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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暖急急帶著侍女婆子趕了過來:“真對不住,使是我們王府的人疏忽了,讓馬跑了出來。可有人傷著了?傷得重麼?”又對文怡使了個眼色。
文怡心下感激,忙配合的道:“我家五姐姐拐了腳,站都站不穩了。還有柳家表兄大概也摔著了,柳表妹年紀小氣力弱,還要厚顏向郡君借借幾個人手扶一扶,再討兩處靜室,讓他們看看傷勢如何,整理一下。”
“沒問題,我這就叫人來。”朱暖吩咐兩個婆子去扶柳東寧,侍女則幫著文怡扶文嫻,又說:“傷在腳上,怕是行走不便,也不必走遠了,索性就近往靜水閣里去吧?”不過對柳東寧倒是另一種說法,“柳大公子瞧著似乎傷得不重,若是不嫌棄,還請到外院客房更衣。”
柳東寧只是看著文慧,不說話,柳素忙代兄長道了謝,又死命推了他一把,他方才一臉茫然地由人扶著走了。文怡忙與王府的侍女一起攙著文嫻,隨朱暖一道離開,見文慧還呆站在原她,便沒好氣地叫了她一聲。
文慧這方醒過神來,手足無措地跟在後頭往靜水閣方向走,走著走著,便發現鄭麗君站在遠處的花叢後,看著她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她打了個冷戰,忽然明白了什麼。
到了靜水閣,文怡將文嫻扶到長榻上,待朱暖拚退閒雜人等,便忙忙脫去文嫻腳上的繡鞋羅襪,拉高了中褲,發現她的腳踝巳腫了一塊,又青又紫,顯然傷得不輕。朱暖見狀便道:“我去我藥,馬上回來!”
文怡先謝過了,又請她派一個侍女去外院尋侍郎府跟來的丫頭婆子:“把乾淨的衣裳鞋襪還有梳頭家什伙什麼的帶過來,不然五姐姐這個模樣,也不好出去見人。”文嫻摔了簪子,髮型有些綾亂,加上流了眼淚,面上脂粉也糊了。這個樣子出現在人前,可是大失臉面的。
朱暖應聲帶著人去了。靜水閣里便只剩下文怡、文嫻、文慧與一個王府侍女。文怡見文嫻又開始瞪向文慧,便家了那侍女兩個銀角子,請她幫忙打些水來給文嫻淨面。
等那侍女一走,文嫻便再次哭鬧開了:“六妹妹,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我是馬上就要定親的人了,你為何要害我?!便是你心裡不樂意嫁給柳家表弟,也沒必要害我呀?!我幾時薄侍你了?從小到大,我什麼不讓著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文慧蒼白著臉辯解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是鄭麗君做的!方才是她在背後推我,我一時沒有提防,就往前倒了,並不是有意推你,我也不知道你會跟柳東寧倒在一塊兒呀?!我原本是不想嫁給他,可我已經認命了!不然我也不會收他的東西,你看這不是……”她雙手在腰間摸了摸,忽然吃了一驚,接著便往腰間、袖中找了起來。
文嫻卻扭過頭去,撲在長榻的引枕上放聲大哭,顯然對文慧的話一個字也沒有信。
文怡皺著眉頭看向文慧:“你在找什麼?!”
“手串……柳東寧送我的手串……”文慧抬起頭,眼淚汪汪,“不見了……方才還在的……”
“你怎能如此大意?!”文怡已經沒力氣了,“你最後一次看見它是什麼時候?是不是在路上丟了?”
“我……我……”
“她根本就是在撒謊!”文嫻猛地轉過身來,滿面淚痕,“她早就看我不順眼了……”
“五姐姐別說了!”文怡覺得頭好疼,“這事兒對六姐姐沒好處,她未必是存心的。她便是對親事再不滿,也沒必要拉你下水!”
“就是就是!”文慧忙道,“是鄭麗君做的!方才我看見她了,她笑得那個得意……一定是她做的!她恨著我呢,還不想盡辦法報復麼?!”
文嫻冷笑道:“我只知道方才站在我身後的只有你,而我之所以會向前倒,也是你推的!偏偏還正好倒在柳表弟身上!”說到這裡又不由得悲從中來,“如今你得意了吧?我的名節都毀了!再好的親事也輪不到我了,都是你害的,你滿意了吧?!”又扒回去大哭0
文慧本是個有脾氣的人,賠了半日小心,見文嫻還是不肯信,便也惱了:“你愛信不信!反正以你
的身份容貌,還有你這通身的小家子氣,本來就不會有貴人看中,偏你還在做夢!想鬧就儘管鬧去吧!這裡可不是咱們家,看別人怎麼笑話你!”
文嫻哭聲忽的消了,改成低聲哽咽,卻是哭得越發傷心了。
文慧見狀,哼了一聲,又要上前再罵,文怡卻沒好氣地攔下她道:“五姐姐受了這番驚嚇,又傷了腳,本來就受了委屈,對著自己人發泄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六姐姐便是真的冤枉,也不該這樣對她說話才是!方才那個情形,有這麼多人親眼目睹,便是是我拿話混過去了,也擋不住別人議論。六姐姐有空閒,還不如好好想想這事兒怎麼解決吧!”
文慧一聽這話,便焉了,垂頭喪氣地走到一邊悶坐。
方才柳東寧看她的目光太古怪了,他該不會也誤會了吧?算了,她既然已經接受了這門親事,還是想個法子安撫一下吧......
文怡見這長房的姐妹倆一個哭泣,一個發呆,也覺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忽然瞥見門外有人影閃過,還以為是去取水的侍女回來了,忙迎了出去,卻一個人影也沒見著。
此時園中賓客已經散盡了,只能遠遠看到幾個王府侍從在打掃整理。文怡心中訥悶,迴轉身正要返回閣內,卻忽然睜大了雙眼,一手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朱景深在靜水閣外的遊廊下對她擠了擠眼,向她抬手,示意她過去。
文怡卻只覺得雙腿如同灌了鉛般,一寸都邁不出去。
朱景深見狀,無奈地走上前來,探頭望了望閣內,又縮了回去,伸手遞過一串手串:“這個,是令姐方才不慎落在梅林里的。真是太不小心了,前腳才得罪了鄭麗君,後腳便把隨身的東西落在她腳邊,若是叫她發現撿了去,以後還不是想怎麼栽贓就怎麼栽贓?還好我就在邊上盯著,一見人走,便過去撿起來了。快收好,回頭跟你姐姐說,萬不可如此大意了!”
文怡沒反應過來,只是怔怔地盯著他的臉。
朱景深把手串塞進她手中,見狀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嘻嘻地道:“你是說我臉上的傷?早就好了!”頓了頓,“你不認得我了麼?說起來你好像真沒見過我的臉……”
但文怡記得他的聲音!她低頭看了看那手串,勉強問道:“您……為什麼要……要幫我姐姐?”
“為什麼?”朱景深一愣,低頭想了想,笑道,“本世子爺想幫就幫了,哪有什麼為什麼?!”又收了笑,正色問她,“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們出出氣?那個鄭麗君可不是好貨……”他眼中殺機一閃,“橫豎已經得罪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那個顧文慧,應該對鄭麗君的事很清楚吧?或許手裡還有她的把柄?
文怡心亂如麻,飛快地低下頭:“不必您費心了!您快走吧,若是叫人看見了……”
朱景深訕訕地摸了摸頭,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說話的好時機:“那好吧,下一次有機會,我再來尋你說話。你可別圖省事,或是害怕什麼的,鄭家確實不好惹,但不好惹你們都已經惹了,放任她繼續得意,日後受苦的可是你們!趁著如今她不得勢,正好做手機,不然等她嫁進了東平王府,咱們可就鞭長莫及了……”
文怡手上止不住要發抖,只能胡亂點頭:“我會好生考慮的,您請快走吧!”
朱景深悶悶地離開了。文怡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花樹之間,忽地覺得腳下一軟,便扶著門框緩緩滑坐在門檻上。
這張臉......她怎麼會忘記?!便是化了灰也認得!那就是......那就是前世無端一劍刺死她的那個人!雖然看上去年輕了幾歲,但那五官卻幾乎沒有兩樣!
原來那人就是康王世子......如果不是他眼下還是個少年,又正處於變聲期,她大概早就認出來了吧?居然是他......
她都做了些什麼呀......
文怡抬起顫抖的手捂住臉,回想起自己自從第一次遇到這個貴 少年後的點點滴滴......明明是個任性妄為的人,她居然還感謝他!還送藥給他使!甚至......為了別人對他的輕慢,而向杜淵如進言......
她咬緊牙關,緊握雙拳,說不出心中那股情緒,究竟是仇恨還是害怕......
“顧九小姐?你怎麼了?”去取水的侍女回來了,站在門前有些好奇地看著文怡。
文怡醒過神來,沉默片刻,便扶著門邊重新站起身:“沒什麼,只是有些頭暈。水打來了?請送進去吧。”
侍女應聲捧著水盆進屋去了,文怡也慢慢地跟在後頭往裡走D文慧仍在呆坐,文嫻巳徑收了哭聲,見有外人來,也稍稍收斂了些,小聲問文怡:“方才你在外頭跟誰說話?”
“是王府的侍女,揀到了六姐姐丟失的東西,送過來了。”文怡將手串遞給文慧,神情淡淡地扶著文嫻坐起梳洗,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那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誰也不能說。。。。。。
(第三卷完)
卷四 鳳凰于飛
第二百一十五章 城中流言
二月二十五日,天氣陰沉沉的,雨已經連著下了三天,直到今天早上,雨勢方才收小了些,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霧氣,濕氣非常重,偏又夾雜在初春的寒風中,叫人冷到了骨頭裡。
文怡停下筆,呵了呵手,起身走到窗邊,想要將方才一時被風吹開的窗子重新關上,只是手才挨上窗框,便聽到院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接著,兩個小丫頭從外頭衝進院中,連雨傘都沒顧得上打,便快跑進了後院,瞧著似乎是往正屋去的。
後院正屋裡住的是文嫻,自打那天從路王府賞花會回來後,她因拐了腳,便一直在房間裡靜養,連家務都丟開了。
關於那件“意外”,家裡的長輩們知道後,並沒說什麼,只是一邊交代文嫻安心養傷,另一邊藉口文慧在路上感染了風寒,徹底將她禁足,更嚴令家中上下人等,不得胡亂傳播流言,同時派人去柳家慰問同樣受了“傷”的柳東寧,送藥送補品,日日噓寒問暖。據說柳東寧自那日回家後便一直沉默著,什麼話也沒說,三姑母柳顧氏還是從庶長女柳素那裡得知事情詳細經過的,重重罰過惹事的庶次女柳茵後,便沒了下文,而柳姑老爺卻奇怪地沒有表態。正因為這個原因,是朗福德眾位主人也沒有對那件事發表什麼說法,似乎是在等事情慢慢平息下去。
然而,有那麼多人目睹了這件事的發生,想要平息事態,顯然沒那麼容易。
本來,路王府對此事也負有一定的責任,聽朱暖事後說起,是因為她們一眾朋友彼此歡聚,卻在杜青果加入之後,有意無意地冷落了她,加上她的性子與在場眾人都不大合得來,心裡惱了,便離了眾人去尋樂子解悶,不知怎的就跟柳茵混上了。柳茵雖是尚書之女,出身卻差了些,自然是對她言聽計從的。兩人閒逛到了馬廄那邊,發現了那匹小馬,杜青果便非要騎出來玩。她本是路王的親外孫女,在王府一向受寵,從來無人敢攔她的,可她已經離京多年了,剛剛回來,王府里的下仆並不是人人都認得她,馬廄里就正好有這麼一個人,堅決不肯讓她把馬牽走。這一來二去的,杜青果便索性抽了小馬一鞭子,把它趕出來了,甚至趕進了花園裡,才會鬧得人仰馬翻。她既是路王府的外孫女,王府的人又沒能及時攔下她,顯然是有失職之處了。朱暖在文嫻與柳東寧跌倒後,那麼配合地幫著文怡替他們解圍,也是因為心有愧疚。以路王府的威望,他們不願意外傳的事,在場的賓客也不會不賣這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