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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娟不忿地道:“三姑母說,姐姐夠不上世子正妃的資格,倒是可以做個側妃,叫姐姐這些天多跟世子親近呢!”
文嫻臉色更難看了,左右瞧瞧,只覺得難看無比:“少說兩句吧!祖母還未點頭呢,你嚷得人盡皆知,我還有什麼臉見人?!”
文娟眼圈都紅了:“我也是為姐姐擔心,爹爹本來都看好了盛國公的嫡孫,雖不是長子,卻是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偏三姑母多事!”
文怡聽得有些氣憤,想起柳家人剛來那些天,三姑母似乎就曾指示文娟與柳東行親近,如今居然把主意打到文嫻頭上了。藩王世子的側妃,說來好聽,其實仍舊是妾室!憑文嫻的出身,大可以嫁給門當戶對的官宦人家做正室,三姑母提這樣的建議,只是對她自己和柳家有利罷了!
這麼一想,她便沉聲道:“五姐姐、十妹妹,你們不必憂心,想來親王世子,日後是要襲王爵的,他的婚事自當由皇家決定,連東平王妃也未必能做主,三姑母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文嫻臉色好看了些:“九妹妹說得是。”文娟也笑了:“這話有理。三姑也太高看自個兒了!”她有嫡母看顧,不比早年遇事畏縮,心頭也高了起來,對這位逼自己嫁給“庸人”的姑母是早就心存不滿了。
文怡笑了笑,又問:“方才十妹妹說段妹妹,又是什麼緣故?”話音剛落,門口便是一陣騷動,很快就有人來報:“世子爺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第六十二章 隔牆有耳
堂內一陣騷動。於老夫人忙站起身來,段氏上前一步扶住,文慧則扶了另一邊,三人一起走到席間空地上。四太太、五太太等女眷的神色都有些激動,紛紛擠上前來,後者還特地把女兒文靜緊緊拉到身邊,讓她在第二排的太太奶奶行列中占上一個位子,唯有柳顧氏處事泰然,大大方方地笑著離了席位,嘴裡還說:“母親,景誠是個知禮數的孩子,您別急,慢著點兒。”眉目前頗有些得意之色。 文怡跟著文嫻與文娟起身走到了邊上,她倆似乎跟屋裡其他同齡女孩兒不大一樣,對那位世子爺不大熱絡,文嫻是一直白著臉,文娟還帶著孩子般的賭氣,但文怡卻覺得這樣更好,便站在她們旁邊,靜靜地低頭站著,等待那位備受矚目的東平王世子進門。
丫頭掀起門帘,一個身穿紫衣裳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穿著樣式簡單的紫色單袍,腰間繫著烏金絲絛,垂著白玉鏤空螭龍佩,腳上穿著青緞粉底小朝靴。很難去斷定他到底是個少年還是個青年,瞧他的皮膚與打扮,理應是個貴介少年,但他身材高大,又比同齡人壯實,跟隨後進門的柳東寧相比,似乎要大上幾歲,算得上是個青年了。他的五官長得頗為端正,不象柳東寧那樣清俊溫雅,倒有些英武之氣,尤其是一雙濃眉和方正的下巴,更增添幾分男子氣概。
他一進來,便幾乎吸引了屋內所有人的目光,文怡看著好幾個上回出門遊玩時還圍著柳東寧打轉的姐妹們用熱切的目光盯著東平王世子,卻偏還要作出大家閨秀文雅知禮的模樣,羞羞答答地行禮,不由得有些好笑。她一邊隨大家一起行禮,一邊用眼角去瞄跟著世子進門的柳東寧,發覺他幾乎被所有人忽視了一般,只有一個人是熱切地盯著他看的——不知幾時返回的可柔。
文怡皺了皺眉,便聽到東平王世子急道:“使不得,老太太折殺晚輩了!”說著就上趕兩步扶住於老夫人,親切地笑著作揖為禮:“應該是晚輩來給您老人家見禮才是。”於老夫人笑著說:“世子禮遇,老身愧不敢當,上下有別,顧家怎能失禮呢?”東平王世子道:“今日哪有什麼世子?晚輩是來走親戚的,還請老人家把晚輩當成是親戚小輩,千萬莫與晚輩見外才是,不然,叫晚輩如何見舅母?”
柳顧氏笑了:“母親,你就受他一禮吧,往日他在我們家也是一樣的,都是自家親戚,哪有這麼多講究?”於老夫人這才罷了,欣然受了東平王世子一禮。
世子又拜了幾位太太,段氏和劉氏還罷了,雖然有些激動,但還算淡定,五太太卻立時將他扶了起來,又給他引介自家女兒。文靜羞答答、嬌滴滴地行了禮,世子笑道:“七表妹我已見過了。”文靜臉一紅,便羞澀地低下了頭。
文慧笑了笑,盯著世子問:“你也見過我了,怎的不與我見禮?”於老夫人輕斥:“六丫頭,不得無禮!”世子笑著擺擺手:“不要緊,六表妹確實是見過了。”又給他作揖,文慧笑笑,回了一禮。
柳顧氏心頭有些不悅,拿眼睛去看兒子,暗示他做點什麼,柳東寧卻苦笑一下,垂下眼帘,什麼也沒說,氣得柳顧氏暗暗著急。
文怡看著可柔專注地盯著柳東寧的眼神,暗嘆一聲,倒覺得心裡好受些。至少,可柔不象其他姐妹們那樣關注權勢地位,大概只是被柳東寧的才子風度迷住了吧?只要一想到兩人身家背景的差距,以及柳東寧對文慧的殷勤,她又為可柔嘆息,只能期盼對方不會受太大的傷害了。
正沉思間,她忽然聽到三姑母柳顧氏喊文嫻過去:“五丫頭,快過來。景誠還沒見過我這個五侄女吧?她是東寧二舅舅的嫡長女,平日裡最愛彈琴。你不是說想給王妃尋些古琴譜做生辰禮麼?那些東西我也不懂,但我這侄女兒想必是知道的。”
文嫻臉色更蒼白了,文娟氣得緊緊抓著姐姐的袖子不放,直到柳顧氏再次喊人,文嫻方才抽回妹妹手中的袖角走了過去,勉強微笑著與世子行禮。五太太眼裡都快噴火了,文靜也冷冷地盯著她瞧,段氏不悅地瞥了柳顧氏一眼,但東平王世子卻仿佛什麼都沒察覺到,只是客客氣氣地問:“曾聽東寧說起,他舅家的五表姐比他大半年,這麼說同,我也該稱一聲姐姐了。”然後與文嫻見禮:“朱景誠見過姐姐。”
文嫻行過禮,很快就退回了原位,快到柳顧氏想要不著痕跡地拉她回來,也只來得及碰到她的袖角。柳顧氏臉色一冷,段氏那邊已經開口笑道:“見完禮了,大家快入席吧,今日是專程為了世子爺接風才擺的酒,都干站著象什麼話?”於老夫人筆著點頭:“很是。”又對世子道:“您若不嫌棄,還請多喝幾杯。”然後吩咐柳東寧:“好生招待你表兄。”柳東寧收回投向文慧的視線,溫文爾雅地應了一聲。
這裡是女眷席上,就算是姻親,東平王世子也不可能在這裡待太長時間的,他很快就在表弟柳東寧的陪伴下回到了前院的宴席上。他一走,屋中便響起一陣輕微的嘆息聲,然後眾女眷面面相覷,各懷鬼胎地對望幾眼,便乾笑著互讓入席了。
文怡回到原本席位上,看到柳顧氏頻頻望過來,便小聲問文嫻:“五姐姐,你臉色不大好,要不要回房歇一歇?”文嫻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眼中帶著幾分感激:“多謝九妹妹關心,只是長輩們都在,我怎好中途告退?”文娟眨了眨眼,扭頭看著走過來的可柔,眼珠子一轉,笑了笑,待可柔坐下時,趁她不備,伸手將她面前桌上的茶碗一推,茶瞬間倒在她裙子上。可柔立刻跳了起來:“哎呀!”文怡吃了一驚,忙將她往旁邊拉了一把,避過桌面倒泄而下的茶水:“可燙著了?!”
文娟卻趁眾人都在看可柔的時節,暗地裡飛快地抹了幾滴茶水在文嫻裙子上,然後叫道:“段姐姐,你怎的這麼不小心?!瞧你把五姐姐的裙子都弄髒了!”
可柔氣得滿臉通紅,淚眼汪汪地盯著她,渾身顫抖:“你……你……”眼角瞥向柳顧氏那邊,生怕被人看到自己丟臉的情形,見柳顧氏皺起了眉頭,只覺得五雷轟頂。
文怡一聽文娟的話,就知道她想做什麼了,心下暗嘆,卻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面指責她,見那被打翻的茶水並不太熱,可柔只是濺濕了衣裳,無甚大礙,便道:“雖沒傷著,穿著濕衣裳也不象話,段妹妹和五姐姐都回房去換一身吧?”
段氏走了過來,看過文嫻與可柔的情形,也贊同道:“去吧,別耽擱太久。”然後壓低聲音囑咐可柔:“跟玉蜓說,把前兒新做的那套月白色繡蘭花的紗衫和象牙白馬面裙拿來給你,我原是嫌那花繡得不好,要打回去重做的,如今也顧不得了。”
可柔立刻紅了臉,帶著幾分羞愧之色瞥了瞥文嫻文娟文怡姐妹三人,見文娟嘴角露出微微嘲笑之意,暗暗咬了牙,扭頭走了。文娟不屑地道:“真真沒禮數!好歹要跟長輩們打聲招呼!”
段氏皺了眉,眼中不悅之色一閃而過,淡淡地道:“你還有理了?當我沒見著不成?”文娟立刻乖順了,討好地沖她笑笑:“太太……”段氏面無表情:“沒有第二次了!也罷,你跟上去,把新做的幾套衣裳拿來給她挑,這事兒就算抹過去了。”文娟一臉不情願,但還是乖乖應了是,跑到主席上向於老夫人說明緣故。
文嫻怯怯地看著段氏,後者倒是很大方,微笑道:“沒事,你姑姑那裡有我呢,你去換衣裳吧。若是身子不舒服,就此歇下也不要緊。”又對文怡笑道:“好孩子,你替我勸勸她,一點小事,別放在心上,不然就是跟我生氣了。”
這一桌四個人就去了三個,文怡獨自坐著也覺得沒意思,更何況這屋裡種種氣氛怪異,她還不得早早脫身呢,聞言笑著答應了:“二伯母放心。”便往主席上打聲招呼,然後陪著文嫻離開了。
文嫻住在蘭院,與文慧的蓉院、文娟的薔院比鄰而居,是個小小巧巧的院落,院中放著幾盆四季蘭,清香淡雅。文嫻所居的正房收拾得十分雅致,但無論擺設還是用品都中規中矩,瞧著倒與一般閨秀的房間並沒太大的差別。文怡這幾年也曾來過小坐,印象中,文娟的閨房也差不多是這樣,只不過屋裡屋外擺的不是蘭花罷了。
回到自己的住處,文嫻的臉色好了許多,也有心情笑著招呼文怡了:“九妹妹快坐,那回得了你的桃花酒,我原說了要還你一包好茶的,不想十幾天沒見,幾乎忘了。我這就叫人拿來。”又吩咐丫頭去取乾淨衣裳,換好了,又出來說話。
文怡陪她聊了一會兒,便有人來催:“三姑太太問五小姐怎麼了呢,為何遲遲沒回去?表小姐和十小姐都已經回席了。”
文嫻臉色一下白了,文怡笑道:“姐姐身上不好吧?才弄濕了衣裳,風一吹,想必不大舒服?”文嫻會意地點點頭:“是,你說得不錯,確實頭有些發沉,不過……”她悄悄看了來人一眼,“想必沒什麼大礙……”
那人本是顧家長房的婆子,又怎會不偏著自家小主人?當即十分乖覺地道:“五小姐身上不好,還是在房裡好生養著吧,小的這就回去稟報。”然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