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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等了一盞茶,又再等了一盞茶,守宮門的小軍官都快翻臉了,鄭貴妃宮中也派了人來,問那幾個護送的小太監為何還不回去當差,jú韻這才死了心,命車夫起程。
鄭麗君生在馬車之中,雖是滿目華麗,卻掩不住內心的冰冷。猜測是一回事,親身經歷又是另一回事。沒想到鄭貴妃對她這個親侄女真的連一絲憐惜都沒有了,往日她出宮,別說隨侍的宮人,連護送的官兵都不會少於二十人,哪裡象今天,只有區區四名侍衛,鄭貴妃還派人來將那幾個小太監給召了回去。真是人情冷暖!
又想到三皇子要把顧文慧許婚給朱景誠,鄭麗君心底忍不住陣陣發痛!她巳經跟文慧鬧翻了,難道將來還要忍受後者那張得意洋洋的嘴臉麼?!
馬車緩緩駛出皇城,不一會兒,便到了官道上。行人見了那輛車,都認得是鄭太尉千金的座駕,紛紛走避,卻免不得私下裡議論一番。
馬車行至一處街口,車夫遠遠地瞧見前頭有兩輛馬車翻倒在地,麵粉與各色豆類散了一地,堵住了前路,便將車停了下來。隨行的侍衛前去問了,才知道有一輛不知哪裡來的馬車,剛剛將宮裡酒醋面局運送豆面的車子給撞翻了,酒醋面局負貴押車的內監要將那肇事的車夫押去見官,那車夫卻說有法子弄到上好的麵粉與各色豆子給他們交差,省得事情鬧大了,那幾個內監也要負上失職之罪。如今兩邊正討份還價呢,又因宮中內監的面子大,一般的巡誠官兵也不敢上前說話,於是便堵在了那裡。
鄭麗君不耐煩地下令:“既然此路不通,繞路就是,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竹韻聽了,便掀開車簾轉告車夫,卻不知為何,低低地驚呼一聲:“咦?那不是顧六小姐麼?!”
鄭麗君飛快地望過來:“你說誰?!”
“顧六小姐呀,方才斜對面的路口來了一輛馬車,也停下來了,卻不知為何忽然就掉頭離去。奴婢看到那車簾掀開了一角,裡頭生的女子,穿的衣裳與顧六小姐那日在大護國寺穿的一模一樣!”
jú韻皺了皺眉,瞪她道:“休得胡說!顧六小姐得了痘症,正在家裡休養,滿京城誰不知道?她怎會在這時候出門?!”
竹韻縮了縮脖子:“瞧著挺象的,興許是我看錯了……”
鄭麗君卻道:“不…,她根本就沒病,興許是要做什麼秘事……想起方才朱景坤的話,她咬了咬牙:“跟上去!我倒要看看,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jú韻勸道:“小姐,算了吧,這時候還是早點回府的好。您這車京里誰不認得?若叫那些嘴碎的知道您才進了宮就被送回家,又不知會編排些什麼話了。”
鄭麗君冷笑:“怕什麼?這些日子說閒話的人還少麼?!我不過是路遇好友,關心她的病情,才跟隨在後罷了。再多嘴就給我自個兒回府去!”jú韻只好住了口。
命令下達,四名護送的侍衛雖有疑惑,想到鄭太尉的威名,還是依令行事了。鄭麗君的馬車稍一轉變,便綴在那輛掛著顧侍郎府燈籠的馬車後頭,走向另一個方向。
路口的討價還價仍在繼續著,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柳東行露出了半張臉,注目遠去的華車,微微一笑。
有些危險,應該早日從根子上剷除掉才是。
第一百九十一章 撞個正著
冬日的京城,寒風凜凜,內城官道行人稀少,只偶爾有大隊官家車轎及從人路過。這時候,有一輛掛著“顧”字燈籠的馬車,車帘子遮得嚴嚴實實,由一個戴著遮風斗笠、外表穿戴身材都不起眼的車夫駕駛著,不緊不慢地往西城的方向駛去,不一會兒,已經轉入了行人更少的街區。
馬車過去後,有一輛裝飾華麗、一看就知道非尋常人家女眷能用的馬車,在四名護衛的護送下跟了上來。他們一行由始自終都與前一輛馬車相隔一定的距離,保證不會跟丟,卻也不會輕易被前者發現。
太陽漸漸偏西,眼看已經過了申初時分(下午…正),四名護衛中,為首的一人走著走著,便與身邊的同伴小聲交換了幾句對話,然後就策馬來到馬車窗邊,彎腰對車內人道:“鄭大小姐,已經到了行人稀少的地方了,你還要再跟下去麼?”
“跟怎麼不跟?”鄭麗君在馬車內面無表情,“怎麼?你們害怕了?這裡是京城,是內城你們若在天子腳下連大路都不敢走了,還有臉面說自己是大內侍衛?”
那護衛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悅之色,面上卻依然恭謹地道:“不敢,只是下官奉命護送小姐回府,之後還需回宮向三殿下復命。若小姐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還是改日再去訪友吧。”
鄭麗君冷笑:“怎麼?你覺得三殿下待我冷淡了,所以便不把我放在眼裡?那就給我滾只是你以後可別後悔”她父親鄭太尉如今掌著護衛京師的大軍,雖然對禁軍與大內侍衛的事務不能直接插手,但能插手的人,都對她父親恭敬著呢她再不濟,太尉府的千金大小姐,不是一個小小的侍衛能冒犯的
那護衛忍住氣,勉強說了句“不敢”,便策馬跑回原位。其他三名護衛方才都聽得分明,不由得為長官抱不平。其中一人挨近了那說話的護衛,小聲道:“這鄭大小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呢?真當我們是她家的護院了?咱兄弟身上都有官職,領的是朝廷俸祿,她憑什麼隨意使喚喝斥咱們?”
方才說話的那名護衛瞪他一眼:“噤聲話也是能亂說的?貴人有令,咱們照做就是,回宮後若上官責怪,只管跟三殿下說去。三殿下素來體恤下情,不會叫咱們無端吃個大虧的”
那人只好小聲嘀咕一句:“什麼貴人?她如今也不過是個尋常官家千金,當自己還能當上太子妃麼?”
另一名同伴聞言,連忙拍了他腦袋一記:“你不要命了?萬一讓她聽見了,回家告一狀,你明兒就得收拾包袱滾回鄉下種田去”
那人訕訕地不說話了,為首的護衛這時便開了口:“行了,都少說幾句吧,她既然要跟著那馬車,咱們就送她一程,也瞧瞧她要幹什麼去,等回了宮,也好向三殿下稟報不是?”
說過話的兩人各自重歸原位,方才一直沉默的另一名護衛卻對那為首的人道:“大哥,方才兄弟墊後,總覺得有人在後頭跟著,回頭又看不見人影,好象有些不對勁。”後者皺皺眉:“這裡是內城,按說沒人敢胡來的,況且此處行人雖少些,卻多是官宦人家的宅第,真要出事,嚷一聲就有人來了。你看到的興許只是路過的人,別疑神疑鬼的,若真有不對,咱們再提防不遲。”
那護衛只好應了,又走了一段路,覺得那種被跟蹤的感覺好象消失了一段時間,又接著出現了,來來回回折騰了兩三次,有兩次他已經看到了人影,但回頭望去才發現只是路人,他開始覺得,自己方才也許真的是想多了。
馬車裡的鄭麗君發現自己身處西城官宦人家聚居之地,倒也沒有多想,只是不停地猜測著,文慧在這時候偷偷摸摸地跑到這種地方來,到底是打了什麼主意?她該如何阻攔對方成為朱景誠的正妃?若朱景誠真要娶妻,不管娶誰都好,她都認了,但那個人絕對不能是顧文慧
這時,車夫回報說:“小姐,那馬車進了前頭的巷子。”
鄭麗君立即警惕起來:“外頭的人,隨便去一個瞧瞧,那車是去什麼地方了?”
四名侍衛面面相覷,又是那為首的一個忍了忍氣,策馬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回來報說:“馬車停在巷中一處宅子的後門前,車內無人。門那頭瞧著似乎是哪戶人家的後花園。”
鄭麗君道:“車夫也不在?車裡的人進園裡去了?你快進去瞧瞧,看是哪一家的園子,她又在園中做什麼?”
那為首的護衛剎時拉下了臉:“鄭小姐,請您自重我等乃是大內護衛,職責是守衛禁宮,聽從宮中貴人調遣,可不是上別人家的內宅偷窺的宵小之輩”
鄭麗君一時惱了,刷的一把拉開車簾瞪他:“放肆,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那護衛冷笑一聲,閉口不言,倒是邊上的另一個護衛忍不住開口了:“自然是太尉府的大小姐了,不然還有誰?難道還能是太子妃不成?”
jú韻大聲喝斥:“大膽無禮的傢伙,還不給我退下?”那護衛輕蔑地瞥她一眼:“哪家的奴婢,這般沒規沒矩的?也不瞧瞧自個兒什麼身份,配不配在爺跟前說話”jú韻氣得滿臉通紅。
鄭麗君咬牙道:“都給我滾本小姐不需要沒用的東西”
那為首的護衛板著臉拱了拱手:“既如此,得罪了”居然就這樣號令其他幾人一聲,齊齊走了,氣得jú韻罵道:“居然就這樣丟下我們小姐走了,等我們老爺知道了,看你們還能得意到幾時”
離開的四名護衛中,先前疑心有人跟蹤的那人問同伴:“這樣丟下那鄭小姐,不要緊麼?萬一有個好歹……”那為首的護衛便道:“怕什麼?那裡幾戶人家都是高官權貴,斜對面還是鄭家的姻親,大門上的匾額寫得清清楚楚呢,若這樣都能出事,那也是咱們的命”
且說鄭麗君主僕四人被四名護衛丟下,也生了好一會兒氣,不過竹韻很快就發現了斜對面是鄭家的親戚,他們便鬆了口氣。
jú韻提議儘快去親戚家借幾個人來護送,鄭麗君想了想,卻道:“文慧一直沒出來過,一定還在那宅子裡。就這麼饒過她,我不甘心”jú韻忙道:“小姐若想知道,跟舅老爺說一聲,派幾個人去打探就是了。眼下還是快往舅老爺家去的好。”
鄭麗君在猶豫。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馬蹄聲,似乎有人正騎馬往這邊來。她給jú韻使了個眼色,後者便稍稍掀起一角車簾,隨即露出了驚愕之色:“那……那不是……”卻遲遲沒說出下文。
外頭來的有三四個人,其中一個停了馬跳下地,低聲對同伴吩咐了兩句話。
鄭麗君聽到那聲音,渾身一震,飛快地推開jú韻,探頭去看,貪婪地盯著那人瞧。
那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朱景誠
老天爺在可憐她麼?在她決心要死心之際,叫她有機會再見他一面
但當她看到朱景誠進了那巷子後,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緊接著,高高的院牆內傳出一陣女子嬌笑聲,似乎還有男人在溫柔地低聲說話。她身體猛地一晃,怒火從心頭冒起,一把將擋在面前的兩個丫環推開,縱身跳下馬車,往那巷中跑去。
朱景誠留下來的幾名隨從見她跑過來,都紛紛露出了異色,心中不約而同地想到:難不成將密信與王府在京城的幾處暗樁名單一起送來,並約世子前去商議大事的神秘人士,居然會是這位鄭太尉的千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