢相信,“可我們不過是叫孩子上公府陪小姐們玩耍了一回而已!”
李大人笑了笑:“當然不是為了這個。罷了,說給你聽也不要緊,你別告訴人就是了。”這才將上頭透露的一點內幕告知妻子。
原來金吾衛統領一職,自從去年留空後,便一直沒尋到合適的繼任人選。軍方與兵部分別薦了好幾撥人上去,皇帝不知為何都沒有準,後來滬國公入了京,閒談時問起,皇帝才露了口風,居然是因為忌憚各方薦上來的人不夠“單純”,他擔心會讓心思不純之人有機會將手伸到內宮裡來,威脅到他的安危,才一直沒有決定人選。最後,他把這個重任交給了滬國公,讓滬國公推薦一個合適可靠的人來。
這就叫滬國公犯了難。他在軍中雖然威名赫赫,但畢竟離開多年了,在現在的軍將之中,尋一個武藝、資歷都合乎要求,又與一眾皇子藩王及各方權貴都沒有牽連的人,談何容易?他煩了許久,最後還是在妻女談論起幾個女孩兒的小聚會時,才發現了一個被忽視已久的人選,那就是李春熙的父親。
背景簡單,與所有皇子、藩王、權貴都沒有聯繫。北疆邊將出身,勇武過人,忠心可靠,又不愛鑽營,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最要緊的是,他能被調入京畿,還是皇帝親自下的命令。雖然皇帝一時把他忘了,但調令一下,他必然會對皇帝更加感激。
李大人笑道:“這些話有的是別人告訴我的,有的是我自己猜度的,今夜出自我口,入你之耳,便再沒第三個人知道。你只管安心在家,該做什麼,還做什麼,不必擔心別的。就算將來有什麼好歹,我畢竟是聖上親自提拔的人,斷不會輕易吃了虧去。”
李太太雙眼微微一睜,但很快就鎮靜下來:“滬國公府那頭……真不要緊麼?”她問的是丈夫讓自己別上公府大門的事。
“不要緊。”
李大人嘻嘻一笑,“國公夫人不過是客氣話罷了,國公爺卻是知道輕重的。我既然已經坐上了這個位置,從今往後,便不該與這些權貴私下來往了。就算別人說我不懂知恩圖報,你也當作沒聽到就好。國公爺薦我,是出於公心,我也只需牢記對我有知遇之恩的,乃是聖上,便足夠了。”
李太太心領神會,只是忍不住多問:“那春姐兒那邊……還是別讓她再與那些小姐們一塊兒玩了吧?”
李大人笑了:“那倒不必,先前女兒還跟人家小姐一塊兒玩呢,如今讓她避嫌,豈不是惹人多心?就象我先前說的,往日如何行事的,你們還照舊行事,不要有所變化才好。春姐兒的性子素來孤僻,能結識幾個相處得來的朋友,也能過得開心些。只是要記得約束冬哥兒別叫他跟那些紈絝子弟鬼混不學好,耽誤了功課就行。”頓了頓,“你那個表侄女,倒是難得的聰慧孩子,才多大年紀,就想得這麼通透。叫孩子們多與她相處,若能學到點玲瓏心思,我們做父母的,也能放心些。”
李太太一一應下了,此後果真鎮定下來,在家如常行事,對一雙兒女也不曾透露什麼口風,平日裡來往的人家,既沒疏遠也沒親近,該有的禮數半點不缺,並不因為自家丈夫升了官而有所怠慢,而滬國公府那邊,也只讓小女兒們結交玩耍,除此之外,便是在大節下送一份禮去。外人看來,不過是面上情,並不見兩家有私誼。滬國公府那頭,大概也是心裡有數,早把請她常上門做客的前言忘了個精光,就這樣淡淡地相處著。
李大人的大統領之職很快就坐穩了,不但聖上頗為讚賞,連屬下的刺頭們也統統被收服了,兩個副統領也都甘心為他效命,原本有些凌亂的金吾衛軍務,不過幾日就整頓安好。李大人為此還得了聖上的賞賜,朝中大臣們也看出了聖意,熄了針對他的心思。
李太太見狀心中更加安穩,帶著一雙兒女與文怡在家裡閒談時,故意試探過幾回,發現文怡心智比同齡的女孩兒都要強些,性情也更穩重,相比之下,自家女兒雖然不是活絡的性子,處理事務也很冷靜沉著,卻總是少了幾分周全,心裡便不由得暗暗稱奇。七姑母少時便是聰慧又良善的性子,怪不得能教養出這樣出色的孫女兒來呢。
李太太對文怡更親近了幾分,又常在私下囑咐女兒,多與文怡相處,哪怕是學點與人相處的手段,也是好的。京城與淮城和北疆不同,無論人事物都要複雜許多,女兒春熙性子清冷,又不諳人情世故,若是遇上心思不正的人,難免要吃虧的。若女兒能學到文怡幾分謹慎,她這個做母親的也能少操些心。
文怡只覺得李太太對自己比先前更親熱了些,卻也沒多想,只道是相處得久了,感情自然會變得深厚。她大部分心思都用在留意秀竹的舉動上了。
雖然李大人的升遷出乎她的意料,但無疑能更好地助她達到目的,比她原本設想的更好。就在朝廷的旨意下達後的第二天早上,秀竹便被人叫了出去,據說是有“親戚”來尋她,就在後門等著。秀竹去了一遭回來後,臉色就一直陰晴不定,整天板著個臉,連針線都不耐煩做了。
第三日早上,又有“親戚”來尋她。秀竹黑著臉,磨蹭了一會兒才出去,回來後,卻是一臉驚恐的模樣,看著文怡,欲言又止。
文怡沒法當作沒看見,只好問她:“你這是怎麼了?”
秀竹咬咬唇,眼圈忽地一紅,跪下道:“小姐,奴婢的舅母來尋奴婢,說是……說是大老太太發了火,要把小姐接回去呢!”
文怡心中冷笑,漫不經心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聽途說而已,侍郎府若要派人來,我怎會不知道?”
秀竹哽咽道:“老太太怕小姐不肯答應,就叫舅母來尋奴婢,讓奴婢試探小姐的口風……小姐,奴婢一家子雖然已是六房的人,可……還有好些親戚長輩還在長房當差……”
文怡微微一笑:“這話就更沒道理了,當日大伯祖母和大伯母分明都答應了我在這裡多住幾日的,這才幾日功夫?便是要派人來接我,也沒有發火的道理,更別說會因此發作你的親戚了。別是你舅母聽風就是雨,誤會了主人家的意思吧?行了,你若不安心,回侍郎府走一遭算了,去看看你那些親戚們,看是不是一場誤會?”
秀竹又驚又喜:“小姐,您……您肯讓奴婢回去?!”
“為什麼不肯?”文怡又喝了一口茶,“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只管回去就是。只是別忘了我還在這府里,別一去不回就行了。
秀竹忙磕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回去瞧一眼,就會立刻回來的!”
文怡嘴角微微一彎,忽然清咳一聲,叫了冬葵進來:“趙嬤嬤今日又去瞧她親戚了?”
冬葵瞥了秀竹一眼,對文怡笑道:“可不是麼?嬤嬤高興壞了呢!聽李太太的口風,那位千戶太太十分熱心腸,還說要把那一家子都送給李家。李太太這兩日正忙著叫人伢子來,打算買一房家人回贈呢!”
“這可真是喜事。”文怡笑道,“嬤嬤的親戚到了表姑母家來,她就更能放心了。”然後仿佛不經意地問起,“既如此,後日我與李姐姐出門時,就不必讓嬤嬤隨行了,這回要出城呢,說不定還要在郊外住一日,嬤嬤年紀大了,別累著了她。我們只管聽表姑母派人就是。”
冬葵應了,秀竹暗暗吃了一驚:“小姐又要出門麼?這回要出城?”
文怡點點頭:“上回茶會時就說定了的,後兒是查家姐姐做東,請我們上她家城外的莊子去玩耍。滬國公府和龍家的幾位小姐都去呢!”說罷抿嘴一笑,“李家弟弟也會隨行,說是要護著我與李姐姐呢!真真人小鬼大!”
她與冬葵笑成一團,眼睛卻暗暗瞥向秀竹,見後者面露異色,嘴角不由得露出一分笑意。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外來客
龍靈聽得奇怪:“是誰來了?居然叫你這般避諱?”
“哪個避諱他了?”查玥撇撇嘴,“只是不耐煩理會罷了!你也知道,我上頭有個姑姑,昔年曾嫁進康王府,做了幾年側妃。先頭康王妃去世時,因世子年紀小,就讓我姑姑照料了兩年,我們家只好把那位世子當成了親戚。只是我姑姑早就死了,那位世子又總是胡鬧,我們哪裡有心思理會他?他本來還有點眼色,不來鬧我們,只是最近不知怎的,居然往我們家送了兩回衣料點心。聽說我們要到城外來玩,還吵著要一起來!我娘無法,只能跟他說明,我請的都是女孩兒,他不方便過來。他嘴上不說,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得我們今日出城,也有男子在,便一大早地派人來叫我們等他。我怕他真的會跟來,才會特地派人去給你們引路,省得你們不知情,叫他堵住了。”
文怡聽得是康王世子,便不由得憶起那年在平陰莊子上時,聽說的康王世子扶靈過路的事,忙問:“他是藩王世子,又明說要一起來玩,你丟下他跑了,就不怕他怪罪麼?“
查玥笑道:“這有什麼可怕的?他不過是只沒牙的老虎,誰還把他當回事不成?也就是皇上、皇后憐他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才會將他養在宮中,百般寵愛。只是他天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讀書不成,武藝也見不得人,偏還喜歡胡鬧,每每把人氣得哭笑不得,若非如此,又怎會遲遲未能繼承王爵?如今宮裡也知道他的本性,就算他大鬧,也不會真怪罪下來的。今兒我丟下他,大不了讓他在我家吵鬧一番,過後皇后娘娘還會讓他上門來賠罪,我半點虧也不會吃,你只管放心就是!”
文怡聽得詫異,即便只是一位世子,尚未承襲王爵,到底還是宗室貴人,居然會被人輕忽到這個地步,他到底有多“胡鬧”?
不過人都到門口了,即便查玥心裡再不樂意,也不能把人放著不管。她只好讓莊頭帶了幾個人過去侍候,還叫人收拾出一個“能見人的小院子”,供那位世子爺一行人休息,便招呼著友人們去瞧她兄長們在莊子裡收羅的幾匹好馬了。
還是阮孟馨勸她:“即便那位世子爺再不成氣候,你也別太出格了,宮裡知道了,雖不會說你什麼,心裡難免會怨你捧高睬低。好歹也算是親戚,你且容他一時。”見查玥悶頭不說話,她又對李春熙道:“李家妹妹,我們都是女孩兒,你小兄弟年紀雖小,獨自一人也無趣得緊,不如讓他去陪那位世子爺說說話?放心,那位世子雖胡鬧些,卻是再好說話不過了,旁人也會看好了,不讓他欺負了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