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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還沒說話,文慧便忽然回頭冷笑道:“這麼說馬上就要到了?那倒正好,我已經有許久不見他們了,大傢伙兒聚一聚,豈不是難得的熱鬧?”
恐怕會太過熱鬧了!
文怡腹誹一句,沒理她,逕自對潤心說:“你趕緊出去跟舒平說,讓他將二爺二奶奶迎到那邊宅子去,省得來了這裡,又再轉去,太過麻煩。我略收拾一下,也要過去的。”
潤心忙應聲退出去了。文慧瞥了文怡一眼:“你這是做什麼?怕我給你惹麻煩?放心,只要文嫻不招惹我,我也不會招惹她,不過……她若招惹了我,你也別指望我會忍氣吞聲!”
文怡沒好氣地哂道:“這裡是我給娘家人置辦的地方,柳家人來做什麼?那邊宅子裡里外外都收拾好了,他們一到就能住下,豈不省事?六姐姐就別添亂了,若真叫你們兩家同住在一處,我夾在中間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她轉身欲走,到了門邊又停下,猶豫片刻,還是回身勸文慧:“大伯母在佛堂里傷心呢,她雖應對不得法,對你卻是一片真心愛護的,你何必讓她難過?快去賠個禮,認個不是,平心靜氣地跟她說你心裡的想法,她那般疼你,怎會胡亂把你嫁出去?不過是跟你似的,都被京城來的信給嚇懵了,才會亂了章法罷了。”
文慧眼圈微紅,抿了抿嘴:“我知道她是慌了神,其實我也慌了神……可是,她耳根子太軟了,明明從京城回來的路上,我跟她都說好了的,回來後聽別的嬸娘說幾句閒話,她又變了卦。不但要我嫁人,還要給我尋好的,有家世,有功名,人才也要好……就算看中了哪個不錯的人選,可一著急起來,就沒了耐性,寧可找別的人去……她這樣能給我尋到什麼好人家?將來我吃了虧,她一樣難過。我就是生氣她這點,別人說什麼她都聽,可我說的她卻……”她咬了咬唇,眼中隱隱帶著委屈。
文怡心中暗嘆,道:“大伯母是什麼性子,你不知道?你既然嫌她耳根子軟,容易聽信人言,那就想辦法讓她聽你的。你還是她親骨肉呢!難道別人的話份量反倒比你重了?一定是你性子浮躁,一急起來,便不肯好好說話,她只當你還是小孩子脾氣使性子呢!若你肯細細將道理跟她說明白,她怎會不聽?”說到這裡,她又忍不住責怪文慧:“其實這件事你自己就沒拿準主意,也怪不得大伯母不肯應你。你到底想要怎樣,自己得先想清楚了,若是真的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嫁人,那就正正經經做出個修行人的模樣來,大伯母要給你說親,你也明言拒絕;若你舍不下俗世的榮華富貴,受不了出家人的清苦日子,仍舊想著嫁個稱心如意的人家做少奶奶的,就把現在這副倔性子給收斂些,也就是大伯母疼你,才會處處縱容你,換了別人,豈容你這般自在?將來吃了虧,還不是讓大伯母難受?!”
文慧扁扁嘴:“我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嫌我優柔寡斷是不是?我也承認!若剛回來時就進了清蓮庵,也就沒這許多事了。可你知不知道清蓮庵里的人都過的是什麼日子?!庵主明明也是我們顧家的女兒,但為了多討些錢糧,就能對族裡的弟媳婦、侄兒媳婦們賠笑討好,隨便一個旁系末枝的庶出媳婦,也敢給她臉色瞧,她連吱一聲都不敢!憑什麼?!要我過這樣的日子,我真是寧可死了算了!”
文怡哂道:“庵主要主持庵中事務,自然不能象你一般隨心所欲,但你也別想得她太沒用了,若族裡的女眷太過分,她也不會死忍的。你不想過仰人鼻息的日子,也不難,大伯母的嫁妝裡頭若有陪嫁莊子,劃一處給你,專供你日常用度,你就算落髮出家,日子略清苦些,也可維持生計。不過我料想你是不會這麼做的,你之所以優柔寡斷,不外乎一個原因,既捨不得母親兄弟,又捨不得塵世繁華,卻更捨不得自己的自在日子,但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你究竟更喜歡哪一樣,總得有所取捨才是,若只是一味裝憨賣傻,得過且過,我就當白認得你了!”說罷抬腳就出了房間,回房換了出門的衣裳,便領著幾個丫頭婆子坐車往新宅子去了。
文慧獨自留在屋中,若有所思。
文怡到了新宅子,才下車進了前廳,吩咐家人燒水泡茶,前頭門房就有人來報說二爺二奶奶到了。她忙帶人迎了出去,果然看見舒平迎著柳東寧與文嫻進了前院。她先上前笑著問了好,又道:“一路上辛苦了,你哥哥這幾日在任所忙練兵,不得抽身,便讓我留在城裡幫著你們料理。等過幾日你哥哥休沐,再讓他來陪你說話。”
柳東寧恭謹地道:“謝過嫂嫂了。哥哥如今是朝廷命官,不比往日清閒,自然是以公務為先的。我們夫妻過來是求學,要長住康城,有的是時間與哥哥相見,倒也不急於一時。”又謝文怡為他們安排了好住處:“方才粗略看了一圈,清雅乾淨,實在是讀書的好所在,勞嫂嫂費心了。”
文怡笑著回了幾句客氣話,又命人奉了熱茶上來:“我也不知道你們帶了多少人,怕地方不夠住,便特地買了這處宅子。原主人姓韓,也是康城書院出身,與相公是舊日同窗,頗為相熟。相公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改日讓他帶你去書院逛逛,認幾個人。相公說,今年馬上就要開課,怕是來不及正式入學了,先認識幾位博學鴻儒,請教上幾個月,把功課理一理也是好的。再有,就是等天氣轉暖後,學點騎she劍法,不求專精,只要會就好。康城書院一向文武並濟,又要求學生修習君子六藝,若是有哪一樣不擅長,直接進了書院上課,怕是要跟不上的。”
柳東寧一喜:“哥哥想得周到,我在來之前也打聽過了,心裡正擔憂呢,別的倒還好,琴棋書畫我都是學過的,騎術也練過,只是劍藝上卻是一竅不通,數術、周易這兩樣也只學過些粗淺東西。若能在進學前,先找一兩位好先生修習一番,將來進了書院,也不怕會丟臉了。”
文怡笑笑:“既如此,叔叔就放心安頓下來吧,等相公回來了,讓他給你尋好先生去。再者,城裡除了書院,也有幾處好館,先生都是極有學問的,也不拘外人來求教。叔叔若功課上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拿了去問,不需太過拘緊。”
柳東寧應了,臉上淺淺地露出幾分喜意。他雖然清楚自己並不是真的為了求學才南下康城的,但若能在這裡長長學問,對自己將來也大有好處。他鄭重向文怡再行了一個大禮:“今後就請哥哥嫂嫂多多照應了。”
文怡回了一禮:“叔叔客氣了。”起身後,便轉頭去看文嫻。文嫻臉色有些不自在,猶猶豫豫地跟著行了一禮,聲音低低地說:“請……嫂嫂多多照應……”
文怡微微一笑:“弟妹旅途勞累了吧?我已經叫人燒水去了,你們不如先回屋去梳洗歇息一番,一會兒吃飯時再說話?”
柳東寧早就累了,忙道:“那我就先失陪了,嫂嫂別笑話我失禮。”正要轉身,忽然頓住,看了妻子一眼,躊躇片刻:“你陪嫂嫂說一會兒話吧。”總不能夫妻倆都走了,留嫂嫂一個在這裡替他們忙活家務吧?
文嫻低聲應了,他便轉身離去,只是他才走,文嫻便立刻直起身,幽幽地看了文怡一眼。
文怡心裡拿不準她的想法,便照禮數行事:“弟妹坐吧,一路上可順利?我收到你們的信時,只當你們沒幾天便要到了,卻沒想到今日才見你們來。”
文嫻款款在她對面椅子上坐下,有些漫不經心:“到了平東時,我身上有些不好,便耽擱了一兩日。”頓了頓,開始沉不住氣了:“我聽說六妹妹也在你這裡住著?今日怎麼不見她來?”
文怡眨眨眼:“她不住這邊,這裡是相公與我特地買下來給你們夫妻住的。若弟妹想念她,改日到我那邊見吧?方才我來的時候,還聽見她說想念你了呢。”
文嫻臉色一變,十分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恐怕不大方便……家裡有年輕男子,六妹妹總要避嫌的。我聽說她住在你那裡的時候,還吃了一驚呢,沒想到她吃了這麼大的虧,到今日還不知悔改,後來聽說她已經覓了房子要搬出去,還當她懂事了,不料她這會子還在你那兒住著……”
文怡挑挑眉:“她怎麼就不能在我那兒住著了?大伯母跟她一起住的,難道我買的宅子,就不能讓娘家人住?”
文嫻忙道:“怎麼會?妹妹……嫂嫂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猶豫了一下,“不是我多心,嫂嫂,我們柳家正值多事之秋,家裡已經是一團亂麻了,這時候可萬萬不能再出岔子!”
“弟妹提起這事兒,我正好要問你呢。”文怡盯著她的雙眼,“老家究竟出了什麼事?你與寧弟怎麼忽然就南下了呢?”
文嫻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第四百零九章 庶子相爭
文怡一看文嫻的神色,便知道恆安老家定然出了大事,而且文嫻自己必然牽涉其中。方才看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相處的情形,一點都看不出親近和睦來。當日她離開恆安時,一再勸解文嫻,難道後者就這麼笨拙,在這麼長的時間內都未有長進麼?
文怡皺了皺眉:“到底出什麼事了?弟妹還是不要瞞著我的好,怎麼說我們也是柳家人,即便你瞞了,相公也有辦法打聽到的,想來寧弟也不會瞞著我們夫妻。”
文嫻勉強笑了笑:“怎麼會呢?相公在路上就囑咐過我了,家裡的事要跟大哥打聲招呼的……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白姨娘、東俊和東喬不懂事,跟東矢鬧了幾回罷了,東矢傷了腿腳,老爺心煩得緊,便大大懲誡了東俊東喬一番,連白姨娘都吃了掛落。說來都是內院的小事,不值一題。只不過有個御史台的人回鄉掃墓,正好路過恆安,聽說了這事,便嚷嚷著要上本參老爺一個治家不嚴,家裡人都覺得這是笑話,誰搭理他?”
文怡半信半疑。若實情真的僅是如此,誰家御史閒著沒事幹,要參一個告老還鄉的老臣家中庶子相爭的閒事?更何況,這樣的小事能逼得柳東寧棄了辛苦請到的名師,攜妻南下求學麼?
她瞥了文嫻一眼:“弟妹還是跟我說實話的好,若事情僅是如此,你們夫妻為何要在大正月里離家遠行?其中必有緣故!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兩房人之間即便有什麼不和之處,也都是家事,但若你們一房惹了不該惹的禍,我們家也不能獨善其身的。你早些說了,相公與我也好早做準備。”
文嫻眼神閃爍,嘴上還在笑著推拒:“嫂嫂多心了,真的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只不過……”她眼中忽地一亮,“只不過是家裡吵吵嚷嚷的,相公想要靜下心來溫習功課都不成,老爺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才命我陪著相公到康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