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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麼一說,杜淵如也不好再推櫃了,只得微微紅了臉,道了聲謝,又說:“我今兒多帶了一條斗篷出來,回頭請你光披了我的吧,這一件等我帶回家去洗乾淨了再還你。”
文怡笑了,因離得近,她細細打量了杜淵如幾眼,友現對方膚色如雪,細若凝脂,一雙眼晴如黑珍珠般閃亮,明明是清麗如詩畫般的容顏,卻因為兩道秀眉比尋常閨秀的細柳眉略粗直些,平添了幾分英氣,面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是書卷氣甚濃的,這看似矛盾的兩種特質融於一身,使得她的五官頓時明朗大氣起來。
杜淵如也在打量著文怡,這位平陽顧氏的小姐,長相與顧文慧並無相似之處,咋一看,容貌倒還清秀,氣質溫婉平和,瞧著只是一位尋常的大家閨秀而已。不過觀其言行,似乎是個心地善良之人。若在平時,這樣的女孩兒絕不會是她結交的對家,但交談過後,卻也不難相處。杜淵如甚至覺得,雖然顧文慧與她認識的時間長些,性情似乎也不是那麼刁蠻任性難以接近,但若要她選,她寧可選這位貌似無甚長處的顧小姐為友。
文怡的斗篷只是夾的,只是鑲了毛邊,雖然料子厚實,但也無法跟厚氈或真正的毛皮斗篷相比。文怡自己身體好,又穿得厚,披著它已足夠暖和了,但杜淵如穿著濕裙子,又在這冰冷的屋子裡坐了許久,這斗篷對她來說便有些不足了,因此她身上的寒意只減弱了些許,嘴唇仍舊在發紫。
文怡看得皺眉,忙伸手去查看那茶壺,裡頭卻空空如也。
她想了想,道:“這不是辦法,這屋子是起待越冷的,杜小姐你在這裡等下去,只怕人還未來到,你巳先病倒了。你的腳傷得重麼?若還能走路,我扶你到暖和些的地方去吧?前頭靜水閣里就有火盆,到那裡去等,至少不怕會著涼。”
杜淵如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也好。”頓了頓,“若是方便,能不能請你扶我到前院去?這邊夾道與前頭院落是相通的,我記得下車的時候,那個偏院就有一扇小角門,通向這條夾道。我的侍女雖不在那偏院,但我家的馬車還有其地粗使的丫環婆子卻在那裡候著,車上有衣裳,也有暖爐。我回車上換衣裳,倒也省事些。”
文怡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樣衣飾不整地出現在人前,也是一件丟臉的事吧?做為熱門的太子妃人過,在眾人面前最好要保持大家閨秀的端莊氣度。她不想在人家出醜,也是人之常情。文怡愁到自己也沒什麼要做的事,文嫻在世子妃那裡,文娟在靜
水閣里很安全,蔣瑤有小郡君照應,文慧行事雖叫人生氣,但有這麼多人在,想來也不可能出什麼差錯,自己就陪杜淵如走一遭好了。
這麼想著,她就點了頭,然後扶著杜淵如,小心地一步接一步往外走。杜淵如笑道:“不必如此謹慎,我的傷並不重,只是腳踝處有些疼,稍作忍耐,走動還是不成問題的。”
文怡看頭她額上冒出的冷汗,心知她定是疼得緊的,但她既然這麼說了,自己又何必當面揭破呢?這樣身份顯赫的女子,大概都不願向人示弱吧?
她於是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但手上的力度也增加了,希望能稍稍讓杜淵如走得輕鬆些。杜淵如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她的好意,側頭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杜淵如雖然逞強,但她的腳傷委實不輕,才走過那月洞門,杜淵如就已經疼得臉色發青,不能再往前走了,有些踉蹌地扶住牆邊靠著的一把長梯,幾乎要滑落在地。文怡忙扶起她退回幾步,在那月洞門前坐下。這門原是梅花形的,門檻處離地約有半尺高,正好可以讓人在上頭稍坐。杜淵如微微杜了口氣,面帶苦笑地向文怡道歉:“讓顧小姐受累了。”
文怡微笑著搖搖頭,往門裡瞧了瞧,裡面是一個半畝大小的院落,除了當中的石徑小路,便只種了花糙,角落裡有個小石亭,亭邊一彎池水,養了幾條魚。小路的盡頭是個寶瓶門,可以看到寶瓶門那頭的梅林,這處有人影走動,還有琴聲與女子嬉鬧聲傳來。想來就是林玫
兒所說的香雪海入口了。
文怡心想,若杜淵如心有顧忌,不願去靜水閣,索性就讓她在小石亭里稍候,自己去叫兩個王府的侍女來幫忙,豈不又省事,又避了人?這麼一想,她便轉向杜淵如,正要開口勸她。
就在這時,夾道的另一頭傳來了數名男子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嬉笑。文怡與杜淵如齊齊皺了皺眉,對視一眼。不用後者開口,文怡便先扶她起身,退到了月洞門後。聽著夾道那頭起來越近的男子說笑聲,她便說不出的厭惡,心想這路王府的宴席,雖說是為了給宗室勛貴、官宦世家的兒女們一個相親的機會,也委實大不講究了些!
人聲越來越近了,可以聽到其中為首的一名男子,用一種讓人生厭的語氣在說:“今兒我可得好好親近親近美人才行!每次只能遠遠地看一眼,叫人心痒痒的,難受死了!”
旁邊說話的人似乎是他的隨從,語氣中帶著諂媚與奉承:“周少爺,那杜小姐過了今日,便是您的人了,從今往後,您想要看多久,就能看多久呢!想想那身皮肉......長得跟仙女兒一樣......”
文怡大吃一驚,同時感覺到手下一震,杜淵如的臉色露出強烈的厭惡之色。
那位“少爺”喝斥道:“你胡說些什麼?!那也是你能肖想的?!”
那人忙討饒:“是小的說錯了,小的自己打嘴!”“啪啪”兩聲傳來,那“少爺”便輕描淡寫地說:“行了,只此一回,下不為例!”但又嘿嘿笑了兩聲:“你倒有眼光,知道她的皮肉好......”
另一個惹我呢有些猶豫地道:“少爺,這真不要緊麼?別人都說那杜小姐是內定的太子妃。若叫人知道了,咱們家娘娘的處境”
“可就......”
“怕什麼?!”方才那個諂媚的人反駁道,“太子妃的人選多了,誰說一定是杜小姐了?出了這種事,她也不好意思讓人知道,隨便報個病,就混過去了。等到太子妃的人選定了下來,周少爺再請娘娘出面,向杜家提親,這杜小姐可就真成了周少奶奶了!憑您國舅的身份,配她一個侯門千金也不委屈了她!”
那“少爺”得意地笑了兩聲,又忙“噓”道:“別叫人聽見了,前頭就是那人說的屋子了吧?咱們快過去,你們替我看好了,別叫人接近,等我得了手,自會賞你們!”
其他人紛紛出聲應了,腳步聲便往守夜小屋的方向去了。
他們一走,杜淵如立時軟倒,文怡忙扶住她,用力攙住她,心裡說不出的憤怒。
方才那是什麼人?聽起來似乎也是外戚,但什麼外戚這般大膽,居然敢生出這樣的心思?!連太子妃的人選都敢動?!
她忍不住回杜淵如:“杜小姐可知道那是誰?”
杜淵如喘著氣道:“是......周才人的胞弟!我在皇后宮裡遇見過他,認得他的聲音......”她咬緊了牙關,“我只道他看人的目光叫人難受,沒想到。。。。他居然敢。。。”手微微發起抖來。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她若不是隨這位顧家小姐離開了小屋,此時獨自一人在那裡,大聲叫喚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能聽見。。。。
文怡聽說只是一位才人的弟弟,不由大奇,這樣的人,怎麼敢以國舅自居?!
杜淵如見她疑惑,便解釋道:“周才人本是皇后宮人,因得聖寵,生下了九皇子,才得以冊封.”頓了頓,“前不久,皇后曾向皇上進言,欲把九皇子養在膝下,周才人做為九皇子生母,在宮中的地位自然就不一般了。她這個胞弟,據說是九代單傳......”
就算如此,不過有個姐姐做才人罷了,敢說出那樣狂妄的話,也夠愚蠢的了!
文怡想起那小屋離得並不遠,又聽得那邊似乎有些騷動,便知道定是那周少爺發現屋中無人了,忙一把扶住杜淵如,也不多話,就直接拖著她走.杜淵如愣了愣,很快便反應過來,在她的攙扶下離開那小院,回到了香雪海邊上,尋了快乾淨的湖石坐下了.文怡又拉過斗篷,替杜淵如遮住髒污的裙擺,然後小心回到了寶瓶門邊,探頭望去,確認那幫人沒跟過來,方才鬆了口氣.
她回到杜淵如身邊,小聲道:”他們沒跟上來,你歇口氣,等會兒我扶你去找人,便是讓他們發現了,有人在,他們也不敢亂來.”
杜淵如怔怔地看著她,忽然眼圈一紅,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好妹妹,你救了我的性命!”
文怡微微一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夾道方向似乎有些吵鬧,文怡不明所以,又擔心此處還有些偏僻,若撞上了那周少爺,會有麻煩,便再扶起杜淵如,想要離得遠些,忽然有一個丫環從寶瓶門那邊出來了,左顧右盼的,看到她們,便大吃一驚,然後上前低頭道:”杜小姐怎麼到這裡來了?叫奴婢好找!”
杜淵如見了她,便露出幾分埋怨:”你怎的這時候才來?”
”奴婢不認得人,找了許久才找到了小檗姑娘.”那丫頭上前扶住杜淵如,”小檗姑娘就在夾道那頭等著呢,奴婢扶您過去吧.”又抬頭對文怡笑笑,“這位小姐,麻煩您了,就交給奴婢吧。”
文怡以為她是杜淵如的丫頭,便鬆開了手,杜淵如卻一把抓住她,回頭盯著那丫環,厲聲喝道:“你不是顧家的丫頭麼?為何不認得這位小姐?!”
文怡與那丫環雙雙大吃一驚,文怡忙問:“這不是你們家的丫環?!”杜淵如寒聲道:“她方才告訴我,她是顧侍郎府上的人,是令姐顧六小姐的婢女,名喚翠羽!”
文怡轉向那丫環,眼中迸出警惕之色:“不可能!侍郎府跟來的丫頭,我全都認得,此人絕不是顧家的人,況且我伯母屋裡確實有丫環叫翠羽,她也確實跟車過來了,卻絕不是長這個模樣!”她瞪著那個丫環,厲聲道:“你是什麼人?!安敢冒充我們顧家的丫頭?!”
那丫環眼神閃爍,後退了兩步:“奴婢……奴婢確實是侍郎府的……平素甚少在小姐們跟前伺候,因此小姐不認得也是常事……”
文怡冷笑:“那我問你,我是顧家哪一位小姐?!你若是顧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那丫環語塞,低頭沉默不語。
文藝想了想,越加心驚:“你方才說杜家的丫環就在夾道那頭?你……你該不會跟周家那些人是一夥的吧?!是你將杜小姐的行蹤告訴了他們?現在……又要把杜小姐帶到他們跟前去?!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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