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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文怡聽到外面的動靜結束了,便回頭對柳東行道:“你那句話真厲害,嚇得她們跟什麼似的,就算真有什麼心思,想必也不敢使出來了。”
柳東行冷笑:“想要攀上枝頭,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說罷又向文怡抱怨:“娘子不該帶她們回來的,要是你不肯收下她們,二嬸也不能硬塞。”
文怡笑了笑,頗有深意地看著他:“這是真心話麼?我瞧著,她們雖然打扮艷俗了些,卻是真有姿色。”
柳東行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她們也配得上‘有姿色’這三個字?你也太小看我了。這樣的人滿大街都是!”
“哦?”文怡湊近了他,“這麼說,相公只是嫌她們不夠標誌了?若她們的姿色比如今好十倍,能入得了相公的眼,相公是不是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你這……”柳東行又是咬牙,又是好笑,“我可是發過誓的,你怎麼就不信我呢?!管她們姿色如何?我所傾心的就只有你一人而已!”
文怡臉上飛快地紅了一紅,重新坐直了身體:“說這些做什麼?沒羞沒臊……”心裡卻隱隱發甜。
“我說的可是真話!”柳東行拉過她的手,“別跟外面的人學些亂七八糟的,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收下二嬸送來的人,卻拿她們來試我。這是不信我了?真叫人傷心……”
文怡看著他象個孩子似的抱怨,忍不住偷笑,又收了笑容正色道:“對不住了,其實我不是為了試探你才把人收下的。只是覺得沒必要跟二嬸娘扯皮。我們沒幾天就要走了,離了這地兒,要怎麼安排兩個丫頭,那都是我們說了算的,她還能怎麼辦?況且當時族裡的嬸娘們都在,我為了拒絕二嬸娘以姨娘的名義把兩個丫頭送過來,已經說了重話,若連個丫頭都要強拒,即便嬸娘們不說什麼,心裡也難免覺得我太厲害了。我就索性順水推舟,橫豎昨兒我們才商量過,你從前住的那個小院收拾好了以後沒人看管,用不了多久又會荒廢了,這兩丫頭正好可以做些灑掃的細緻活,等我們走了,她們也就無用武之地了。”她看了看柳東行,“倒不一定要把她們許給什麼人,免得造就兩對怨偶,那對曾經侍候過太婆婆與公公、婆婆的老家人來說,有些不公了。”
柳東行道:“還是你想得周到,只是未免太便宜了她們。我看她們都不是什麼本分人,與其留著惹麻煩,倒不如直接許人了事。若她們是好姑娘,我還能帶著到駐軍所去,看手下有哪個好兵沒娶媳婦的,賞個媳婦給他們呢。但既然不是本分人,就沒必要害人了。”他沉了沉臉,“倒是二嬸,這一回弄出這麼個破事來,她是覺得自己仍舊有那個底氣呢……還是真覺得我是個好欺負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陳年舊事
文怡聽了東行的話,歪頭想了想,笑道:“我覺得……恐怕是兩者兼有之。”
“哦?”柳東行笑了,“怎麼說?”
“二嬸從前在顧家的時候,就是長房嫡長女,父為族長,兄為族長,滿族裡就數她最尊貴,嫁了人後,夫婿是柳家當家,小姑子還是親王妃……這樣的身份,哪怕是在京城,恐怕也是人人都讓她三分的吧?”文怡彎起嘴角,“二叔二嬸一家的勢力,是在去年夏天之後才有所下降的,可二嬸自打那時候開始,便常常稱病在家,很少出門,也很少見外客,即使是跟人往來,那也多是娘家人或是幾家族人親眷,誰敢怠慢了她?而如今,她回到恆安,也依然是族長之妻,同樣如此。我覺得,二嬸即便心裡清楚自家勢力大不如前,但因為周圍的人對她依然很敬重,所以她並不清楚自己其實已經沒有從前的底氣了吧?”
柳東行點點頭:“確實如此。看來二叔把她關在家裡,不讓見外人,也未必是好事。至少她直到今日,還依然在族中囂張跋扈,但凡有哪家族人怠慢了她,她就認定是我在搗鬼,壓根兒就沒想到真正的原因。”頓了頓,“至於她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個好欺負的……那大概是因為,我以前想要報復他們家,都是直接沖二叔去的,在她面前,頂多就是言語上頂撞一二罷了。於是……她就以為我不會對她做什麼了?”
文怡道:“先前二叔決定致仕回鄉時,二嬸曾經大為反對。她興許也是因為知道是你勸動二叔辭官的,所以對你懷恨在心呢。”
柳東行冷笑:“若我不勸二叔辭官,他們一家早晚要抄家流放的。我救了她一家子的性命,她還只念念不忘要做官!”
文怡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道:“別理她,她原是個糊塗人。如今二叔已經有意跟你和解了,寧弟懂得上進,也對你敬重信服,何苦為了個糊塗人,便把自己再陷進去?”
柳東行輕哼一聲:“她從小就看我不順眼,冷言冷語也罷,裝模作樣的算計也罷,對我來說都不值一提。我只是生氣她把你算計進去了!她居然膽敢在我們還是新婚的時候,特地把你叫過去,就賞了這麼兩個沒規矩的丫頭來!你收了,我們家裡就不得安寧,你不收,她便要敗壞你的名聲!若不是你機靈,拿話堵住了她的嘴,你這大半個月來在族裡所做的一切就白廢了。我怎能不恨她?!”
文怡抿嘴一笑,挨上他的肩膀,輕聲道:“沒事,這點小麻煩我能處置,你恨她做什麼?沒得白費了自己的力氣。”
柳東行卻不贊同:“你別小看了她的算計。今兒的情形我都打聽過了,若不是那麼多位嬸娘都站在你那邊,她還真的會敗壞了你的名聲!而且,別看她如今吃了癟,回頭等她見了外人的時候,必會數落你的不是!”
文怡淡淡地道:“隨她愛怎樣就怎樣,我為人如何,但凡是認得我的,都有眼睛,至於不認得我的……隨他們去。所謂的好名聲,要是必須得到所有人的誇獎才能算數,那豈不是叫人累死?為了這點虛名,縛住了自己的手腳,事事不得自在,那日子還有什麼意思?”
她朝柳東行笑笑:“依我說,這回與其說是二嬸設了個圈套給我鑽,倒不如說她是被這種虛名給套住了。她從前何曾關心過你我?之所以會忽然賞兩個丫頭過來,多半是因為之前族人們非議寧弟連納二妾,有風流好色的壞名聲。二嬸是想給你也弄兩個妾來,好讓族人們看看,若寧弟好色,你也沒強到哪裡去;若你納了兩個妾,也依然有好名聲,那族人們就不該再笑話寧弟了。她把嬸娘們都請過去,一來是為了讓她們做個見證,二來,也是想借長輩壓我,若我膽敢拒絕,就說我不敬長輩,有違禮數。”
柳東行笑了:“所以說她糊塗,她還不知道自己如今大勢已去了吧?族裡除了四嬸那幾家人,還有誰是真心敬著她的?就連四嬸娘,恐怕也是看在長房的財勢份上。前些天四叔還向我暗示,說我如今要做外官了,身邊沒個可靠又身份上得了台面的人幫著理事不行,要我帶上他,他可以幫我跑腿辦事,遇事也有個商量的人呢。四叔從來只聽長房之命行事,對我一向不屑一顧,沒想到也會有今天。”
文怡有些吃驚:“你沒答應?怪不得,我覺得四嬸今日象是在幫我,又象是對我有些不滿,我正覺得奇怪呢。”
“沒什麼奇怪的。”柳東行輕描淡寫地道,“滿族裡多的是聽話乖巧的小兄弟,我要找人幫著跑腿,何必找四叔?二叔不知道,族裡卻是早有傳聞的,四叔幫長房打理族務這些年,從中不知謀了多少好處,如今家裡也是金山銀山的,只不過外頭不顯罷了。若是我帶上他,豈不是讓他在財勢之外再添了權勢?萬一在外頭惹出麻煩來,他是長輩,我不好罵他,還要幫他收拾殘局,何苦來?只不過我沒有明著回絕,只說武職不比文職,未上任前不知底細,不好多帶人罷了。”
文怡想了想:“要我說,如果真的要從族裡選人做幫手,倒不如找三叔家的孩子。一來,四老太爺從前對你也算是有恩情,二來,三叔的性子實誠,三嬸雖有些清高,但為人是不壞的,他們教出來的兒子,至少人品信得過。相公在外頭為官,不比在家裡,身邊的幫手,伶俐反在其次,要緊的是可靠!”
柳東行笑了:“不論是四爺爺,還是三叔三嬸,從前待你都沒有好臉色,難得你還想著他們的好。”
文怡正色道:“那是因為他們不清楚我的為人,只從二嬸的性情推斷,誤會我也是那樣的性子,才會對我有偏見罷了。咱們回來大半個月了,剛開始時如何?如今又如何?四老太爺可曾再罵過我了?方才在二嬸那裡,三嬸還幫我說話呢。”
柳東行嘆了口氣,有些興趣缺缺:“他們能對你和氣些,確實是好事。”
柳四太爺對文怡的態度確實是有了好轉,但最初也不過是不理不睬罷了,沒有好臉色,但也不再要求柳東行另外娶妻了。相比之下,他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對文怡則要和氣幾分。
前不久文怡剛剛托人給容雙尋了一門親事,就是柳三太太的遠房表侄,家住城外一處還算富庶的莊子,說來也巧,也是個教書先生,雖然沒有功名,但與容雙卻真正稱得上門當戶對。他也是容貌端正、性情穩重之人,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先前訂過一門親事,但因為父母先後亡故,要守孝,為了不耽誤女方花期便退了親。身為恆安人,他對容氏太夫人的賢名是早有耳聞的,對這門親事也十分滿意,已經換過庚帖,但還未定下婚期。
這門婚事訂了以後,柳三太太對文怡的態度才真正有了改變,甚至願意在公公面前為文怡說幾句好話了。隨著文怡許諾為容雙置辦的嫁妝日漸齊備,並且第一時間送到了柳四太爺家,柳四太爺對文怡總算會偶爾露出個幾不可察的微笑。
雖然仍有不足之處,但文怡已經很滿意了。她並沒打算太過委屈自己去巴結這家長輩。只是柳東行從小就難得受到族人的關懷,即便心裡有怨,對這幾位長輩也仍舊難以割捨的。既如此,她也樂得做個大方體貼的好妻子。
看到柳東行鬱郁的模樣,她便笑道:“你怎麼了?難道還為那天幾位長輩對我不滿的事而生氣?我是正主兒,都不惱了,你還替我生什麼氣呀?!行啦,趕緊高興起來吧!”
柳東行抬頭看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低頭親了親手背:“好娘子,你不惱,我也不惱了。我只是怕你受委屈罷了。”
文怡微微紅了臉,再次將頭挨上他的肩窩,輕聲道:“說正經的,族裡的人,要不就不帶,要帶,那就一定要挑個可靠的人!不但本人可靠,連家裡也得是站在你這邊的才是。不然,我們去了康南,人生地不熟的,肩任太子殿下所交託的重任已是不易了,哪裡還有心力去小心身邊的人?我方才也跟幾位嬸娘說過了,願意把孩子交給我們的,那就把人送過來,若是心有顧慮,我們也不強求。說白了,這是你身為長兄想為族人盡一點心力,拉弟弟們一把,但你又不是族長,何必逼著族人上進呢?吃力不討好,若是弟弟們去了康城,自己不學好,到頭來還要怪你耽誤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