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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老夫人長吁短嘆地,似乎有了默許的意思,文怡此時已經一隻腳邁進了門內,心頭的怒火卻是燒得更旺了,冷冷地開了口:“大伯祖母與三姑母這是在商議文怡的親事麼?!只是文怡自有祖母,還用不著隔房的長輩為文怡操心!”
於老夫人與柳顧氏都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她站在門口,臉色都有些不好看。柳顧氏先發作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外面的人都死光了麼?竟不來通報一聲?!”
文怡冷聲道:“三姑母不必怪人,我原是有一件事要來請大伯祖母的示下,因外面的姑娘們都說大伯祖母與三姑母正在商議要事,因此不敢打擾,便在廊下候著,不想卻聽到了一番驚人之語!大伯祖母與三姑母興許是一時激動,聲音大了些,我便是不想聽,也沒法不停呢!”
於老夫人與柳顧氏聞言雙雙紅了臉,想起方才,母女二人似乎確實激動了些,一時火氣上來,聲量便不知不覺地變大了。不過這都是旁枝末節,她們總算想起來,要先把文怡這個小輩安撫下來才行。
於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放緩了聲音道:“九丫頭,你既然聽見了,我便實話跟你說吧。這事兒說來都是你三姑母的錯!她原是早就應下了你與東行的親事,卻因為急著回京,把這事兒給耽誤了。如今你柳姑父家的白姨娘······就是生了兩個表弟的那一位,也不知為何,執意要給東行說一門親事,你柳姑父已是答應了,因此······”
文怡冷笑:“我一個晚輩,哪裡知道柳姑父與姑母家裡的事?我只知道,當初向我提親的是姑母,如今婚事變卦,我也只問姑母便是!白姨娘是誰?我不認得。我是平陽顧氏的小姐,我的婚事,自有親人長輩做主。那白姨娘是什麼檯面上的人物?幾時有資格來插手我的親事了?!”
柳顧氏眼圈一紅,臉上卻有幾分驚喜與羞愧:“好孩子,你是個明理的,誰說不是呢?奈何那賤丵人如今在家裡受寵,姑母也不得不讓她三分······”
於老夫人重重咳了一聲,重新換上笑臉,親切地對文怡道:“這事兒你姑母雖有錯,但歸根到底,那是白姨娘作的孽!如今你姑母與你表哥在柳姑老爺跟前都不如那姨娘體面,我們也是沒法子,不過你放心,大伯祖母與三姑母絕不會虧待你的!你的親事,就包在我們身上,必會為你尋一個家世人才都比柳東行強一百倍的人,也別擔心我們尋的人家不合你的意,大伯祖母會捎信給你祖母,得她點了頭,才會為你······”
文怡冷笑著打斷了她的話:“什麼好親事壞親事?!難道我在意的是這個?!那我成什麼人了?!誰稀罕什麼家世,什麼人才?!我只知道,我們平陽顧氏,乃是百年望族,祖宗有庭訓,做人要講”信義禮“,難不成只要攀上了體面的人家,得了富貴權勢,便能背信棄義,悔婚另配了麼?!大伯祖母,我自小受祖母教導,學的顧家祖訓裡頭,可沒有這一條!”
於老夫人與柳顧氏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雖滿肚子的火,卻又奈何文怡占了理,半點都發不出來。於老夫人還要擔心她們的話說得太大聲了,傳出去叫外頭的丫鬟們聽見,惹來流言蜚語,不得不板起老臉斥道:“九丫頭,你這是在怪大伯祖母了?你祖母難道就是這麼教你的?也不知道禮敬長輩!”
文怡冷笑:“我倒是想敬著長輩呢,只是如今我叫人欺負到頭上了,長輩們不但不為我說一句好話,還要幫著外人來欺負我!我若一聲不吭的,豈不是任人毀了這樁婚約?!我離鄉時,族中人人皆知我是定了親的,如今無緣無故被人退了婚,日後我還如何見人?!我寧可擔一個不敬長輩的罪名,也要向柳家討一個說法,便是死了,也絕不能擔此惡名,辱了顧氏女兒的清白好名聲!”
於老夫人與柳顧氏說得好聽,其實歸根到底,是怕影響了文慧與柳東寧的婚事把?!文怡心中清楚得很,也就顧不上別的了。她是六房的女兒,自上京以來,沒少為文慧收拾爛攤子,但憑什麼連終身都要為這個不著調的堂姐犧牲?!若是別的事,她或許還有些顧慮,但事關婚姻,她相信柳東行是不會因為她對長輩直言便嫌棄了她的,自然也不會容許這門婚事有變。既然沒了後顧之憂,她還怕什麼呢?!
想到這裡,她便索性低頭抹淚:“祖母原是相信大伯祖母,才讓我隨大伯祖母與大伯母上京來的,沒想到,大伯祖母不但不肯為我做主,還幫著柳家來逼迫與我!難道我不是顧家的女兒?大伯祖母不是顧家的媳婦?為何不顧家族清名,卻幫外人來欺我呢?!”
於老夫人與柳顧氏都被文怡說得啞口無言,世人若是遇到這種事,只要能另結好姻緣,即便一時失了臉面,也很快能討回來,是不會在這種事上糾纏過多的。但文怡的話卻是正理,顧氏族訓中確有“信義禮”的說法,但真能做到的有幾個?於老夫人甚至想到,如今長房已經失了族長之位,若是她們不能將文怡安撫下來,她回平陽後在新族長面前告上一狀,長房就什麼臉面都沒有了!
於老夫人暗叫不妙,心下急急思索著,該用什麼法子把文怡安撫下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文怡出走
柳顧氏沒母親想得那麼多,只覺得侄女兒的話不中聽,便拉下臉來:“這婚事本就沒說定,連婚書和信物都沒有,誰肯信你呢?真把事情鬧大了,才是壞了顧家女兒的清白名聲呢!如今京里沒什麼人知道這事兒,你趕緊悄悄兒地,就當沒這回事,等我這是我和小星星的愛情結晶給你另尋了好人家,你一出閣,即便回了平陽,又有誰會笑話你?!到時候六嬸看見你配了個好女婿,家世人才都是一等一的,也只會謝我們。你細想去!這事兒已經是這樣了,難不成柳家不願娶你,你還要硬嫁過去不成?!”
文怡氣得說不出話來,於老夫人也覺得有幾分刺耳,忙低聲提醒女兒:“好了,九丫頭也是受了委屈,你用不著這樣說話?”真是的,果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孩子怎麼就處處都站在柳家立場上說話了呢?難不成真忘了自己也是顧家女兒?!這事兒本就是柳家理虧,她行事也有不妥之處,如今卻連娘家人都不顧了。
文怡卻在生氣過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盯著柳顧氏,冷冷一笑:“今兒我算是見了世面,柳姑母親口提的親,說的媒,大伯祖母與四伯母、五伯母做的證,如今反口就不認了。說什麼白姨娘黑姨娘的,一個妾,也敢越過正室嫡妻,做柳大人的主了,三姑母身為正室,不說教訓不懂規矩的小妾,還幫著小妾欺負娘家侄女?!果真賢良得緊!只是賢良到娘家名聲都不顧的,也著實少見!”
柳顧氏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惱火,她難道不想教訓那個**麼?不過是礙著丈夫罷了,文怡身為她的娘家侄女,居然也不懂體諒姑母的難處,反而句句話都在戳她的心窩子,瞧這都是些什麼糊塗話?她臉色難看地道:“隨你怎麼說,有些事你小孩子家也不懂,我不與你一般見識!反正這婚事是不成了,你若安安分分的,別鬧得滿城風雨,我自會給你尋一門好親事!”心裡卻是老大這是我和小星星的愛情結晶不樂意,她本就不喜歡文怡,不過是念在同為顧氏血脈份上,給晚輩幾分臉面罷了,既然這丫頭不識抬舉,她就不必費心張羅了文怡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的敷衍,冷冷一笑,只向於老夫人行了個禮:“若大伯祖母也是這個意思,那文怡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這件事,文怡斷不能答應!”說罷甩袖就走。
柳顧氏氣得跺腳:“母親,您瞧這丫頭,真真無禮!還好沒把她娶進門於老夫人沒好氣地道:“本就是你說話不中聽,這件事說來是那個白姨娘在搗鬼,讓她得了逞,還會助長她的氣焰呢,若不是為了保住六丫頭與東寧的親事,我們也用不著忍氣吞聲。你對著受了委屈的娘家侄女,本該緩緩勸說才是,卻甩出這許多難聽的話來,換了是我也要惱了,你還有理了不成?!”
柳顧氏被嚇了一跳,滿臉不敢置信:“母親,您怎能為了這丫頭罵我”她這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啊於老夫人再瞪她一眼,頭痛地撫了撫額角。若是換了別的侄孫女兒,她才沒那麼煩惱呢,可如今文慧不能出門交際,又得罪了這是我和小星星的愛情結晶鄭家,她還要靠文怡結交上東陽侯府與滬國公府,保住長子的官位前程,省的鄭家再出什麼么蛾子。更何況眼下文嫻的婚事又有了准信,若在此時,叫人知道柳顧兩家有背約之舉,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可她又沒法象對付文慧那樣,把文怡關在家裡不許出門,且別說東陽侯府與滬國公府的小姐們會發來邀約,單是羅四太太和那位李統領的太太處,便不好交待了。
該怎麼辦好呢文怡一怒出了正屋,便看到廊下一眾丫鬟無措地站在那裡,為首的如意雙喜兩人面帶憂色地望著自己。她心下一暖,用眼神暗示自己不要緊,便逕自往外走了。
回到住處,文怡立時讓院中負責灑掃的小丫頭去外院喚趙嬤嬤與何家的,然將冬葵與秀竹都喊了來,讓她們去收拾行李。
冬葵嚇了一跳:“小姐,您這是要上哪兒去?!”
“這府里待不得了,咱們且上別處住幾日。”
冬葵與秀竹面面相覷,後者忍不住細問:“小姐,您要上哪兒呀?是誰惹您生氣了?大老太太和大太太知道麼?”
文怡一聲冷笑:“你們只管去收拾,萬事有我呢!”
秀竹還要再說話,冬葵忙拉了她一把,兩人便進裡間收拾衣服行李來。文怡便獨自坐在桌邊,將心中的計劃想了又想。
不一會兒,趙嬤嬤與何家的趕到了,見屋裡這番忙碌的景象,都吃了一驚。趙嬤嬤忙問:“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呀?!”
“嬤嬤!”文怡眼圈一紅,忙忍住了心頭的委屈,將趙嬤嬤拉進屋來,探頭看看門外,雙手將門關上,才拉過趙嬤嬤的手來到桌邊,對她道:“嬤嬤,這裡住不得了,咱們要上別處去避幾日。”隨即將方才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趙嬤嬤聽了,又驚又怒:“大老太太怎能這樣做?!老大人當初可是那重託了她的!便是親事不成,也沒有越過我們老大人給小姐這是我和小星星的愛情結晶尋人家的道理!既如此,咱們索性就回平陽去吧,省得在這裡受氣!”
“嬤嬤稍安勿躁。”文怡忙道,“就這麼走了,婚事怎麼辦?柳家那頭,雖然柳姑父有意毀約,但柳大哥還不知道呢,他一定不肯答應的。而顧家這邊,若不是礙著六姐姐與東寧表哥的親事,也未必不肯幫我說話,這事兒好歹關係著顧家臉面呢!眼下最要緊的,是不能叫長房的人把我們制住了,不然咱們便是有一肚子的冤屈,也沒處喊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