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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寅哈哈大笑,伸手攬過他的肩膀,哥倆兒好地往同袍們的席面走,嘴裡還在說:“可惜新郎官居然醉倒了,咱們只好自己喝,難得明日有假,大傢伙兒可得喝夠本才行待明日見了小柳兒,咱們就一起羞他去”
新房內,紅燭高燒,已短了半截,濃郁的香氣瀰漫,夾雜著一股淡淡的、卻叫人難以言喻的氣味。大紅繡帳不知幾時已經停止了輕微的晃動,過了一會兒,方才傳出幾不可聞的喘息聲來。
文怡閉著眼,只覺得身上都出了汗,又熱又膩,但她手腳都軟成了一團泥,半點都不想挪動,只能伏在柳東行的胸前,低低地喘著氣。
柳東行伸手輕輕勾起她頰邊的一縷青絲,挽向她耳後,看著她的眉眼,良久,微微一笑,又低頭吻了她一下:“可是累著了?”
文怡臉一紅,將臉埋進他的肩窩,一聲都不肯吭。
柳東行輕笑,手掌輕輕地揉向她的腰腿,她耳根一熱,恨恨地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快住手你這個……你這個急死鬼”
柳東行哈哈大笑,重重地親了她一口,道:“好娘子,我總共才有幾日的婚假?自然會急呀”
文怡抬手捶他胸膛,但很快又沉默下來,頓了一頓,將手掌輕輕放在他胸前,感受著他的心跳聲,低聲呢喃:“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柳東行收了笑,抬手握住她的手,與她對視,鄭重道:“我會的,你已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忍受……你一個人過著沒有我的日子,更不能忍受……有朝一日,會有人跟你提議,改嫁給另一個男人……我去上戰場,哪怕是傷了,殘了,也會掙了命回來”
文怡心下一驚,忙捂住他的嘴:“不要亂說話什麼叫傷了、殘了?我不許你傷了、殘了小傷倒罷了,掉幾根頭髮絲兒,也沒什麼要緊,但是不許你一身傷的回來若是……若是你變成了那樣……”
柳東行微微一笑:“若是我變成了那樣,又如何?”
文怡咬咬唇:“若是你變成了那樣,我一定惱你很久很久”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至少也要惱你一個月”
柳東行猛地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密密親吻,直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方才鬆開,盯著她的雙眼,正色道:“我不會的。我明知道自己會有性命之危,卻還是為了私心,娶你過門,便要為你負責。我們還有一輩子要過呢,我怎能在新婚的時候,便拋下你?更不能帶著殘軀回來,連累你一輩子”
文怡眼圈微紅,伏入他懷中:“那我就在家中等你,你千萬要記得今夜說過的話,等你回來了,咱們便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孝敬祖母,照顧弟弟妹妹們。若是你違了誓,我可是不依的,即便到了黃泉,我也要找你討這個債”
柳東行輕輕吻著她的額頭,低聲呢喃:“我不會的,我向你發誓。”接著笑了笑,低下頭,用鼻子頂著她的鼻尖,小聲說:“不過啊……咱們要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除了孝敬祖母與照顧弟弟妹妹們以外,還要多生幾個孩子,既要有象我的兒子,也要有象你的女兒,那才叫圓滿了,你說是不是?”
文怡的臉越來越紅,身體已經僵住了:“你……”咬咬牙,又罵了一句:“你這個急色鬼外頭的賓客還沒散呢若是……”
話未說完,柳東行已經堵住了她的嘴,過了一會兒才道:“外頭的賓客,自有人招呼他們喝酒,咱們就別管了。娘子,莫辜負了今夜良宵……”。
第二百四十六章 新婚燕爾
文怡慢慢地張開了眼睛,忽然覺得光線有些耀眼,忙重新閉上了,再度張開,看著陌生的床頂,猛地醒過神來,立時翻身坐起,卻覺得腰上一軟,疲倦感瞬間蔓延到全身。
一雙手臂伸到她腰間,將她攬了過去,她嚇了一跳,伸手抵住對方的胸膛,看到柳東行半眯著眼,微笑地看著自己,方才減去九分力氣,軟軟扒在他的胸前,低聲道:“天亮了,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
柳東行輕笑:“管他是什麼時辰?咱們愛睡到幾時,便睡到幾時,難不成還有誰催不成?”說著雙臂攬得越發緊了,聲量也低了幾分:“昨兒可累著你了?別忙著起身,多睡一會兒,養一養也好。”
文怡想起昨夜種種,臉紅得快要燒起來,又察覺到身上的小衣在這一小會兒功夫里,早已揉搓得七凌八亂,慌忙將柳東行推開,便自個兒下了床,趿了繡鞋走到窗邊往外一看,急道:“了不得都要日上三竿了”忙忙整理好身上的衣裳,走到門邊去叫人:“外間侍候的是誰?”
秋果的聲音響起:“是奴婢與荷香。小姐起來了麼?奴婢這就去打水來。”腳步聲遠去,荷香則走到門邊小聲問:“小姐姑爺可要奴婢進來侍候?”
文怡正要應聲,卻聽到床的方向有響動,回頭一看,原來是柳東行坐了起來,衣衫不整地掀起帳子,懶懶地倚在床邊盯著自己笑。她臉一紅,聲音也小了些:“你去給我們拿兩套新衣裳來,預備一會兒要換。”荷香應聲去了,她便回身瞪柳東行:“快起來吧,瞧你這象什麼樣子?”
柳東行卻笑說:“在自個兒家裡,哪有那麼多講究?你也別太在乎這些個規矩、禮數什麼的了。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夫妻就是主人,自然是愛怎樣便怎樣的。”
文怡心中一動,低下頭來,細細一想,復又欣喜。
可不是麼?如今她已經嫁給了柳東行,柳東行的家就是她的家了,她是這裡的當家主母,家中之事除了柳東行的意思,便都可由得她做主。雖說從前在娘家時,她也是當家作主慣了的人,但那時總要問過祖母的意思,才好下決斷的,如今卻少了這一層。她在這個家裡,是真正的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
文怡心底熱乎乎的,忽然對這個新家產生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情,再度環視這新房,便開始覺得紅色的太多了,雖說新房要布置得喜慶,卻也不必樣樣物件都是紅的,看得人眼睛疼。這裡的布幔可以換一種淺些的顏色,那裡可以放上兩瓶新鮮折枝花,還有那多寶架上的擺設,床後頭的落地大屏風……
她正在心裡琢磨著日後要如何收拾這間臥室,卻沒看見柳東行起身向她走來,冷不防一把將她抱起,便往床邊走。她嚇了一跳,面色復又大紅,嗔道:“你這是做什麼呢快把我放下天色不早了,咱們該梳洗了”
柳東行卻一臉笑嘻嘻地,自顧自地抱著她走到床邊輕輕放下,讓她坐在床沿上,便蹲下身去,抬起她的腳來,居然脫了她的鞋,便往自己懷裡揣。
文怡驚詫莫名:“你這是做什麼?”
“一大早便起來,連襪子也不穿便下了地,如今天氣雖然暖和了許多,一早一晚卻還有涼風吹著,我這屋子是鋪了青石板的,比別的屋子要冷些,我瞧你這鞋底納得太薄了,怕是擋不住地上的涼意的,仔細別冷著了。”
文怡心下一軟,又是欣喜,又是羞澀,忽然聽到外頭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忙將雙腳縮了回來,重新穿回鞋子,嗔了柳東行一眼,又替他整理裡衣的衣帶,方才吩咐:“外頭是荷香還是秋果?進來吧。”
秋果捧著一盆溫水走了進來,後頭跟著春實,手裡也捧了一盆水,臂上還搭著巾帕等物。接著是手裡捧著一疊衣物的荷香,最後一個進來的,卻是生面孔,手裡捧的是小連環填漆茶盤,裡頭放著一對抹紅釉蓋碗。
文怡不認得這個丫頭,見她約摸十六七歲,身材修長,長得還算清秀,臉上長著幾顆淺淺的雀斑,穿著一身新做的紫色細絹衫裙,頭上插著兩支鎏金簪子,臉上淡淡擦了一層粉,倒也整齊,自一進門,便一直垂著頭,低眉順眼,似乎十分老實。文怡記得柳東行的近侍應該是一個叫冰藍的,估計他不可能只有一個使喚人,這興許就是另一個了,便轉頭去看柳東行,見他正在洗臉,忙走過去替他遞帕子。
柳東行洗好了臉,便朝她笑著說:“娘子給我梳頭吧?”文怡臉一紅,也不理他,逕自在春實的侍候下洗過臉,荷香便十分有眼色地侍候進屏風後頭換衣裳。
她今日還是新婚第二日,想著大概還要去尚書府拜見,便換了一身大紅繡折枝花的對襟褙子,系了新做的官綠襴裙,轉出來瞧見柳東行已經重新換上了一身寶藍織錦直裰,便上前替他系衣帶、佩玉飾。她還是頭一回做這種事,有些生疏,系得不對,自己已臉紅了,怯怯地看了柳東行一眼,又重新拆了重系。
柳東行用眼神止住要上前幫忙的丫頭,只是笑著由得文怡動作,待系好了,方才指了指那丫頭,道:“這是我院裡侍候的紫金,冰藍在外頭,想來你是認得的。我身邊就她倆是大丫頭,冰藍管著小庫房,紫金管起居雜事,還有一個叫蓮心的,管著書房灑掃。至於院裡其他的小丫頭,也不曾分二等三等,你日後看好了誰,便提拔上來使吧。”
他話音剛落,紫金便放下茶盤,上來給文怡磕頭。文怡笑著讓荷香將她攙起:“先不忙見禮,如今我還未梳洗整齊呢,怎麼好見禮?”她細心地留意到,柳東行說的是“院裡侍候”,而不是“屋裡侍候”,心下不由得多想:他莫非是在安她的心?
紫金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屈膝一禮應了,便捧上那茶盤,道:“這是早上舒嬤嬤親自熬的桂圓蓮子茶,請大爺奶奶吃了,從此和和美美,順心如意。”
文怡臉又是一熱,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柳東行。柳東行卻沒想太多,揮揮手道:“先放下吧,等我們收拾好了再說。”那紫金立時紅了臉,訥訥地應聲,想要退下,忽然記起手裡還有茶盤,僵了一僵,便有些手足無措了。
荷香上前接過茶盤,笑道:“姐姐,小姐與姑爺的早飯不知可得了,妹妹是新來的,不認得廚房在哪裡,姐姐能不能帶個路?”順手便將茶盤往桌上放了。
紫金如釋重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向柳東行與文怡行禮告退,帶著荷香出去了。
柳東行笑道:“這丫頭有些笨笨的,倒是難得的忠心,也不是邪魔歪道之人,因此我才會容她在跟前侍候。你若瞧著還能使喚,就留她下來,若是不喜歡,打發她到外院去得了。”
文怡詫異地看著他:“既是你身邊的大丫頭,人又忠心,為何不留在院裡?”
柳東行笑著眨眨眼:“這個麼……只要娘子高興,別人如何,我也管不了許多了,又不曾虧待了她。”
文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明白柳東行此舉是為了寬自己的心,雖然有幾分感動,卻又覺得他行事未免太刻薄寡恩了些,若是個不安份的丫頭,打發出去也沒什麼,但好好的人,又老實,又是一向用慣了的,明白無故便打發出去,叫人家怎麼活?便不理他,自顧自地坐在妝檯前,叫丫頭給自己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