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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慧眼圈一紅,咬牙忍了忍,才哽咽道:“你還想什麼樣?朱景誠很快就是你的丈夫了,我當初的話,如今也證明了不過是妄想,我家世不如你,人緣不如你,嫁的人也不如你,我都認了你還要如何?我又不曾對你做過什麼……你為何就不肯放了我呢?”
鄭麗君冷哼道:“是你背叛我在先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名聲,什麼貨色,便膽敢肖想景誠哥哥……”她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聽說太平山匪十分彪悍呢,不知是真是假?妹妹想必清楚得很,不如跟京城中人說道說道吧?”
文慧倒吸一口涼氣,聲音發抖:“你……你是什麼知道的?”
“我要想知道,還不容易麼?”鄭麗君走近了文慧,居高臨下地鄙視她,“你從一開始就不該妄想他你的尊榮都是因我而來,我用得著你,原是你的榮幸,結果你不但不聽話,還膽敢威脅我……你當我做不成太子妃,便奈何不了你了麼?別說笑話了柳尚書與顧侍郎明明是靠著皇后一系,方才得的勢,卻縱容你與我們鄭家相交……皇后娘娘與姚家人看在眼裡,早就有所不滿了,如今只等時機,就會把他們拉下馬來……我倒要看看,到那時候,你還有什麼臉面自以為是千金小姐”她露出一個明艷嫵媚的笑容,“只要我跟我爹說,多親近你老子跟柳尚書……”
“你……”文慧咬咬牙,又是氣又是急,“你有什麼怨氣,直管沖我來,別算計我家裡人”
鄭麗君不屑地撇撇嘴:“我樂意,你管得著麼?”接著又笑了,“我今兒叫你出來,就是要跟你說這個。我不害你,我只要慢慢兒看著你從雲端掉落黃泉,看著你生不如此,那就足夠了”
文慧踉蹌退了兩步,含淚問:“為什麼你要這樣做?我……我就算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也不曾害過你什麼……就算我妄想過朱景誠,那也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從小就對他生出了那個心思……不知者不罪,你為何就一定盯緊我不放了呢?”
鄭麗君冷笑道:“不管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起了那個不該有的心思,我就不能饒了你”憑什麼?在聖旨下達之間,連失了名節的文慧都能肖想他,卻只有她不能夠?如今好不容易心愿得償,她卻要頂著眾人的非議嫁入東平王府,而其他人的名聲卻都分毫無損,她不服
文慧急喘幾口氣,含恨道:“你就只能對我如此罷了對朱景誠有過愛慕之心的,何止我一人?永昌侯家的小姐,還有王家的小姐、張家的小姐……那麼多人,怎麼不見你去教訓?你不過是色厲內荏,只能拿我這樣的出氣罷了,其實你早就沒什麼底氣了”
“你胡說八道”鄭麗君有些惱羞成怒,“你以為我饒過她們了嗎?你也不瞧瞧她們如今都是什麼下場?我告訴你,朱景誠是我一個人的,不管是誰,只要她敢肖想他,我都絕不會讓她有好結果”
“如此說來,那件事果然是你設下的局了?”
一道冷冷的男聲從後方傳來,鄭麗君大驚失色,慌忙迴轉身,便看到朱景誠正滿面寒霜地看著自己。
第二百一十三章 玉花委地(下)
鄭麗君與文慧咋一見朱景誠,都呆了一呆。文慧先反應過來,卻是喜極而泣:“景誠表哥……”四字才出口,便紅了眼圈,含淚改了口:“世子……”
朱景誠沒理會她,只是用兩隻眼睛緊緊盯著鄭麗君,眼裡都快冒火了:“怎麼不說話了?”
鄭麗君面色蒼白,嘴唇抖了幾抖,強自鎮定下來:“說什麼?我不過是一時氣憤,便口不擇言罷了,是真是假,難道你聽不出來麼?”雖然只是幾息之間,但她已迅速做出了判斷。方才她是為顧文慧所激,才會說錯了話,本來也沒什麼,但偏偏未婚夫婿朱景誠不知為何會在這時候到這裡來,正好聽了去。她雖不怕這件事會影響二人婚事,卻擔心他會對她產生了誤會,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實話實說,哪怕是在顧文慧面前自曝其短,也強似讓未婚夫一直誤會下去。
她的想法雖是好的,卻漏算了朱景誠的想法。
一直以來,朱景誠都沒忘記父親與自己的抱負,便是不能染指那高高在上的至尊寶座,他們也是先帝嫡出的最尊貴的血脈,身份貴不可言當今聖上不過是因為占了個“長”字,方才得了皇位,實際上最受寵的是他們這一支看在同胞手足的情份上,他們東平王府甘心奉當今聖上為主,但那不代表東平王府的尊嚴是可以侮辱的東平府才多大的地方?聖上還要跟親弟弟搶麼?他們又不是要割土稱王,不過是不想受人制肘罷了,可聖上卻看不順眼本來,他要削藩,削別人就是了,何苦拿親弟弟作筏?偏他第一個就找上了東平王府不但派人插手東平政務,變相削弱王府權力,甚至連一點稅金都不放過了這都是因為他們王府力量不夠的緣故 ,
太后雖疼愛小兒子與孫子,但她年紀已經大了,又長年居於宮中,對外頭的事知道得不多,連小兒子與孫子被皇帝勒令就藩,她也沒能阻止,可見她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小了。東平王府必須要結下更強有力的盟友至少,要保住藩地與王府的權柄 。
永昌侯是個還算過得去的選擇,雖然他家不象滬國公府在軍中地位超然,也不象東陽侯府是仕林名家,但作為鄭王的外家,他家可以讓東平王府與曾經最有希望登上太子寶座的另一位皇子結盟而且作為早年掌權的勛貴,永昌侯在戶部的人脈也不容小覷。雖說他家已不如當年顯赫了,在御前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但太后卻一向疼愛鄭王,只看在鄭王面上,便不會為難永昌侯府,更別說在一些宗親長輩眼中,鄭王比如今的太子更優秀。有了這麼一位姻親,東平王府手裡就有了更多的籌碼,即便是聖上,也不能輕舉妄動了,日後若三皇子出了什麼差錯,鄭王便是下一個太子,東平王府的富貴榮華還能延續好幾十年呢 !
然而,這一通如意算盤,卻在新年前的那一個黃昏完全破滅 ,
他不知道是誰設下這個圈套,破壞了自家的婚事。出了那麼一件醜聞,宮裡又飛快地下旨賜婚以求平息事態,永昌侯千金沒過兩日也同樣被賜了婚,這門婚事顯然是不成了。他當時覺得鄭麗君也象是被人騙去的,只當她也是中了別人的圈套,想著鄭家同樣位高權重、手握重兵,倒比永昌侯府還要強些,說不定更有用處便也大方地將計就計,認下了這門親事。
然而這一切,都有個前提,那就是鄭麗君與她背後的鄭家不是算計他們東平王府的那個人
朱景誠越想越可怕,他瞪著鄭麗君,寒聲道:“你方才果真是口不擇言麼?世人都說氣憤之下,人總是會將真心話脫口而出,你說的那些也是真心話吧?我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讓鄭小姐放在心上,不惜賠上名節,也要當上我的妻子?”他努力忍了忍氣,咬牙切齒地道:“給我說清楚”鄭麗君臉色又是一白,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咬牙站穩了,仰著脖子道:“我已經說得夠清楚的了我沒有算計你那件事絕對不是我設的圈套”又伸手一指文慧,“當日我是被她的馬車引過去的,你怎麼不問她?”
朱景誠瞥了文慧一眼,見她怔怔地看著自己與鄭麗君,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便冷哼一聲。顧文慧是什麼貨色,他還不知道麼?她哪有這樣的心計?這樣的本事?且不說那黃家與顧侍郎並無私交,她不可能知道黃府後花園是什麼情形,只說東平王府在京城的暗樁,便絕不是一介閨閣弱女能打聽到的只有鄭家這樣,有權有勢,執掌京中軍權,又有足夠人手的人家,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他輕蔑地笑了一笑:“你當我是傻子麼?那幾位勛貴千金,只不過是曾一度入了我的眼,在賜婚後也早就成了過眼雲煙,饒是如此,你對她們尚且下得了這樣的黑手,設一個圈套算計我又算得了什麼?”
鄭麗君面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別說我沒對她們幾個做了什麼,就算我真的做了,那也是因為不忿她們在聖上賜婚你我之後語出不遜罷了又怎的成了我設圈套算計你的證據了?”
朱景誠冷笑著一手指向文慧:“方才她不是說,你從小就對我傾心了麼?你既對我有這份心思,難道就真的能忍受我娶別人?連不可能嫁我的人,你都要存心報復,更何況是本來就要成為我未婚妻室的人呢?本來你如果當了太子妃也就算了,可你已經當不成太子妃了,還能眼睜睜看著我娶別人麼?可惜當時已將近新年了,你怕來不及說服太后與聖上下旨,便用了那個冒險的法子,寧可舍了名節,也要嫁我,是與不是?”這種占有欲,他並不陌生,母妃對父王,何嘗不是如此?只是母妃平日雖好妒了些,也就是對父王的姬妾稍嫌嚴酷罷了,卻從不會因妨而損害父王的利益 。
鄭麗君死命咬住下唇,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沒有做那件事當日我也是被人騙去的”接著眼圈一紅,含淚看向朱景誠:“女子的名節有多重要,我能不知道麼?太子妃的人選早就定了,若我果真想要嫁給你,大可去求貴妃娘娘時間再緊,也還有個把月功夫呢。我承認我從小就……就對你頗為仰慕,但從不敢有分毫逾禮之處。此番能蒙皇上賜婚,我雖心懷惶恐,卻也驚喜不已,只覺得此生再無遺憾了這是我的真心話,若有半點虛言,便叫我天打雷劈”
這話一說完,她便立時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扭開頭去。她是個再驕傲不過的人了,今日把真心攤在他面前,說了這番直白的話語,已是她的極限,這輩子,她也許再也不會說第二次 。
朱景誠卻在冷笑:“是麼?果真叫人感動”他一把抓住鄭麗君的手臂,湊近了壓低聲音問:“那你究意是想要表明些什麼呢?是說你在那天之前,從來就沒想過要嫁給我,只是一心要當太子的妻妾,不過是意外得了賜婚,便也欣然接受了……還是說你從小就想嫁給我,對我一心一意,明明頂著個太子妃候選的名頭,卻無法忍受我娶別人為妻?”
鄭麗君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卻獰笑著一把將她推開,狠狠地道:“回答不出來了吧?趨炎附勢、朝秦暮楚的女人,別當人都是傻瓜”
鄭麗君跌倒在地,頭上的一根玉花簪劃落地面,正磕在一塊石頭上,珠花玉葉摔成了碎片,她卻無暇顧及,只是怔怔地看著朱景誠,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朱景誠掏出大方素帕,擦了擦手,隨手就丟到一邊,睨著鄭麗君冷聲道:“聖旨已下,我不會抗旨的,但你給我記清楚了等你嫁進了東平王府,就給我安安份份地做個世子妃,若你膽敢再自作主張,胡作妄為,有朝一日病了、死了,可別怪自己福薄”說罷一甩袖子,轉身便大踏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