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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瑤兩天前就離開了,羅明敏則是昨日出發,眼下想必已經快到東平了吧?
文怡嘆了口氣,羅明敏素來消息靈通,他不在京城,她想要打聽北疆的消息,就只能靠羅四太太了,但羅四太太只能從羅四老爺的家信那裡探得隻字片語,遠不如羅明敏清楚。從前她只以為羅明敏是從羅家商隊裡得的消息,如今才知道,那分明是走的通政司的路子!羅明敏一走,這條路子自然是斷了。
文怡有心要向別人打聽,但她能求助的人家,不過李、阮、龍、查等幾家小姐而已,上官將軍家裡,卻是除卻年節走禮,便再無私交了。況且這些都不是尋常人家,除了李家她不必顧慮太多外,其他的人家,她還真不敢隨意開口。
就在文怡一邊從李家那裡艱難地打聽北疆的最新戰報,一邊料理家務、照顧祖母之際,蔣氏又一次上門來了。
蔣氏這次過來,既是來抱怨,也是來訴苦的:“好好的,瑤丫頭被她老子叫了去,你先前說要請客的事也耽誤下來了,家裡人都在著急呢,背地裡抱怨我,也不留瑤丫頭多住就走了,知道的,明白我是擔心侄女的前程,不知道的,還當我是存心把孩子早早趕走呢。”
文怡有幾分心虛,賠笑道:“怎麼會呢?大伯母最是慈愛不過的了,瑤姐姐也常這麼跟我說呢。況且蔣大人急著見女兒,大伯母也是為了瑤姐姐著想。”
蔣氏嘆了口氣,又睜大了眼問文怡:“她雖走了,你未必就請不得客。如今天氣也涼快了,雖說有雨,只得雨歇了,請客賞秋正當宜!你若是不知道要怎麼做,只管跟大伯母說。大伯母雖不清楚你們年輕女孩兒的喜好,卻也見識過些世面,大約還能替你出點主意。”
文怡眼珠子一轉,故意嘆了口氣:“大伯母,侄女兒何嘗不想早些請客呢?只是一來,這天氣確實不好,二來嘛,眼下北疆戰局未定,那幾戶人家,都有親人好友在北疆征戰的,哪裡有心情玩樂?因此侄女兒只稍稍去信試探了一下,看她們的回音,似乎都是興趣缺缺。因此侄女兒想著,若是等到北疆大捷喜訊傳來,朝廷要班師的時候,再提這件事。”
蔣氏頓足:“等到那時就晚了!北疆大捷,大軍班師,滿京城的人家都要請客,那些小姐們哪裡還有空理會你?”
文怡忙道:“大伯母似乎十分關鍵,這是為什麼呢?若是為了六姐姐……不瞞您說,侄女兒有些擔心,六姐姐在京里這麼多年,為著鄭家小姐的緣故,跟不少人家的千金結過怨,侄女兒要請的那幾家小姐,有多一半是與六姐姐合不來的。六姐姐便是去了,也討不了好,到時候難受的豈不是六姐姐自己?”
蔣氏眼圈一紅,哽咽道:“九丫頭,你的話我何嘗不知?只是……你六姐姐如今只能關在家裡,整日敲經念佛,哪裡還象個千金小姐的模樣?若是再不出門交際走動,外人用不了多久就會忘記她了,那還有誰家會來提親昵?她跟別家小姐見面,固然會受點委屈,但她從前在京城也有些美名,只要有人提起,說不得便有好人家能想起她來。我如今也不求對方是什麼公侯府第、王公大臣了,只求是個體面的官宦人家,門風清正,子弟有出息,品行好又是嫡出,便足夠了。若是真有王公貴人來提親,品行出眾的庶出子弟也無不可的。”
文怡啞然,想了想才道:“若是大伯母真的這麼想,倒也是好事……只是五姐姐出嫁還不到兩個月,京里記得那件事的人多了去了,大伯母若真為六姐姐著想,何不耐心再等些時日,等風聲過去了再說?這時候會來說親的人家……就怕會委屈了六姐姐。“
蔣氏聞言又哭了起來,哽咽道:“九丫頭,你六姐姐再不說親,只怕要受的委屈就更大了!”聽得文怡大為不解:“這是為何?”蔣氏便哭道:“你二伯父的官職快要下來了,等這事一定,他們家就要回老家去,老太太說不定也要跟著回去的。到時候,他們一行人仍舊坐船南下,會路過歸海。老太太說,要把你六姐姐帶上,到了歸海,就把她說給羅家二爺……”
文怡大驚失色:“誰?說給誰?!”
“就是羅家二爺,叫明敏的那一個。”蔣氏抽泣道,“羅四老爺那個侄兒,你不是說他與你舅舅家的表哥是好友麼?他家是皇商,有錢是真的,可他卻是個白身,父祖又無功名……老太太說,羅家離京城與平陽都遠,想必沒聽說過你六姐姐出的紕漏,且歸海民風開明,羅家又是大戶,你六姐姐嫁過去不會受苦……”
文怡深深吸了一口氣:“羅大哥品行正派,確實是個好人,但六姐姐……與他恐怕不大匹配吧?”
蔣氏還以為她說的是兩人門第不匹配,便哭道:“可不是麼?若是世宦之家,倒也罷了,可這位羅二公子,家裡世代都是行商的,便是皇商也是商家!他既不是繼承家業的長子,也不是讀書科舉的幼子,將來分家,還不知道能分到多少產業呢。雖說先前曾有過繼給羅四老爺的風聲,但大半年下來,再也沒人提起了,想必只是謠傳。你六姐姐是什麼樣的人?怎能委屈嫁給他呢?”說到這裡,大概是想到文怡與羅四太太是乾親,她說話略客氣了一點:“因此羅公子本人雖好,羅家也是體面人家,但你六姐姐真的不能嫁過去。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麼想的,見我反對,反而罵了我一通。”
文怡暗暗忍了忍怒氣,方道:“大伯祖母興許是擔心京里與平陽兩地的好人家都知道六姐姐的事了,不肯上門提親,才把主意打到羅家頭上的。但羅家產業遍布天下,不論是平陽,還是京城,都有商行,羅四太太與羅大哥本人更是在京里住了好幾個月,六姐姐出的事,他們心知肚明,哪裡是能瞞得住的?若是羅家拒婚,將來還有什麼人家願意向六姐姐提親昵?這真不是個好主意!”
蔣氏被她一言驚喜,越發驚惶了:“那怎麼辦?!老太太象是鐵了心,還要我收拾給你六姐姐備下的嫁妝,只要他們到了歸海,跟羅二爺的父母定下親事,便把東西送過去,竟是連日子都不願再等了,說是底下的幾個孩子也到了議親的年紀……”
文怡咬了咬牙:“聽說羅大哥出京去了,也不知道幾時能回,而大伯祖母與二伯父、二伯母也不是立時便要回南的。大伯母且回家去,別與老人家頂著干,等過些日子,大伯祖母冷靜些了,再與她細細分辯,說不定能說服她老人家呢?”
蔣氏見這話有禮,忙點頭應了,至於那請客的事,早已拋到了爪哇國去,不一會兒,便告辭回家。
文怡則咬牙想了半日,記起鍾離太太先前曾提過,自家左鄰遷入了一戶通政司的屬員,若有事要找他們,可以通過這戶人家轉交,於是便寫信將蔣氏提到的事告訴羅明敏。雖然此事可以從羅四太太那裡著手,但事關兒女親事,若是羅四太太插手了,羅二太太只怕要惱,倒不如讓羅明敏自己去跟父母提。
寫好了信,她便叫了蓮心來,讓蓮心將信遞給舒平,送到鄰居家去。羅明敏曾提過舒平是可信之人,有事可以差他去辦。蓮心接過信,猶豫了一下,紅了紅臉,方才轉身出去。
三日後,從鄰居家來了回信。文怡拆信一看,裡頭半點都沒提起羅明敏如何,反而捎來了柳東行的消息。
柳東行在十天前的一場大戰中,受了傷。
第二百九十四章 班師回朝
文怡手一顫,差點兒沒拿住信,忙緊緊抓住了信紙,定了定神,才接著看下去。
信里並沒有詳細說,只是提到從北疆傳回米的軍報中,提到十天前那一場大戰,是北望城兩路人馬聯手,趁夜出兵攻打敵軍大營,將敵軍主力一網打盡,淮西、河東兩地的軍隊則分頭截住敵軍西面與北面的去躇,務求全殲其殘部。柳東行與另一名年輕小將各領三千人馬,分別走小路包抄敵軍後營,斷其後路,其中柳東行未能到達約定的會合地點,卻在半路設圈套困住敵軍派來伏擊的兩名大將,用火攻滅其親部,還把其中一人燒死,另一人重傷,僅帶著幾員親兵逃去,共剿敵兩千有餘。由於火勢太大,火光直衝雲霄,另一名年輕小將及時發現了敵人埋伏的人馬,將其打退。而火勢蔓延到敵軍後營,不但斷了敵人撤退的後路,還燒掉了大部分僅剩的糧糙。不過柳東行本人在戰鬥中手與頭臉均受了傷,還被火頭燎了一下,並無生命危險,眼下巳經返回北望成養傷了。
文怡看到這裡,整個人敢松下來,幾乎軟倒在椅子上,只覺得額頭都是冷汗。過了一會兒,方才緩過來,慢慢直起身,晃子晃腦袋,重新把信再看了一次。
既然蠻族落敗至此,想必是無力再戰了吧?眼下已是七月了,朝廷大軍月不了多久就要班師回朝了吧?柳東行受了傷“手傷在了哪裡?頭臉又傷在了哪裡?還有燒傷得厲不厲害?信里只說他並無生命危險,可到底傷到了什麼程度呢?
文怡想起前世關於柳東行傷勢的語言,說是他身有殘疾,又破了相,莫非是真的?!她猛地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下來,泄了氣。北疆離京成干里之遙,她就算再焦急,也沒法立別趕過去親眼見一見丈夫的。
文怡在原地轉了兩圈,想去找祖母說一說,但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連准信都沒有,何必惹得老人家擔憂?若是要解釋她手上這封信的由來,豈不是把羅明敏的事也泄露出去了?
文怡滿臉憂愁,卻無處可訴,只能將信密密收起,想著要找機合見一見鍾離太太,問個清楚。可惜羅明敏此去青洲,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她想要打聽得詳細些,就只能厚著臉皮去找不甚熟悉的鐘離太太了。若是別的事,她可能拉不下這個臉,但在此時此地,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所幸她沒等多久,在鄰家裡的女眷便送了帖子過米,請她去吃茶。
無論是盧老大人,還是家中的仆傭,都以為是文怡昨日命舒平送去的”帖子“得到了回音,對方是禮尚往來,不但早上送了信來問好,下午還直接請人去做客了。盧老夫人還囑咐孫女,萬萬不要失禮,可以探聽一下對方的身份來歷,若是家風清正的人家,往後大可常來常往。
文怡對實情心知肚明,只能苦笑著應下,只帶了秋果一人,來到左鄰家的宅子裡。
這家姓朱,女主人是個四五十歲、長相平平卻十分和氣的婦人,見了文怡,寒喧幾句,略提了提她家老爺是通政司的經歷,因為年紀太大,巳經快要告老了,能在京城中覓得一處清靜宅子養老,實在是意外之喜,希望以後能跟左鄰古舍常來常往,融洽相處。
她還提到,對面那所宅子,也有人買下了,但不知是誰家會搬來。
文怡起初還懷疑過!通政可怎會這樣大手筆,為了在短短几日之內方便與蔣瑤聯繫,便買下了羊肝兒胡同里的兩所宅院,但如今看來,似乎也是順勢而為,並不完全是為了柳蔣兩家,心裡倒安心了些,猜想著右鄰會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