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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顧氏板著臉坐在正座,根本就不肯理會文怡,只是一味向文嫻問話。文嫻要專心回答她,也就顧不上文怡了,落在族人們眼中,自然會覺得長房婆媳對文怡這個娘家人十分冷淡。幾位柳太太互相對了個眼色.面上不露.待得離了長房的宅子,才聚在一處議論:“不是說她們是一家子麼?怎麼老二家的跟寧哥兒媳婦對行哥兒媳婦那樣冷淡?”
“可不是麼?難為行哥兒媳婦還對她們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換了是我.早就冷了臉走人了!”
“所以說行哥兒媳婦好涵養呢.怪不得行哥兒說他二嬸當初是不願意幫他結這門親事的。老二家的是什麼性子?咱們心裡都有數,她能看中的人能有什麼好?只看寧哥兒媳婦的行事,就知道她眼光不靠譜了!”
“我看哪,雖然人人都說她們三個是一家子.其實只不過都是平陽顧氏的女兒罷了,老二家的和寧哥兒媳婦是顧家長房的,行哥兒媳婦卻是六房的,根本就不是一家子.不是一樣的家教.怪不得性情行事差別這麼大呢。以前咱們只說顧家女兒不好,其實不好的.就只有顧家長房的女兒。平陽顧氏既有這麼大名聲,自然不是虛的.哪一族沒有害群之馬呢?”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連柳四太太也說:“我在京城見過顧家長房和六房的兩位老太太.真是兩個性子,怪不得會教養出不一樣的女兒來。”
她們的評論很快就在族裡傳開了.柳氏族人對文怡與文嫻的態度,漸漸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以及相關的言論,很快就傳到了文嫻的耳朵里。
第三百四十一章 迎頭棒喝
文嫻伏在妝檯上低聲抽泣,只覺得委屈無比。她與族中諸位嬸娘小姑們相見那日,她們明明還對她那般親切客氣,怎的才過了兩天,事情就完全變了呢?她既不曾對她們失禮,也不曾做過什麼錯事,為何她們要如此抵毀她?!
房裡沒有別人,只剩下一個侍琴在旁安撫:“奶奶何必跟那些沒見識的村婦一般見識?她們見過什麼世面?知道什麼叫大家風範?我呸!若不是老太爺做了大官,這恆安柳氏也不過是尋常人家罷了,如何能與我們平陽顧氏相比?奶奶只看他們族裡這些太太們的出身家世,就知道她們的眼光高不到哪裡去了。不過是一群沒見識的蠢婦,成天只知道打聽些東家長、西家短的流言蜚語,奶奶若跟她們同流合污,成什麼人了?奶奶您可是正經名門望族出身的大家閨秀!根本就沒必要理會這些閒言碎語!”
文嫻聽了,心下一想,這幾位嬸娘的家世確實比不得婆婆和自己,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女兒罷了,強一些的,家裡是小官小吏,或是秀才舉人,差一些的,也不過是家裡有些薄田,有一位其至還是商家女!也難怪她們的才學見識遠遜於她了。
這麼想著,文嫻覺得心裡好受多了,抽泣著抬起頭來,斥責侍琴:“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胡話?嬸娘們的出身再不好,也不是你能說的,還不快住了嘴?叫人聽見傳出去、她們越發要編排我了!”
侍琴忙賠笑道:“是是,奴婢遵命?奴婢平日一向說話小心的一今日是實在氣不過了,才為奶奶打抱不平,忍不住多說幾句,不會傳出去的。”
文嫻嗔她一眼拿帕子擦乾了臉上的淚痕,落寞地道:“就算知道她們沒什麼見識,我不該與她們計較,可聽了這此傳言,我心裡還是覺得難受。就怕外人不知道,聽信了她們的話,只當我是那等不恭不敬、狂妄無禮的人了,那我在恆安還怎麼過日子呀?!”她現在是越來越懷念平陽了她在老家平陽的名聲可是非常好的,任誰都要誇她賢良淑德、優雅嫻靜。
侍主小心地打量了她幾眼眼珠子一轉一便道!”依奴婢說,這種事實在是沒道理!那日奶奶去會親時明明幾位太太都是笑臉以對的,這兩日忽然變了。風,肯定有問題!想來這其間的變故也不過就是九姑奶奶回來這一件事,難道是她做的?”
文嫻一愣,想了想,搖搖頭:”這倒不至於。九妹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忽然得了勢,有可能會向娘家人炫耀炫耀,但還不至於故意敗壞我的名聲
我也是顧家女兒她壞了我的名聲,又能有什麼好外?”說到這裡,她有幾分茫然若失:”從前我還疑心他們夫妻有意思走宗子之位,但我們回來時,他們都拜完祠堂、上完族譜了,一個字也沒提過宗子的事,可見是真沒這個意思。那九妹妹也沒必要壞我的名聲了。::
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對侍琴道:”你也別胡亂猜疑了我暈船的事,除了你就只有她一個還記得,還知道要問候我一就沖她這份心,哪怕她與我有些口角,也不過是小節。她並不是壞人,我們就不要與她計較了。”
侍主訕訕地應了,眼珠子又轉了轉,賠笑道:”奴婢其實也不覺得九姑奶奶是有意為之,只不過……族裡幾位太太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才會覺得奶奶不好。奴婢打聽過了,九姑奶奶初貝眾位長輩時,還有幾位太太對她不大喜歡呢,但她後來一出手就是金首飾:還道了不少好料子,那幾位太太就不再給她臉色瞧了,還誇她恭敬知禮待人和與,聽到別人說她的不是,還替她說好話呢!依奴婢看哪,什麼和氣不和氣,都是假的!不就是因為九姑奶奶送了厚禮麼?奶奶見長輩時,只按規矩送了幾匹尺頭,若在往日,自然是無妨的,但跟九姑奶奶的禮一比較,就稍遜一等了。那幾位太太嘴上不說,心裡說不室正抱怨奶奶小氣呢!”
文嫻吃了一驚:“真的?九妹妹真這麼做了?!”
侍琴連忙點頭:……千真萬確!奴婢問了好此人了。昨兒在太太那裡見到四太太時,她頭上不是插著一對金花簪麼?那就是九姑奶奶送的!族裡每位太太都有,各人的款兒都不一樣:掐絲的簪子手工很好,但一對加起來也不過費了八錢黃金罷了,不值什麼。也就具沒見識過真正好東西的鄉下人,才會拿它當成寶貝!”
文嫻瞥她一眼:“你又說這些話了,仔細別人聽見”,細心一想,昨日確實是看到柳四太太頭上戴了這麼一對簪子,她當時還在想,幾個月前就不再時興的花樣,恆安人怎的到現在還在戴?京城裡時興的首飾花樣早就換過兩輪了。不過柳四太太進京操辦她和東中的婚事時,確實正在流行這種樣式的金簪,大概是她誤導了其他幾位嬸娘,讓她們以為那是時下花樣最新的首飾吧?想來九妹妹文怡一向在這種事上不大用心,不清楚也是有的,她若不是在前兩三個月里常常代表學士府出門參加各種飲宴聚會,也不會在這種事上留心。
於是她便道:“嬸娘們大都上了年紀,用不著戴什麼新花樣的首飾,既然她們喜歡這些,我不是還帶了許多玉花簪回夾?給族裡的幾位姑娘各送一件去就走了。”
侍琴忙道:”族裡的姑娘們大都還小呢,說的話也不頂事,九姑奶奶也不過是只送了其中兩位年紀最大的,奶奶送她們東西,根本就是白費勁兒!依奴婢說,真要送,還是要送給幾位太太,而且還要大方些,送點真正的好東西給她們瞧,咱們奶奶可不是小氣的人,只不過是她們沒見識罷了!”
文嫻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點了頭。
於是第二日,侍琴便奉了文嫻之命奔走在柳街之中,給幾位柳太太重新送禮去了。送的是她特地幫文嫻挑的一一兩市的赤金簪子,上頭鑲著貴重的碧玉如意,成雙成對,寓意也吉祥,同時送去的還有幾幅好料子,一對玉佩十足重禮。除此之外,兩位年紀大此的柳小姐還各得了一支玉花釵,用白玉磨成薄片,組成了牡丹與道花的形狀花蕊是珊瑚珠子,綠葉是碧玉鑿成,綴著水晶珠子串成的流蘇晶瑩通透,在陽光下閃得人眼花。正是京城眼下初冬最時興的樣子,十分相襯,也是文嫻的心愛之物,為了大局方,結果兩位柳小姐一看就喜歡上了。
但柳小姐們喜歡,並不代表柳太太們對文嫻的觀感就有了好轉。柳四太太率先對妯娌們嘲弄道:”沉甸甸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錢似的,這是打發叫花子呢?!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柳三太太今天也來了,嘴角帶著諷意:”那送東西來的丫頭還生怕我們不知道似的,特地說明這東西費了多少金子,那玉又有多貴重,還拿行哥兒媳婦送的對簪來說事兒。這是聽說了我們私下議論她們妯娌倆的話了吧?難道我們誇獎行哥兒媳婦,是為著她送了我們八錢重的金簪子?!不過是為著她的恭順知禮、行事平和!我們家裡雖比不得長房有錢,也不差這一兩幾錢的金子!”
另一位柳太太嘆道:“前兒她送了我綠色料子,今日的料子多了一倍卻還是綠色的!用心打聽一下,真有這麼難嗎?”
”我看啊她這是聽到咱們的議論,心裡急了,想拿錢收買咱們呢!真是笑話,咱們柳家可是名門大戶,我們妯娌幾個雖然沒有誥命,卻也是體面人,哪裡會為了這點錢就不顧臉面了?!”
柳三太太一聲冷笑:”她想要咱們說她的好話?先學學什麼才是晚輩的禮數吧!”
這番議論又再次傳入了文嫻耳朵里,她再次伏案痛哭:“我哪裡有那個意思?嬸娘們為何一再誤會我?!”
侍琴有些心虛,忙安撫她道:”奶奶別傷心了,其實她們心裡早就改了主意,只不過是拉不下臉罷了。她們若不是好財的,為何會改變對九姑奶奶的態度?,
文嫻哽咽:”你聽她們說的那此話,蘭改了主意的模樣麼?!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我叫你害慘了!”
侍琴訕訕地縮了脖子,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門外的丫頭們小心探頭探腦地,見狀都在暗中議論紛紛,阿碧聽說後,冷笑不已,轉身去小廚房熬了解酒茶,往書房送去了。
文嫻這次送禮鬧得有些大:她的丫頭在光天化日之處四處送禮。各房的女眷事後又不曾隱瞞自己的看法,柳街上下都在流傳著對柳東寧之妻不利的言論,文怡本就住在長房的宅子裡,自然也聽說子,不由覺得訥悶,以文嫻素日行事的習慣,只會太過拘泥於禮數,又怎會在禮數上得罪長輩呢?
文怡派人暗地裡打聽了詳情,自己又在與各房嬸娘小姑來往時,旁敲側擊地試探過了,得出的結論卻叫她哭笑不得。與柳東行商量過後,她便帶上兩樣平陽風味的點心,往內院去看望文嫻。
文嫻兩隻眼睛腫得象核桃似的,好半日才粉飾好了,出來見人。文怡看在眼裡,也不去戳她的痛處,只是笑道:”我家有個丫頭最擅長做點心,特地教了她平陽的法子:做了此百果蜜糕與松仁鵝油卷弟妹嘗嘗,比咱們自家做的如何?”
文嫻哪裡有心情嘗點心?只是笑笑!”,九妹妹有心……”忽然頓住,眼圈一紅,改口道:“嫂嫂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