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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一愣,臉微微有些發紅。
文怡所言倒不是假話,但他練箭也說不上十分勤快,雖然每日都堅持下來了,但也不過是練上一二百數罷了。至於不跟朋友出去玩,那也是因為別的緣故。
李冬瑞卻大為佩服:“你們這樣大戶出來的子弟,果然與別人不同!我雖也日日習武,但遇上天氣冷了,便總不願意出門——誰願意呀?結果每次都叫姐姐打出門去。顧七哥,你不懼嚴寒,是個好樣兒的!弟弟不如你!”
文安雖然掩不住臉上越發濃重的緋紅,眼中眉間卻都透著喜色,大大方方地道:“我還差得遠呢,你既然也愛這個,咱們不如一塊兒練練?若我練得不好,你可不能笑話。”說罷便跟蔣氏與文怡告了聲罪,與李冬瑞肩搭肩哥倆好地去了。
蔣氏若有所思,文怡見她發呆,便叫了她兩聲,她才醒過神來,勉強笑了笑,帶著文怡往內院去了。
事隔數日,文怡再見於老夫人時,臉上並未露出異狀,只是事事依照禮數,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容。於老夫人同樣微笑以對,還說了許多關心的話,仿佛前幾日那場衝突從未發生過一樣。
文嫻等姐妹們都在各自房裡,得了消息,都紛紛前來迎文怡。文怡一一向她們問好,見文嫻面色紅潤,比先前更添嬌美,穿著首飾都是上品,而前些天才上頭的幾樣新首飾卻戴在了文娟頭上,便知道她這些天必然過得不錯,連庶出的妹妹也沾了光。文雅還是那個老樣子,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對文怡只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轉過去奉承於老夫人與蔣氏了。只有蔣瑤在別人不注意時,暗暗向文怡道了聲喜。
文怡一聽便明白她知道了實情,只是抿嘴笑了笑,向她點頭道謝。
待回到她們姐妹等人住的院子,文嫻摒退下人,立時便收了笑容,正色對文怡道:“可嚇死我了!你那天怎的就這樣大膽?!雖說是隔了房的,但祖母也是妹妹你的長輩,若叫族裡知道了,還不知會怎樣處罰你呢!便是傳了出去,你也會被人說閒話的,這是何苦來?如今回來了就好,往後可不能再這樣做了!”
文娟也在一旁小聲道:“是呀,那天祖母發了好大的火呢,這幾天也都在生氣,姐姐跟我怕得不行。九姐姐,雖說這事兒是你受了委屈,但柳姑父是大人物,你怎麼能……怎麼能跟他對著幹呢?我聽伯母說,你將來——也是要嫁到柳家去的,得罪了婆婆家,你就要受苦啦!”
文怡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叫你們擔心了,但這事兒我並不後悔。五姐姐,不是我大膽,也不是我不敬長輩,實在是柳家太過分了,大伯祖母與三姑母的行事也叫人心寒。需知我的婚事在族人中間也有不少人知道的,若我一聲不吭,隨柳家與大伯祖母行事,將來我回了平陽,要如何見人?族人知道我無故被人退了親,我還有什麼臉面?別說祖宗父母,便是連顧家先人,也要蒙羞的。顧氏一族還從未有過被退親的女子呢!我寧可叫人說幾句閒話,也不能看著祖先清名受損!”
一說到祖上的名聲,文嫻便不好說什麼了,只能道:“你的話雖是正理,但也該徐徐圖之,鬧成這樣,若是傳出去了,也要叫人笑話我們顧家女兒失了教養。”
文怡挑挑眉,心裡不可抑制地產生了一股怒氣,抿了抿嘴,轉了話題:“怎麼不見六姐姐?我聽說她的病情已經好了?”
一聽文慧,文嫻的臉色便有些不自在:“她的病雖好了,但大夫說還要靜養,因此祖母便免了她的晨昏定醒(省)。眼下想是還在房裡呢。”
文娟卻在旁忍笑道:“九姐姐這些天不在家,不知道府里上演了幾場好戲呢!六姐姐說是病好了,又說要去禮佛,又暗地裡派人出門送信,都叫府里的人給攔下來了。祖母罰了六姐姐,又罵了伯母,伯母卻把余姨娘叫去訓了一頓,又換了好些二門上使喚的人。伯父回家聽說了,也說了伯母幾句,不過倒是沒提別的,反而因為大哥哥要備考,伯父特地吩咐家下人等,不許前去打攪呢,又命伯母安排工匠修繕大哥哥的房舍,預備明年大哥哥娶親。沒兩天,又吩咐說十哥年紀也不小了,不好再住內院,命人在外頭收拾出一個院子來,等明年開春,就讓十哥挪出去。為了這事兒,余姨娘在伯父那裡哭了兩日,都沒能讓伯父鬆口,昨兒卻又說起了十一妹的婚事,伯父便讓伯母出門做客時,帶上十一妹。九姐姐,你說熱鬧不熱鬧?”
文嫻瞥了她一眼:“休要胡亂說嘴,長輩們行事自有道理,也是你能多嘴的?”神色間卻帶著一絲不以為然。身為顧家長房的女兒,近日又得以多次出入京城名門世家,她對禮教規矩自有一番看法,對侍郎府的亂局當然是看不上眼了。他們這樣的世家大族,治家當以規矩為要,象伯父這般嫡不嫡,庶不庶的,難怪要出亂子。相比之下,她的父親雖然沒有官職,在治家上卻比伯父強多了,對子女的教養更是嚴格數倍。
從前她不敢對長輩們的行事有看法,現在見多了世面,才發現侍郎府的荒唐之處。若她是當家主母,絕不會任由事情亂到這個地步!
文怡在旁冷眼看著,心裡卻有了些想法,不過她問起文慧,原是為了轉移話題,聽說後者仍在禁足中,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起來,文怡梳洗穿戴好,便與姐妹們去了於老夫人的房間,陪著吃早飯。
她不清楚柳顧氏幾時要來,見如意帶著小丫頭在東暖閣擺設茶桌,點心碟子裡有幾樣都是柳顧氏心愛的,便猜想對方不會很晚到,心裡稍稍安定了幾分。
然而,她還沒等到柳顧氏,便先一步見到了路王府派來詢問茶會當日那場疑案的人。
路王府派來的是兩個體面的婆子,都穿金戴銀,身上綾羅綢緞,瞧著倒象是富貴人家的婦人。同行的還有那天見過的品琪,雖然位次稍稍落後兩步,但文怡瞧著那兩名婆子的眼神與態度,便知道品琪才是主事之人。
於老夫人有些緊張,立刻把小輩們都遣走了,只留蔣氏與文怡在場。文怡卻道:“若是要問那天的事,侄孫女兒原是與瑤表妹同行,半道上分開了,才遇到了後頭的事的。不若把瑤表妹也留下來說個明白?還有,六姐姐與翠羽兩人也牽涉其中,與其到時再讓人去叫,倒不如一併請過來,大家分說明白?”
蔣氏驚慌地看向文怡:“這……這有必要麼?你姐姐又不知情。”
文怡笑道:“姐姐雖不知情,但畢竟也在場,興許知道什麼也未可知。”
蔣氏還要再說,品琪看了其中一名婆子一眼,那婆子便傲然道:“我們本就想向府上的六小姐請教幾個問題的,既然九小姐說了,一併請來,倒也省事。”蔣氏才閉了嘴。
於老夫人深深地看了文怡一眼,回頭吩咐如意:“去,把六小姐與蔣小姐請來,再叫上翠羽。”
不一會兒,文慧與蔣瑤便到了。文怡見前者神色憔悴,面容蒼白,便知道她這些日子不好過,雖然知道她一向是個糊塗的,未必真的知道什麼內情,但讓她聽聽事情經過,或許能醒悟過來也未可知。
文怡開始了講述,先從到達路王府時開始講起,事無巨細,卻清楚明白。當她講到看見文慧與鄭麗君進門時,特地頓了一頓:“當時我見鄭家小姐神情惱怒,六姐姐似乎在向她賠不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原還打算與姐妹們過去問一問的,卻因為鄭小姐帶著六姐姐去了水閣,接著三皇子殿下與東平王世子也跟著進去了,我們才只好迴轉。”她看了蔣瑤一眼。
蔣瑤點頭確認了她的話:”確實如此。”略一停頓,看了看文怡,方才轉向文慧,“表姐,你到底說了什麼話惹惱了鄭姐姐?我以為你們的感情一向很好的,萬沒有想到她會那樣生氣。你當時跟在她後頭,興許沒看見,我們卻正好瞧了個清楚,她當時活象是要吃了你似的。我還從沒見過她露出那樣的神情呢!”
品琪與兩個婆子對視兩眼,若有所思。
蔣氏露出了幾分喜色,於老夫人也暗暗鬆了口氣。
要證明文慧對那件事毫不知情,是清白無辜的,純粹遭人陷害,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她與鄭麗君是眾所周知的閨中密友,若後者就是幕後主使,又為何要嫁禍於她?
但如果兩人事前就有了嫌隙,事情就不奇怪了。
文慧自從進門見過禮後,便一直在發呆,直到此時,方才眼珠子一輪,往文怡與蔣瑤的方向看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夢初醒(下)
文怡大大方方地對上了文慧的視線,目米坦然。她既是在說明實情,也是在為後者開脫,更多的,是一種提醒。
沒人知道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鄭麗君為何要嫁禍文慧?還嫁禍得如此不留情。文怡從前世的記憶中,只知道最後成為太子妃的人就是鄭麗君,而文慧也平安脫身,並且仗著前者的勢風生水起,可見她們交情極好,文慧哪怕不清楚鄭麗君所做的每一件事,也該對其本性有些了解才對。
這輩子,因為文怡的介入,鄭麗君對杜淵如的陰謀失敗了。在唯一出了紕漏的路王府侍女死後,這樁公案便成了迷局,如果文慧不說出她所知道的,那麼只要鄭麗君不鬆口,就沒人能問清楚這件事,永遠只能是推斷。
對於有鄭貴妃與未來皇帝三皇子殿下撐腰的鄭家而言,推斷是不足夠的。為了打消鄭家的氣焰,讓顧家免受其害,文怡必須要在路王府的使者面前撬開文慧的口。雖然她知道文慧與鄭麗君是多年的密友,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對方該不會對這個所謂的密友還心存妄想吧?
文慧卻只是盯著文怡與蔣瑤,目光中帶著幾分震驚,更多的是茫然:“是真的麼?麗君她……她當時露出了那樣的表情?我沒看到啊……我跟她不過是……不過是……”她咬咬唇,眼圈一紅,“不過是說笑些閒話罷了……”她怎麼能將實情說出來?但是,那真的不是什麼大事,鄭麗君沒丵理由因為她說的那件事惱了她的……
看到她如此反應,路王府的人還沒說什麼,蔣氏先著急了:“慧兒!你再好好想想!你素來是個直腸子,跟鄭家小姐也熟,是不是一時疏忽了,誤了禮數,把人惹惱了也不知道?!你快想想呀!”於老夫人瞥她一眼,再看向文慧,整張臉陰沉下來。
文怡心中暗嘆,文慧不開竅,她也沒辦法,若是繼續問下去,只怕實情沒問出來,路王府的人便要先起疑心了。她只好將話題繼續往前推:“六姐姐既然說只是閒話,那大概不是什麼大事吧?鄭小姐當時雖惱怒,但後來我們重新遇到她時,她還主動上來跟我們姐妹說話呢,當時六姐姐在梅林裡頭賞花,並沒跟我們在一起,鄭小姐便與我們聊起家常來了。”她轉頭看向蔣瑤,笑道,“瑤姐姐當時也在場,我說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