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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珩微微紅了臉,板起臉斥道:”表妹也被小書帶壞了,都在胡說什麼呀?!”可惜他溫和慣了,擺不了架子,才板了一會兒臉,自己反而先忍不住笑了,低聲道:“當了你秦姐姐的面,可不能說這樣的話。”
”可見是心疼了,還沒過門呢,便護在頭裡。”文怡笑了一會兒,便正色道”我雖是玩話,但說的是正經事,大表哥好歹記著,多勸勸舅母。她一向最疼你了,只要是為了你,什麼都肯依的。”
聶珩瞪她一眼,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雖說我自打進了縣學,家裡的事務就沒再插手了,連西南坡的地,母親也怕我費了心神,轉手賣給了表妹,但我若正經勸說,父親母親還是能聽得進去的。我只當你是為了我身體著想,就不追究你那些古里古怪的話了。”他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且等秋收過後,看看縣裡情勢如何,我再來問你。“
文怡心中忐忑,只面上還勉強笑著。她知道大表哥一向最聰明,少有能瞞住他的時候,但有些話她真的沒法坦白相告。
聶珩又說了兩句閒話,便起身告辭,又道:“既是要行善,索性便多做一些,把名聲打出去!三月清明,四月佛誕,都是各大寺廟做法事施捨的好時機,到時候我讓父親母親多施兩日粥,若是真箇有早情,就給佃戶減一成租子,省得底下怨聲載道的,把我們家當成是為富不仁的人家了。”
文怡送他出門,看著他騎馬遠去,嘆了口氣,回頭問:“車可套好了?”聽說已經準備妥當了,便讓丫頭們去取行李。
過了不到兩刻鐘,文怡一行兩輛馬車便出了西山村。一路都有村民行李問好,文怡隔著車簾回應,心下倒是安定了些,不管怎麼說,至少西山村是不會鬧出事來的。
馬車正要拐上大道,忽然從後頭傳來了叫喚聲:“大小姐!大小姐!”文怡認出是翠花的聲音,便命車夫停下,掀起車簾回望,果然看到翠花一路從莊中跑出來,好不容易跑到車旁,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大……,小姐………別走……“
文怡笑道:“別急,你且把氣喘過來再說。”
翠花深呼吸幾下,大大地笑道:“大小姐,我是來多謝你的,聽說你把阿牛哥家的地接過去了,還答應等他有了收成,把錢還上,就將地還給他。阿牛哥一家子都感激你呢!我真是高興極了!”
紫蘇從文怡身後伸出頭來,做了個鬼臉:“翠花姐,你還沒過門呢,阿牛哥感激大小姐,怎麼是你替他道謝?!”
文怡偷笑,翠花紅了臉,跺腳道:“死丫頭,只知道笑話我!別當我不知道,昨兒你跟小林子說什麼悄悄話來著?!”
紫蘇漲紅了臉,呸了她一聲,小心地偷偷看了看文怡,便把頭縮回去了,冬葵在旁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從將包里捻出一顆瓜子來磕。
小林子便是林連順,三年多前和父母一起被賣進六房為仆,文怡隱約知道他與紫蘇以前就認得,只要他們不違了規矩,也就當不知道了,便沖翠花笑了笑,道:“鄉里鄉親的,總不能看著大家為難。不但是阿牛家,便是村里其他人,或是附近村子的鄉親們,農忙時也沒少到我們家的地里來幫工。
你替我帶個話,說若大家真有難處,也不用求到別家去,只管來跟我說。好歹是熟人,我總不會坑你們,便是一年還不上,慢慢還就是了。”
翠花收了笑,鄭重點了點頭:“多謝大小姐了!其實大家有事也願意求大小姐呢,聶家也不錯,但他家大少爺回了城後,葉管事也回去了,底下的人就不大好說話。大小姐既然這麼說了,我就去告訴大家,大家一定會感激您的!”
文怡笑了笑:“我用不著大家感激,只求大家多多照應我們家的地,山上林子結了果子,藥香谷里的藥熟了,各家把孩子看緊些,別叫他們偷摘玩鬧,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張叔那裡我囑咐過了,你們有事只管跟他說。”
翠花笑嘻嘻地向她行了個蹲禮,然後從袖裡掏出一個手帕包來,塞到她手裡:“這是我才摘的果子,給大小姐嘗的,好吃著呢!大小姐記得常來玩呀!你家的林子和藥谷,我會替你看好了,不讓人偷了東西去!”
文怡會意地笑著點頭:“我走了,保重。”便讓車夫起程了。翠花一路送出老遠,方才不好意思地捂捂臉,然後歡歡喜喜地跑回村里去了。
文怡一路想著方才與翠花的對話,又放下一分擔心。莊戶人家最是實誠,只要不是到了絕路,是絕不會想到要鬧事的。如今只盼著大表哥那裡的勸說奏效,少幾戶人家作孽,多幾戶人家積德吧!
新馬車走得飛快,不過才天黑,文怡一行已經走到離顧莊不遠的官道路口了,正要進莊時,車夫卻忽然將馬車停了下來。文怡正奇怪,便聽得前頭林連順來報說:”小姐,前頭有許多馬車堵住了路,過不去了。”
文怡皺皺眉:“你去打聽打聽,看是誰家馬車在前頭?若是哪家長輩進出莊子,咱們就等一等。”
連順應聲去了,紫蘇忍不住掀起一角車簾往外看,回頭驚嘆道:“小姐,好多馬車呀!好大的排場!哪不像是一般富貴人家的做派!”
文怡猛地直起身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一會兒,連順來報:“小姐,小的去問過了,說是長房的車架,京城的劉小姐和七少爺回來了!”
第四十五章 狹路相逢
文怡怔了怔,暗暗咬了咬牙,忽而又放鬆下來。
便是文慧與文安回來又如何?六房已今非昔比了。祖母身體好轉,不必再請王老太醫看診,只需緩緩吃藥進補;家中境況也日漸寬裕,族中每月派送的米糧不過是一種象徵,六房上下不但自給自足,還有富餘,祖母偶爾還會接濟幾房家境清貧的族人,顧莊上下還有誰敢小看她們祖孫?!
既然不必再仰仗長房過活,文慧與文安身份再尊貴顯赫,她只需以禮相待便可,既不必處處小心,也不用刻意奉迎,若是覺得不堪忍受,不理會就是了,完全不需要在意。
這麼想著,她便淡淡地吩咐道:“既如此,就略等一等吧,若是他們遲遲不肯讓路,就催幾句,也不必跟他們爭吵。他們若是不講理的,咱們只管繞到莊後進莊。“想了想,又道:”許媽媽和郭媽媽在後頭馬車上,無論哪一位,請先回莊和祖母稟報一聲,免得她老人家著急。”
連順應聲去了,冬葵再也坐不住,忙向文怡告了聲罪,便下車去後面了。跟車的許婆子正是冬葵咱們,文怡要差她做事,別人又看,冬葵卻是不敢拿大的。不一會兒,冬葵轉了回來,小聲稟道:“奴婢祖母進莊去了。”文怡點了點頭。
前方的馬車群遲遲沒有移動,文怡等得皺眉,見連順一直沒回來,正要再叫人去催,去忽然聽到前頭響起一陣叫罵聲,掀起車簾一角往前看,借著月色,隱忽看到一群長方的家丁押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往這邊走,那男子大聲咒罵著,沒罵兩句就被家丁用馬糞塞住了最,唔唔半天說不出話來,家丁們看的哈哈大笑。為首那個還對他大聲喝斥道:“叫你吃個教訓!下回再出門,可得帶眼睛,也不瞧瞧是誰家的車架,就撞上來了!你以為咱們顧家是那些沒根沒基的小門小戶?!隨你撞撞就能被你訛了銀子去?!瞎了你的狗眼!別說我們少爺,就算是咱們兄弟,跺跺腳也能把你震飛了!還不快滾?!”
那人掙扎幾下,勉強將口中馬糞吐出,沙啞著聲音道:“那個訛了你們?!是你們少爺撞了我!我好不容易抓了藥,如今都沒了,快陪我的藥!”
家丁們卻只是哈哈大笑,為首那個便一腳踢上他的門面,罵道:“滾!再不滾,就將你送官!告你個訛詐之罪!”那人被踢得滿面是血,憤然掙起要打人,又被家丁們拳打腳踢,趴在地上遲遲不起來。
文怡聽得直皺眉,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但長房的家丁未免行事太囂張了吧?!若是那人有心訛詐,為何不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如今天色已晚,這裡又是進出顧莊的大路口,在顧家的地盤上撞顧家的馬車,那家騙子會這麼笨?!要訛人也該選在白天,何必把人打成這個模樣,還故意折辱?!叫人看在眼裡,便是占了理,也不是什麼好名聲。文安當年便是做事不知輕重的性子,四年下來,還是半點長進都沒!
她心中對文慧文安姐弟成見已深,又見長房的家丁將人打得極重,便確定是他們仗勢欺人,見那人滿臉是血,心下不忍,便低聲喚車夫:“叫長房的人收斂些吧,大老太太最是憐貧惜弱,他們倒好,尚未入莊就耍起了威風!”
車夫領命,喝住那幾個家丁:“你們打人也不瞧瞧地方!把人趕走就得了,還打他做什麼?!大老太太和二太太仁善的好名聲,都叫你們打沒了,難道是張臉的是?!”
那幾個家丁聽了不豫,拿了燈籠走過來一看,怪叫道:“我道是誰呢!郭慶喜,你才回了六房幾天?就抖起來了?!咱們長房的事,及時輪到你一個小小的車夫插嘴?!”
郭慶喜冷笑一聲:‘那個要管你們長房的是?!我只怕你們不知輕重地亂說話,衝撞了我家主人!”
為首那個家丁看了馬車一眼,眼中驚疑不定,想到六房的老太太是有誥命的,自家二太太見了她也要讓三分,自己又不是什麼檯面上的人物,萬一惹惱了六老太太,上頭主子是不會護著他的,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他猶豫了一下,便一揮手,帶著人走了。
紫蘇從車簾fèng里看到他們離開,回頭忿忿道:“居然連請安問好都忘了!沒規矩的東西!”
文怡沒答話,只往車窗外再看一眼,方才那個被打的人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幾時走的。他皺了皺眉,覺得那人既然能自己走,想必傷勢不重,稍稍安心了些。這時連順回來道:“前頭馬車已經準備進莊了,稍等一會兒咱們家的車子就可以起行。”文怡點了點頭,紫蘇便立刻傳話叫郭慶喜準備出發。
不了前頭馬車隊還未動,便派了一個婆子過來傳話:“六小姐聽說是九小姐在後天,想著許久不見姐妹們了,讓九小姐過去說話呢。”
文怡皺皺眉,冬葵與紫蘇都面露異色。她抬手止住她們發問,也不掀車簾,便隔著車廂回答道:“六姐姐遠道歸來,本該前去問候,只是如今天使已晚,又是在莊外,人來人往,諸多不便,叫人看見了,未免要笑話我們顧家女兒沒規矩了,還請媽媽替我賠個不是。六姐姐與七哥哥趕了一天的路,想必疲累的緊,帶兩位歇過了,我再上門拜訪吧。”
那婆子愣了愣,語氣便有些不耐煩:“這話還請九小姐自個兒跟我們小姐說,我們小姐是掛念九小姐,才讓小的來請的,她還在等著呢!再說,這裡又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