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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嬤嬤笑了:“老奴沒嫁人前,就叫這個名字。
當年老奴就在老夫人身邊侍候,因為不敢叫長輩們知道,老夫人把自己的首飾與舊年得的銀錁子、銀鐲子什麼的收攏起來,讓老奴報了病,藉口回家休養,趁機出去找銀匠把首飾熔了,又湊了些碎銀,才得二十個銀子呢!十兩拿去買了路上能用的藥,還有外頭收來的洗乾淨的舊衣裳,其他就用老夫人的一塊帕子包了,老奴親自包了包袱,叫家裡哥哥駕車,悄悄兒送過去給四奶奶的!”
李太太聽了,色色都與母親生前提過的細節對上了號,忙道:“正是呢!沒想到卻是遇上了正主兒,若不是你們主僕,當年我母親哥哥只怕在路上就熬不住了......”想到傷心處,又想哭。眾人忙勸住了。
羅四太太道:“今日親人得見,真是件喜事,也是我的福氣,傷心的事就別再提了!文怡在京里除了她大伯父一家子,就只認得我這個乾娘,你既然與她相認了,就多關照些,也是親戚的情分。”
李太太忙道:“這是當然!”又一手拉著文怡,一手拉著趙嬤嬤,問起盧老夫人的身體,以及幾十年來的經歷。得知她喪夫之後,復又喪子,只與孫女兒相依為命,便又哭了一場,深悔沒早日派人找到這位長輩。文怡忙把十七弟文康過繼六房之事說了,她才好過些。
羅四太太主持大局,吩咐下去,準備開宴,總算是讓認親大事暫告一段落。趙嬤嬤依禮退了出去,她還讓人特地為趙嬤嬤備一桌席面。
李太太也叫身邊的大丫頭去陪席,然後便緊緊拉著文怡,兩人一同到靜室中梳洗過,又一同回到席面上,李太太還堅持讓文怡坐到自己身邊來。
眾人才經歷了兩場認親的喜事,心情都很好,又見主人家殷勤好客,便覺得今日的菜式味道格外鮮美。其中一樣鱸魚,肉質鮮嫩,最得大家稱許。 鱸魚此時在南方也過了最好的捕撈時節,更別說是在京城了,每席都有這麼一大條鱸魚,可不是有錢有勢就能辦到的。
阮二夫人便笑著向羅四太太抱怨:“你既能覓得這樣的東西,怎麼也不告訴我?前些日子我們家待客,連樣象樣的菜都沒有,叫人笑掉了大牙!若早知道你能弄到新鮮鱸魚,我也不用丟那個臉了!”
李太太心情正好,便也跟著笑道:“你們國公府的席面若也能叫人笑掉大牙,我們家上個月請客那回的菜式,豈不是不用見人了?你說這話,我倒要替你家的廚子叫屈呢!”
眾人都笑了,羅四太太忙道:“這都是底下孝敬上來的,我哪裡知道呢?不過是幾樣家常菜,因為家裡有鋪子,比起你們,略便宜些。
若你們想要,我就去問家裡的掌柜們一聲,怎麼也得再弄些來。”眾位太太們都十分驚喜,忙向她道謝了。
文怡一直坐著聽眾人說笑,又時不時回答李太太的問題,此外便是靜靜品嘗著席上的菜色,一派斯文端莊,卻又不顯得拘謹。相比之下.與阮孟萱同坐一席的文嫻便顯得略為僵硬了些。文娟與文雅倒是靠著蔣瑤,與阮孟瑩說了好幾回話。文娟心裡很是高興,暗道這些千金小姐也是極和氣的,待回了家,一定要告訴六姐文慧。文雅卻在暗中留意阮孟萱衣服上的繡花紋樣與頭上的釵環,盤算著回去後跟姨娘提一提,看能不能照著做一套,等下次出門做客時穿戴,豈不比大太太蔣氏吩咐公中置辦的衣裳首飾體面?
羅家這日請客,辦得十分成功,來客都覺得賓至如歸,還認得了不少新朋友。宴罷喝過茶,聊了一會兒閒話,天色已經不早了,眾人便紛紛告辭離開。
阮家母女先行一步,接下來是其他客人。文怡陪著羅四太太,把李太太等人送出二門,李太太再三囑咐她要去自己家裡做客,文怡都笑著應了。
顧家人落在最後,因羅四太太許氏有東西要交給文怡捎回去給於老夫人與蔣氏,便把幾個小輩留在花廳里,自己帶著丫環去了後院。文怡坐在桌邊,靜靜地喝著茶,回想起今日的言行,應該沒有失禮之處,又暗暗在心中默記幾家新認得的女眷長輩。
文嫻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隨自己走到角落裡,悄聲道:“九妹妹,你別嫌我多嘴。今兒遇見的那幾位太太....聽說夫君都是軍伍中人,出身的人不多.....因此說話也沒個忌諱,你若要與她們來往,可千萬別忘了禮數!”
文怡訝然:“五姐姐多心了。幾位太太不過是因為素日習慣了,因此說話慡利些,其實並無失禮之處。”
文嫻嘆道:“我何嘗不知道她們是慣了這般行事的?只是你與她們不同,若也跟著學了,落在外人眼裡,怕要說你閒話的。”她有些遲疑,“我是怕你會吃虧,才多嘴勸你.....若你覺得無所謂,那就算了....
文怡忙道:“五姐姐也是好意,妹妹省得的。妹妹謝姐姐提醒了!”說罷鄭重一禮。
文嫻忙扶住她,笑道:“這有什麼?都是一家子姐妹。咱們都是頭一回來京城,頭一回沒有長輩帶著,在外頭做客。
我做姐姐的,自然要多提醒妹妹幾句。說起來,我心裡也有些慌呢,今兒不過見了兩位貴人,已拘謹到這般地步,明兒到了路王府,那可是滿府貴人,到時候又該怎麼辦?行動慢了,怕人說我們不知禮,說話多了,又怕人笑話我們巴結權貴,真真叫人為難!”
文怡笑道:“依我說,象瑤姐姐那般就好,大大方方的,該說時說,該笑時笑,不過是個茶會,咱們也沒少見識,五姐姐不必慌張。”
文嫻嘆了口氣:“哪有這麼簡單?瑤妹妹是見慣了場面,又認得貴人,自然輕鬆,咱們怎好與她相比?況且,我們若也學著象她那般殷勤,豈不是叫人笑話伯父?顧家的名聲也要受損的。”
文怡心裡有些意外。文嫻似乎是鑽了牛角尖了,偏又占了大道理,她不好多勸,只是慶幸明日的茶會上,顧家姐妹除了文慧,都是陪客,便是拘謹些,也沒什麼要緊。
回去的路上,因文雅與文娟聊得來,要坐一輛車,文嫻便陪著她們一起坐了,文怡與蔣瑤一車,倒是安安靜靜的。
途中,蔣瑤幾次打量文怡,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開口。文怡心下生疑,只是面上不露。
車到了侍郎府,姐妹幾人下車,正要進二門,卻看到文慧從內院方向急急跑出來,滿面淚痕,氣喘吁吁,頭上釵環欲墜。
文嫻吃了一驚,忙問:“六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聯姻初定
文嫻正要上前扶文慧,卻被她一把甩開了。文慧滿面悲憤:“你們……也是同夥吧?!為什麼?!我幾時怠慢過你們?你們要這般害我?!”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文嫻文怡姐妹幾個都覺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答她。文怡猜想她大概是為了什麼事又跟家裡人鬧彆扭了,不由得有些厭煩,便道:“六姐姐說話仔細些,我們才回來,就被你劈頭罵了一場,你好歹讓我們知道是什麼緣故呀?!便是我們姐妹真有理虧之處,也該把話說明白吧?!”
文慧眼淚盈眶:“若你們不是同夥.....為何全都出了門?!只留我一個......只留我一個......孤立無援.....”她嘀咕囈語,忽然間悲從中來,淚水流個不停。
只是她這話聽在眾人耳朵里,便叫人覺得不是滋味了。本來所有人都要出門的,是她自己不願去羅家,怎的就成了別人害她?連文嫻也有些惱了:“六妹妹,你再不把話說明白,我就不管你了!”她可是再和氣善良不過的姐姐,怎的就害了妹妹?!
文慧只是哭個不停,這時踏雪從後面跑過來,死死抱住她的腿,哭道:“小姐,您不能去啊!您若去了,奴婢們就沒命了!”
“給我滾開!”文慧忿恨地將她踢到一邊,“你是我的丫頭,卻幫著她們瞞我!你們都瞞著我!你們都瞞著我!我是不會聽你們的話的,我絕對不嫁柳東寧!”
“給我住口!”門內傳來於老夫人的大喝,文怡等人望過去,只見她冷著臉站在階梯上,如意雙喜立在兩側攙扶,蔣氏跟在一邊,一臉急切地看著女兒:“好慧兒,聽話,我們不會害了你的!”
這是......怎麼回事?!
文怡下意識地看了踏雪一眼:“六姐姐到底怎麼了?”她回頭示意冬葵,將踏雪扶起來。
踏雪感激地看著她,在冬葵的攙扶下站起身,猶豫地望向文慧,沒有回答。
文慧沒留意她,只是哭著對蔣氏道:“母親不是一向最疼我的麼?!為何也要逼我?!您早就知道姑姑會來的,也知道她來做什麼,為何不告訴我知道?!”
三姑母來過?!
文怡吃了一驚,忙望向於老夫人與蔣氏。
蔣氏臉上閃過一絲愧色,但還是苦口婆心地勸女兒:“好慧兒,母親都是為了你好,你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就能明白母親的苦心了。
聽話,別惹祖母生氣!”
於老夫人卻冷冷地盯著孫女,硬邦邦地道:“我與你父親、母親都商量過了,這對你是最好的安排,你不必再多說了!踏雪,扶你們小姐回房去,沒我的話,不許放她出來!也不許任何人去看她!”說罷斜了蔣氏一眼:“若有半點風聲傳出去,叫這婚事生了變故,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蔣氏打了個冷戰,忙道:“婆婆放心,媳婦會好生約束慧兒的。”說完快步走到女兒跟前,不顧文慧的掙扎,硬是拉著她往後頭走。文慧哭叫:“母親,你不能這樣!放開我!我要去跟姑姑說明白!”蔣氏只是紅著眼圈拉她走。
文慧見哭求無效,掙扎得更大力了,差點兒便將蔣氏甩開。於老夫人看得臉都黑了,蔣氏擔心婆婆怪罪女兒,忙抱住女兒,小聲道:“好慧兒,你心裡再不願,也別當著眾人的面鬧。你忘了在平陽時的事了麼?!”
文慧楞住,想起在清蓮庵的那幾個月,身上便不禁發起抖來。她驚恐地看向母親,卻看不到一點玩笑的神色。她開始冷靜下來。
事情還沒到絕路,她還有法子可想的!她記起了明日路王府的茶會,終於順從了母親,回了自己的院子。
文怡姐妹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於老夫人開口,方才清醒。
於老夫人問過她們今日的事,聽說她們見過了滬國公府的二夫人與小姐,又認得了幾家官眷,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很好,你們都表現得很得體。往後出門做客,也要這般才是。”
眾女齊聲應了,文怡又送上了羅四太太備的禮物,於老夫人似乎更高興了:“四太太太客氣了,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說了幾句閒話,便打發孫女們走人,臨行前還輕描淡寫地道:“六丫頭今日受了涼,有些發熱,說話也糊里糊徐的。待會兒還要請大夫來瞧呢。只怕明日不能去王府了。你們見到王妃,就替她說一聲,向王妃陪個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