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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復冷冷他瞥她一眼:“他怎麼冒犯你了?等東行從京南大營里回來,你把事情跟他一說,他但幾是個懂禮的,自會把人送到你手上!豈不強似這般硬捆了回來?名不正言不順……那是巳經分家出去的侄兒,你當還是從前麼?即便那是原本尚書府用過的家生子兒,如今也不是咱們家的下人了!你管得過來麼?!本來是有理的事,都要變成沒理了,你是嫌我名聲太好了,非要叫人得了機會鑽了空子,往我名聲上抹點黑才高興了,是吧?!”
柳顧氏氣得瞪大了眼,卻又不敢反駁,半是委屈,半是惱怒的模樣,十分糾結。柳復沒空理會她,待下人把舒管家送上來了,見人雖有些狼狽,臉上還有幾處青腫,衣服也沾了不少灰塵,但總的說來,沒缺胳膊少腿,還能走路,就是沒有大礙。他暗暗鬆了口氣,便笑著
說:“夫人近日事多,脾氣不好,一時惱了,也沒個輕重,只是你好歹也要有個分寸,不可忘了主僕之別才是。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頂撞夫人呢?”
那舒管家抿著嘴,一張圓臉板得死緊,束手立在他下,只是不說話,顯然時他的話不以為然。
柳復臉上僵了一僵,笑容便淡了:“也罷,你是東行的人,我做叔叔的,也沒空替他管教下人,等他回來了,自會處置你。”說罷便轉向盧老夫人,笑問:“六嬸娘,您看……您是這就把人帶回去呢?還是我另派人將他送回去?”倒不是他多事,如果這舒從安離了尚書府的大門後,又出了什麼事,誰知道別人會怎麼說?他那夫人是個不省事的,他這頭把人放了,她那頭說不定就能派人去尋晦氣,倒不如早早將自家的責任脫開,也省得麻煩。
盧老夫人淡淡他道:“不勞柳姑爺費心了,就讓他隨我們走吧。”文怡迅速低頭再提醒一句:“祖母,還有幾件古董……”盧老夫人抬眼看向柳復。
柳復臉色沉了沉,卻還維持著臉上的笑:“九丫頭倒是個愛操心的,人都放了,幾樣死物,難道我還能扣下來不成?”
文怡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恭敬一禮:“是侄女兒多事了,三姑父為人正派,又是一朝尚書,又怎會學那小家子的做派?還請三姑父別見怪。”
柳復打了個冷戰,轉頭便命人去把那幾家古董拿匣子仔細裝好了,再用馬車送回羊肝兒胡同去。柳顧氏這回是真的目瞪口呆了,急得暗暗跺腳,幾次悄悄扯丈夫的袖子,柳復只是不理會。舒從安卻用感激的目光看著盧老夫人與文怡,暗暗行了拱手禮,聽得尚書府的人說東西都裝好了,便忙退下去臉看了。柳復見狀,面色更難看了些。
盧老夫人聽得舒從安報上來,說東西都驗過了,也都放置好了,也沒空再理會柳復夫妻,只對柳顧氏說了幾句教訓的話,便帶著孫女與侄孫告辭了。文良臨走前看了柳顧氏一眼,見她不但沒有送他們出二門的打算,反而視若無暗他只顧著拉柳復說話,面色暗暗一沉,繼而冷笑一聲,便跟著盧老夫人身後場長而去。
文怡一行人上了馬車,離了尚書府,沒走多這,便停了下來。盧老夫人叫了舒從安過來,道:“你親自押著半回去,必要細細點算清楚,叫他們仔細搬運,別擺壞了東西。過後的事情,就看你們如何處置了。我到底是外姓人,不能事事替你們做主,歸根到底,還是要你們大爺來主事才是正經。”
舒從安忙恭敬道:“今兒多虧了老太太出手,才保住了主人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小的替大爺講過老太太。家裡巳經派人去營里送信了,等大爺回來,必要到府上致謝的。”
盧老夫人嘆了口氣:“我也不圖他這一聲謝,早晚是一家人。他在營里也不容易,再過幾夫,還要上戰場。家裡的事,還是早做打算的好。我幫得了一次,幫不了一輩子。回去了,看你們大爺有沒有可靠的至交親朋,把家裡值錢的東西託付過去,也省得日日膽戰心驚了,我瞧那邊府里,不家是會輕易放手的。只是你們別我我,今兒我多說了幾句話,你們二夫人便有閒話說,我年紀大了,不在乎這些個,卻還要為孩子們著想呢。”
舒從安忙低下頭去:“老太太這樣說,小的就更沒臉見大爺了。都是因為小的處事不周到,才會連累了老太太與九小姐。”
文怡笑道:“舒管家不必這樣,此事說起來原是三姑母的錯,我們也不過是講理罷了。只是舒管家似乎吃了些苦頭,不知傷得可要緊?趁早兒請了大夫來瞧才好。”
舒從安笑說:“多謝九小姐想著,小的皮粗肉厚,摔打幾下,也不算什麼。”
盧老夫人點點頭,便叫文良過來:“良哥兒多辛苦些吧,他身上有傷,押車的又都是尚書府的人,你一路看著他們回去,再回家來。”文良也覺得尚書府的人信不過,立時應了,舒從安又是一番千恩萬謝。兩行人便就此分了手,各自回家去了。
走在路上,文怡還在為今天順到討回了柳東行的家人財物而暗暗慶幸,忽然察覺到盧老夫人在看自己,便問:“祖母有什麼事麼?,盧老夫人擺了擺頭,閉上了雙眼,卻暗暗下了決心。
尚書府內,柳顧氏見客人都走了,再也忍不住他衝到柳復跟前,大聲道:“老爺!您這是做什麼?!您就算要把人放走,我也不說什麼了,可東西卻不能還回去啊!”
柳復大喝一聲:“夠了!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柳顧氏畏懼他縮了縮脖子,卻還是強自道:“我都是為了老爺著想!老爺卻不明白我的苦心,還不顧我的臉面,把那刁奴放回去了!如今我還有什麼臉面?只怕家裡隨便一個下人,就能踩到我頭上來了!”
柳復瞪著她,忽然覺得有些無力,倒在圈持上,頭疼他抹了插額角。
一個穿著梅紅妝花獵子的三十來歲的秀麗如人站在花廳門外,手裡托著一個小小的連環黑漆答盤,盤裡放著一個青花茶盅,怯怯他問:“老爺?妾給您熬了一盅參恭,您喝兩口,壓壓火氣吧?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夫人總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柳復神色放柔了:“進來吧。”柳顧氏卻是柳眉倒豎,張口就罵:“你這**又來做什麼?!可是嫌先前禁足的日子太短了,想要再試一試?!”
原來這女子便是白姨娘,原是柳復愛妾,見主母相罵,她立時便紅了眼圈,小聲說:“賤妾不敢。”然後把參茶放在柳復手邊的小几上,便屈膝一禮:“老爺千萬要保重身林。”便教教退下,一點兒都沒有留戀的意思。
柳顧氏冷哼:“算她識相!”又嫌她多事,“來人啊!是誰放白姨娘到前頭來的?都給我拖出去打上二十板子!看下次還有誰敢明知故犯!”
“行了行了!”柳復不耐煩他道,“你今日火氣很足啊,罵完了親成長輩,又罵起自家人來了?我從部里一得了信,便立時趕了回來,一滴水都沒喝呢,你不過問一聲,也就罷了,白姨娘給我送了參茶來,原是為了我著想,你怎麼也不能容?!瞧你如今這樣兒!哪裡還有點大家主母的你面?!別說外頭人如何,連你娘家人都看不過去了!”
柳顧氏大感委屈:“老爺說什麼呢?今日怎麼就專盯著我不放了呢?我有那裡不好了?便是去東行家裡討要東西,不也還是為了老爺麼?!”
柳復沒好氣他道:“通共也就一回,太子派來的嬤嬤問起了素姐兒的事,但過後便再沒了下文,可見事情是不成了,你還在這裡添什麼亂啊?!太子妃才進宮多文?東宮又不是沒有倒妃,太子未必就有那個意恩!”
柳顧氏不服氣他道:“誰說是太子要納倒妃了?那位嬤嬤雖不肯明說,但我給了她不少好處,她總算露了點口風,原是太子要給廉王世子選妻呢!那康王世子雖是個不中用的,到底也是近支宗室,將來便是做不了王爺,一個爵位總是跑不掉的。若是能看中我們素姐兒,也是素姐兒的造化。我做嫡母的,還知道要為孩子著想呢,老爺是親爹,怎麼就不放在心上呢?”
柳復冷笑:“廉王世子?別說笑話了,他再不中用,也是宗室貴人,既是要要正室,哪裡我不到名門千金去?非要將就素姐一個庶女?”他心想,若柳素是白姨娘所出倒也罷了,偏偏是丫頭出身的柱姨娘生的,別說宗室子弟,便是尋常官宦人家的兒子,也未必肯將就呢!
柳顧氏道:“這有什麼?素姐兒從小就是在我跟前長大的,把她記在我名下,不也一樣是嫡出的了?老爺又是堂堂尚書,她比其他官宦人家的千會差在哪裡?若這門親事能成,咱們家有個宗室貴婿,也休面得緊。 ”橫豎柳素一個庶女,不可能結下什麼好親事的,記在她名下也無所謂,康王世子不中用也無所謂,關鍵是這個名頭夠響亮!平日柳家說是國戚,其實隔了好幾重,壓根兒就使不上力,前些年皇后對柳復還有幾分侍重,如今卻幾乎沒動靜了,再這樣下去,等柳復任期滿了,柳家的權勢就要大打折扣的!
想到這裡,她便放軟了語氣,勸道:“老爺,宮裡好長時間沒傳我進去請安了,往日我說起這事兒,老爺總說不著急、不著急…我知道老爺是不願別人說閒話,指老爺是靠裙帶關係得勢的。但與姚家這樣疏遠,也不是辦法。遇事也沒個幫手,將來要是再家先前那樣,再出點什麼事……”見柳復神色不善他盯著她,她乾笑了幾聲,吞下幾分心虛,訕訕他道:“康王世子也沒什麼不好的,他自小養在皇宮後中,咱們素姐兒要是嫁了過去,將來直擺就能跟皇后娘娘搭上話了,用不著每次都要跟姚家打招呼……”
柳復冷哼一聲,道:“我不管你是打了什麼主意,只是別忘了,皇后跟太子……可不是親骨肉!上頭的貴人都容不得左古逢緣之人,你既是聽了太子的話,想要將素姐兒許給康王世子,就不該再從姚家使心恩!而且你即便有心送禮,也不該去我東行討要,若他在家還罷了,他不在家,你硬是要搶,傳出去了,別人會怎麼說我?!你那六嬸娘的話雖難聽,卻不是無的放矢。今日御史台怡好有人到禮部里來,若不是家裡報信的人機靈,幾乎就叫他們聽去了,到時候我在朝上豈不是要顏面掃地?!我如今也在聖上跟前做了許多年的官了,用不著再靠旁門左道討好後宮,往後不得我同意,不許你再自作主張!”擺著頓了一頓,“你只要把寧哥兒的婚事辦好就行了,別的事休要多管!若是再壞我的事,可別怪我不顧夫妻多年的情份,直擺讓你去禮佛抄經了!橫豎媳婦馬上就要進門,府里便是沒了你,也不愁無人主事!”說罷一甩袖,便走了。
柳顧氏瞪大了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臉色答白他坐倒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