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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復聽在耳朵里,心裡十二分不是滋味。他直到昨日方才得到了侄兒的通知,但婚宴的賓客名單都定了,其中不乏軍中名將,聽說連滬國公府與東陽侯府都送去了豐厚的賀禮,他就算想反對,也來不及了。更可恨的是,柳東行只說他身為尚書,要日理萬機,夫人也要忙家務,因此並未請他們夫妻主持婚禮,反而是請了新上司上官將軍的夫人幫忙。這消息一傳出,跟先前自家夫人鬧出的麻煩一對照,便越發坐實了他們夫妻虧待侄兒的傳聞,叫他心裡便是有再多的怨氣,也無處發泄,簡直都快鬱悶死了,如今更是連皇帝都發了話。難道聖上已忘了柳東行的來歷麼?皇后也不怕娘家人丟了臉?
柳復回家一說,柳顧氏立時便摔了半屋子瓷器,鬧著非要回娘家找六房的人問明白才行。柳復見狀便罵了她一頓:“還嫌不夠熱鬧的?覺得自己的名聲很好麼?你給我聽清楚了,到了婚禮那日,你給我安安份份地過去吃酒,若有半點不合禮數的地方,你往後就不必再出門了家裡的事務,就交回給白姨娘吧”柳顧氏幾乎撅過去,待清醒過來,想了又想,只得委委屈屈地得出一個結論:柳東行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自己暫且退讓一步,等他死了,自己再去奚落那沒眼色沒禮數的臭丫頭不遲。
於是,這場婚禮便在無數人的關注下,開始了。
三月二十九日,柳東行那邊送了聘禮去顧家。這裡頭有大雁,有茶葉,也有果物糕餅與羊酒,其中有一半是他早就備下的,剩下的皆是羅明敏幫著採辦回來,整整裝了十六抬,滿滿當當,挑去顧家小院,一路上有無數孩童跟著看熱鬧。
三十日,是顧家送嫁妝。因日子趕得急,除了羅家鋪子提供的那些大件的家什伙兒外,盧老夫人備下的都是些細軟,雖然添上了羅四太太送來的綢緞衣料,還有李太太送來的上好毛皮,東西還是不多的,滿打滿算只湊足了三十二抬。但盧老夫人卻另外給孫女備下了許多銀票與金首飾,好作壓箱銀。文怡心裡有數,並不認為自己就受了委屈。嫁妝抬去柳家時,外人見了,也知道這婚事是倉促辦就,並不覺得顧家失了臉面,反而還笑說,顧家這麼急還能置辦下如此豐厚的陪嫁,真真是疼女兒的。
初一,便是迎娶的日子了。。.。 (未完待續,支持正版啊)
說實話,最近這幾章有點拖啊,希望這成親過程別也拖個三五章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顧文怡出閨成大禮(上)
四月初一大清早,顧家小院內外就忙開了。除了盧老夫人從老家帶來的人與文怡在京里得的趙大一家外,還有李太太家借過來的十多個丫頭婆子媳婦,連文良與聶珩都將跟前的小廝派過來聽候差遣。
院子是早就打掃乾淨的,連花木都仔細修剪過,各色彩綢花卉將屋裡屋外裝點得喜氣洋洋,廚房的方向更是忙得熱火朝天。
新鮮的菜蔬瓜果魚肉早在前一天便已訂好,天還沒亮就陸續送到了。顧家六房與李家的三個廚娘帶著四個雇來的人手圍著灶台轉,一盤盤美味的菜餚依次出爐。七八個婆子魚貫而入,將菜餚一盤盤送出去,但廚上的人卻還不敢有絲毫放鬆。今日顧家小院也要擺席,招待新郎與女客位荼飯,因來的人多,那幾個菜還不夠人塞牙fèng的。
文怡早在天還未亮時就起了床,急急淋浴過,便有五六個丫頭圍著她,侍候她穿衣梳頭。衣裳是過年時才新做的一件大紅通袖緞袍,上頭新添了鴛鴦與蓮花的刺繡紋樣,下身系的是襉繡纏枝花紋的棗紅色長裙,加上禮部新送到的雲霞鴛鴦紋霞帔,倒也華麗。因來不及等合乎柳東行品階的鳳冠與金飾做好,因此文怡頭上戴的是金珠鋪子裡打的珠冠,上頭插著一對拔絲金鳳銜珠簪,配上金鑲珊瑚點翠圍冠、寶鈿花飾,儼然是一頭珠翠,閃得人眼花。
冬葵命秀竹捧著一方盤子胭脂水粉翠黛,走上前來,眼圈先是一紅,繼而立時便忍住了,向文怡屈膝一禮,盈盈笑道:“奴婢給小姐上妝。”動作比往日更用心三分。
文怡心下一動,由得她動作,待完了事,往鏡中一瞧,妝容果然比平日要精緻許多,橫添了三分麗色。她心下暗嘆,拉著冬葵的手,低道:“你也別多心,你一家人都在老家當差,我不好讓你們骨肉分離,才沒想著帶你過去。”
冬葵低頭道:“小姐仁慈,奴婢自知罪無可恕,只盼著能在小姐出閣之前再盡一分力,便是奴婢的福氣了。”
文怡皺了眉頭:“說什麼糊塗話?你且安心侍候祖母,以你的伶俐,還能不知道祖母喜歡什麼樣的丫頭?如今大家都在京里住著,你若是想我了,便討了差使去瞧我,也是使得的,做什麼這般沮喪?仔細許嬤嬤瞧見了生氣!”
冬葵轉愁為喜,振用精神應了,果真露出了笑容,喜氣洋洋地跟著其他丫頭一起忙活。秀竹臉上也去了郁色,將柳家送來的大紅綃金蓋頭放在文怡手邊,提醒她要在出門前蓋上。
文怡妝扮好了,瞧天色卻還早,便端坐在床邊等候外頭的消息。石楠捧著一碗桂花蓮子湯圓過來笑道:“老夫人說了,讓小姐先填些東西下肚,省得一會兒沒了力氣。今日要做的事還多著呢,等姑爺來了,還要等他吃過荼飯,到了吉時,方能起身。”文怡遂接過碗,見上頭的甜湯稠稠的,倒有半碗蓮子與六個大湯圓在裡頭,便叫秋果送了水盆上來洗手,拭去了唇上的口脂,然後將湯圓等物小心吃了下去,秋果隨即侍候她再次淨了手臉,冬葵又過來替她重新上了口脂。
這時,來送嫁的女客們到了。李太太帶著兒女一起過來,接著又是侍郎府的蔣氏、段氏帶著文安、文娟與蔣瑤姐妹三人坐車到了。羅四太太今日要在柳家支應,因此不會過來,至於文賢,還在忙著備考庶吉士,加上他近日就要娶親,也是免得衝撞的意思。文嫻同理。文慧自然是還在“病”中,文儒文雅兩個,就不知道了。
一時間,顧家小院比先前更熱鬧了幾分,丫頭婆子一大堆,擠得院子裡頭滿滿當當的,幾乎連路都走不了。李太太雷厲風行,把兒子連同男僕們一併、攆到大門外候著,又讓粗使的僕婦上外院侍候。李冬瑞摸摸鼻子,伸出手指勾了勾,文安笑嘻嘻地跟著一起出去了;因招待新郎的酒席擺在前院,文良與聶珩兩位大舅哥,便帶著各自的小廝先過去候著;其餘的丫頭婆子媳婦們依令各司其職,院中方才清靜了些。
李春熙與文娟、蔣瑤相互見了禮,說了一會兒話,便鬧著要見新娘子。到得西廂房中,小姐妹幾個自然又是一番笑鬧。李太太勸了好幾回,讓她們別把新娘的妝容給弄糊了,她們卻還不肯收斂,羞得文怡生惱,信誓旦旦地說,今後一定會報復回去的到時候可別怪她不顧姐妹情份。這下三個已入婚齡卻仍未許人的小姑娘只好悻悻地收了手,文娟還噘著嘴嘟囔道:“從前明明是個最好說話不過的人了,沒想到還沒出嫁呢,倒變得潑辣起來……”惹得文怡白了她一眼。
李太太見狀強忍住笑意,逕自拉了蔣氏與段氏一道,往上房陪盧老夫人去了。
太陽才升起來不久,柳家迎親的隊伍就到了。柳東行身穿大紅圓領吉服,綴著熊羆補子,頭戴烏紗帽,簪著金花,披著紅底織金的綢子,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八面地到了顧家小院巷口。後頭除了鼓樂隊與花轎,還跟著十幾個同樣騎著高頭大馬的伴當,除了離新郎最近的一人穿著尋常外,其餘個個都穿著武官服色,從九品到四品皆有,引得無數路人圍觀。有孩童在旁笑著拍手唱吉祥話,那穿著尋常的伴當正是羅明敏,聽著高興,便笑盈盈地掏了兩大把銅子撒了一地,引得孩童們一哄而上,吉祥話更是絡繹不絕,滿大街都有人賀喜。
柳東行下了馬,文安已經掛著壞笑,領著李冬瑞等少年迎上去了,後者的表情更是在明晃晃地告訴人,他十分的不懷好意,看得隨柳東行前來迎親的一干同僚們私下問他,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未婚妻家的小舅子們。柳東行早從文安處聽說過這李家少爺的為人,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忙忙擺了手,向同袍們介紹文安與李冬瑞。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兩位只有一人是正經大舅子,另一人卻是親戚,原是李大統領的公子,便又在私下議論,柳東行幾時得罪過李大統領。
李冬瑞心裡十分鬱悶,他明明笑得很喜慶,這些人怎麼就覺得他是壞人呢?
文安在一旁笑得肚子都疼了,羅明敏清了清嗓子,拍手喊道:“新郎到了新郎到了,可曾備下了好酒飯?若是沒吃飽,一會兒大傢伙可就沒力氣抬花轎了餵--”
文良滿面笑容地從門裡迎了出來,伸手磕了文安一著,便彬彬有禮地請眾人入內吃席。他後面跟著的是皮笑肉不笑的聶珩,那笑容雖透著和煦,卻叫人看了忍不住從心底里透出寒意來,瞧得眾人又是一愣。柳東行與羅明敏對視一眼,便笑著迎上去噓寒問暖了,語氣里透著親熱。眾人見聶珩也同樣親親熱熱地與他們說話,還當方才是錯覺。只有李冬瑞一個傻愣愣地,恍然大悟般擊掌道:“原來如此,我明明是笑著,你們都當我不懷好意,我還奇怪你們怎會這樣想,如今才看明白了,原來是這樣的”
眾人一靜,面面相覷。聶珩的笑容僵住了。柳東行輕咳一聲,看了羅明敏一眼,後者方才哈哈笑道:“大家進去吃酒吧,吃酒啊好香的菜,我在大街上都聞到了,哈哈哈……”眾人乾笑著應了,文良暗暗抹了一把汗,扯了扯聶珩的袖子,便笑著將人請進門裡。
顧家備下的酒菜著實不賴。不但有平陽美食,也有京中地道風味,還有幾道是北疆的特色菜,酒也是上好的,吃得眾賓客十分滿意。文良笑著介紹說:“李統領的夫人原是我家九妹的表姑母,為人十分熱心,今日還將他家從北邊帶來的三個廚娘全都借給我們家使。這些菜就是她們做的,聽說都是地道的北地風味。”便有人說笑:“原來北疆也有好菜,咱兄弟去了那處,若都能吃到這樣的美味,倒也不算吃苦。”
酒過五巡,菜也上了三回,眾人都吃飽了,吉時也到了。一幫人便催著新娘上轎。聶珩卻忽然抬手:“且慢”聽得眾人一愣,柳東行與羅明敏心下一凜,都警惕以對,後者小心問:“表舅爺有話要說?”聶珩微微一笑:“急什麼呢?想要接新娘子,先把催妝詩做了來。咱們可都是斯文人,讀書人,自然要循古禮的。”
迎親的伴當面面相覷。他們都是正經武官,便是武舉出身的,讀過兵書,也沒幾個能做詩的,只得齊齊調頭去看柳東行。柳東行卻是面露苦笑,知道聶珩在這裡等著他呢,怪不得先前一點為難的意思都沒有,只得無奈地去看羅明敏。羅明敏立時便移開了視線,嘀咕道:“別瞧我,叫我做詩,比你還不如呢。”文安與李冬瑞兩個對視一眼,暗暗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