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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沒心情跟她拌嘴,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二弟前些時候生病了,並不是因為與五姐姐訂下了婚事,而是因為他在家酗酒,被二叔打了一顧,才起不了床。只是說出去名聲不好聽,因此柳家只說他是病了。”
文嫻與侍琴雙雙一愣,段可柔的面色又答白了幾分,勉強笑了笑:“是麼?九姐姐從哪裡聽來的?怎的之前不見你提起?”
文怡沒理她,繼續逕自道:“他養傷養了許多,連門都出不得,我倒不知道他幾時納了通房,若真的納了長相肖似六姐姐的丫頭,當初索性向六姐姐提親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煩?再說,柳姑文與三姑母又不是木頭人,尤其是三姑女,她是什麼樣的脾氣?能容兩個丫頭在二弟跟前中傷娘家親侄女?”
文嫻神色略和緩了幾分,若有所思。
文怡又道:“柳家大妹妹素來與二弟親近,又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姑娘,我是她嫂子,她在我面前還不敢透露幾分心聲呢,不知段妹妹是幾時與她這般熟絡了,竟能讓她將兄長的房中事透露給你一個外人?”
段可柔拽住帕子的雙手手背已經起了青筋,雙眼幽幽地盯著她看,面上半點笑意不剩,眉間竟是帶上了恨意。文嫻意外地看著她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表妹,你……”
段可柔從牙fèng中擠出幾句話:“我還以為你真是好人,只不過是膽小怕事,因此不肯幫我罷了,沒想到你如此陰險……”(粉嬸說:壞心柔,你有資格說人家陰險麼?)
文怡看著她有些扭曲的五官,心中起發覺得自己從前有眼無珠:“段妹妹,你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也叫我聽聽,五姐姐該怎麼辦?既是對這門婚事有不滿,是向長輩們抱怨,還是直接跟柳家鬧?若是事情鬧大了,婚事不成,說不定顧家就得我人代替她嫁過去了,這個人應該找誰呢?”她看了文嫻一眼,“五姐姐是正室嫡出,父親乃是進士,可不是尋常女兒,十妹妹是庶出,十一妹妹年紀又太小,論出身,也就只能找回六姐姐……”
“她不行!”段可柔喘著氣,瞪大了雙眼打斷了文怡的話,但隨即又發現自己失態了,忙重新恢復了端莊儀態,“我是說 …當初柳家向五姐姐提親,呆見是不願意要她的,又怎麼可能答應……”
文怡笑了笑:“六姐姐不成,家裡還有誰?蔣姐姐的婚事,顧家可做不了主。”
“她當然也不行了。”段可柔眨眨眼,“五姐姐還是要嫁過去的,便是抱怨一下,也不過是想讓柳家人別小看了她而已。”
文怡又笑了:“那若五姐姐日後要給二弟納個知根底又可信可靠的良家女為妾,又該找誰呢?五姐姐可不認得這樣的女孩兒,平日裡來往的,大都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誰會給人做妾?”她收了笑,“大概除了段妹妹你,也不會有別人了。說來也巧,去年二弟去顧莊時,段妹妹就對他傾心不已,若不是我死死攔著,你大把會連夜跑到書房去見他吧?哪怕明知道他當時喝醉了,身邊又沒人!”
段可柔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而文嫻似乎直到這時才想明白,看向前者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段可柔咬咬唇,含淚看向她:“五姐姐,這不過是九姐姐一面之辭,你難道不相信我麼?”文嫻眼中閃過一抹遲疑,看向文怡:“九妹妹,這些事你都是從哪兒知道的?”
“親耳所聞,親眼所見。”文怡淡淡地道,“五姐姐不信就算了,反正她是不可能會稱心如意的。她與你份屬表姐妹,柳顧兩家本就有親,表妹為妾,這是自甘下賤,叫柳史參一本,就連二叔也要吃掛落,休把那小門小戶里的做派用到咱們這樣人家裡頭!”
文嫻聽了她的話,神色複雜,不知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羞傀,她承認,方才聽到段可柔說起給柳東寧納妾時,她心裡確實曾經考慮過段可柔。她所認識的人裡頭,最熟悉又最有把握拿捏的,也就只有這個掛名表妹了,不想卻正中人家的圈套。
文嫻覺得有些氣悶,回身扶住侍琴,一聲不吭地進了裡間,外屋只剩下文怡與段可柔兩人。
段可柔仿佛日剛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似的,整個人都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露出了慘白的苦笑:“九姐姐,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我若什麼都不做,這輩子就葬送了!我比不得你,有天大的福氣,什麼都不做,就能嫁得如此風光,若我是你,這會兒也不必這般費盡心神了!”
文怡冷笑,當初柳東行未定親時,段氏也曾為侄女爭取過,是段可柔看不上柳東行,如今倒成了別人的錯了。
文嫻已經看清了段可柔的真面目,她也不必繼續留在這裡看這人的表演了,轉身便要往外走。段可柔有些驚慌,忙上前攔住她:“九姐姐,你要去哪裡?!”
文怡瞥了她一眼:“讓開!”
“不行!”段可柔的呼吸變粗了,“你不能告訴姑姑,你不能告訴她!她會罵我的,她會報復我的!那我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文怡盯著她,良久才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該你得的東西……我是不會拿走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重回正軌
文怡再次來到二伯母段氏所住的院子時,心中的氣悶還未完全消除。回想起方才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一切,她心中既有憤怒,也有悔恨,憤怒的是段可柔心思不正、手段毒辣,幾句話就想壞人姻緣,悔恨的則是前世的自己居然聽信了此等蛇蠍女子之言,拋家落髮,入了空門,既錯過了與柳東行的宿世姻緣,也間接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想來當時段可柔之所以會向自己進讒言,不停地詆毀柳東行的為人與家世,慫恿自己出面反抗長輩的安排,還能是為了什麼目的?她同樣面臨不如意的婚事,相比之下,柳東行若非破相身殘,無疑是更理想的夫婿,世家子弟,年紀又輕,無兒無女,還是個官身!比姬妾兒女成群的中年富商要強得多了。十有八九,段可柔當年是打著壞了自己的姻緣,好取而代之的主意!
那時候,族中適齡的姐妹幾乎都出嫁了,連十一妹文雅,也都訂了人家,再往下,十二妹不過十三歲,又是出自遠支,父母皆與長房不合,三姑母若要絕後患,根本不可能考慮他家,自己就成了最佳的人選。若自己不反抗,三姑母柳顧氏就不會考慮其他姻緣親家的女兒,更別說她與二伯母段氏本就有些不睦。但自己出家離開後,族中無人可選,哪怕是為了收拾殘局,只要有人可用,三姑母很有可能就顧不了這麼多了。
記得那年自己雲遊至康城時,看到那家富商娶的妻子是別人,也許並非因為段可柔已被折磨致死,而是她根本就沒嫁過去!
一想到前世柳東行最後娶到的人,很可能就是段可柔,文怡心裡就覺得無比噁心!這種想法就象螞蟻在啃咬著她的心肝脾臟,叫她坐立難安,恨不得立時回到前世去,看一看柳東行到底娶了什麼人為妻!
文怡直到在二伯母段氏房中落座,臉色也沒緩和過來。段氏瞧她的模樣,便有了一番猜測:“九丫頭,是不是可柔丫頭冥頑不靈,說了什麼不知好歹的話,惹你生氣了?”說完嘆了口氣:“罷了,她素來是個糊塗的,二伯母替她向你賠個不是吧,你別與她一般見識。”
文怡收回思緒,勉強向段氏笑了一笑:“二伯母言重了,侄女兒可不敢當。”頓了頓,收了笑容,“段妹妹似乎已經……”
話未說完,段可柔便從門外沖了進來:“九姐姐!”見了屋中情形,立時剎住腳,勉強笑著下拜見禮:“姑姑。”段氏皺眉斥道:“莽莽撞撞的,成何體統?!也不怕叫你九姐姐笑話!”段可柔怯怯地低下頭認錯,眼角卻瞥向文怡,目光閃爍,試探地道:“九姐姐跟姑姑說什麼呢?方才正聊得興起,你就忽然走了。”
文怡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冷冷一笑,也不避她,逕自對段氏道:“段妹妹心志鑑定,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區家的親事,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了。強扭的瓜不甜,想來也是她與曲大少爺無緣。二伯母索性就回絕了區家吧。”
段可柔聞言覺得有些奇怪,暗暗鬆了一口氣之餘,又立時緊張起來。區家的婚事,她自然是不願意應的,但如果真叫她嫁一個有妾有子的中年富商,區家這邊倒也不必急著回絕,好歹也要等到她知道那區太太生的是男是女,再做決定不遲。不過,無論區家還是富商,都比不得學士府的嫡長子體面,哪怕是做二房,也強似嫁入小門小戶苦熬。想到這裡,她便用迫切的目光看著姑母,希望對方說點什麼。
段氏卻愣了一愣,轉頭看向侄女,臉色有些難看:“你真是鐵了心要回絕區家麼?!你知不知道區大少爺對這門親事有多看重?!”
段可柔眼珠子一轉,低下頭小聲道:“姑姑,我……”
文怡淡淡地開口說:“二伯母,她不願意,您又何必逼她?想來以段表妹的品貌,自有更好的前程。到時候,還要靠二伯母為她做主呢。”
段可柔心下愣了愣,隨即一喜,望向段氏的目光中充滿了希冀。
段氏卻移開了視線:“既如此,那就回絕了吧,也省得耽誤了人家。”說罷就叫了玉蛾進來,找出區家托官媒送來的帖子,命一名管事送回去婉拒。
區家親事就此作罷,玉蛾一走,段氏也沒了精神,看向侄女的目光有些複雜:“今兒就如了你的意,日後你可千萬別後悔才好。”
段可柔心中卻難抑歡喜,微微紅著臉道:“姑姑,侄女兒的婚事還要您做主呢,您……”
話未說完,段氏已經打斷了她:“改日再說吧,我這會兒沒功夫想這些,你出去。”
段可柔有些不甘心地咬咬唇,想要再次開口,段氏卻提高了聲量:“出去!”段可柔愣住,有些忿恨地盯了文怡一眼,心中埋怨是文怡挑撥了她姑侄感情,卻又不敢違了姑母之命,屈膝一禮,退了出去。
她一走,段氏便紅了眼圈,想到之前種種,灰心無比:“九丫頭,你說你妹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我為了她,也算是操碎了心,幾時得過一聲好?這區家的親事,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來,更難得的是人家大少爺對她有心。她倒好,二話不說就回絕了!她心頭這樣高,什麼樣的人家才能滿足她?!”
文怡打從心裡就排斥“你妹妹”這三個字,此時更不可能口中留情:“二伯母,實話說,您對段妹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無奈段妹妹已經鐵了心,您便是再費神,也未必能得一聲好。我也曾問過她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婚事,她只是閉口不言,想必二伯母也是一樣的。但每次有人提親,她都一概回絕,這樣下去,名聲可不好聽,不但她的名聲受損,只怕連二伯母與這府里的姐妹們,都要受連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