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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老夫人見她心意已決,便道:“既如此,那你就去吧。若是她給你臉子瞧,也別與她一般見識,回來跟祖母說,祖母與你出氣去。”
文怡笑著應了。盧老夫人又開始回想,柳氏族中都有哪些族人跟二房不和,又有哪一房是有官職在身的,還把趙嬤嬤也請了來一道回想。
趙嬤嬤在侍郎府時,便在外院住過幾月,平日裡沒少聽下人之間的八卦,倒還真的聽過些風聲:“柳家的官兒比咱們顧家少,除了柳姑老爺做到了尚書外,便只有幾個六七品的小官,當中也有受過柳姑老爺提攜的,也有看不慣柳姑老爺為人行事的。具體是哪一位,他們倒是沒說,只聽得人提過,柳家七老爺好象在哪個窮地方做通判來著,這位好象就是跟柳姑老爺不大對付的,方才去了那種地方。”
盧老夫人便對文怡道:“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官位高的與二房不和,就更不用提其他人了。別看眼下東行才中了武進士,新得了官職,但論品階,柳氏族中除了柳姑爺便數他最高。憑他來的是誰,頂多是在你面前抬出長輩的架子來,卻不敢做得太過的。”
趙嬤嬤還提了個建議:“小姐索性就戴上一兩樣五品誥命方能上頭的首飾去,壓一壓三姑太太的氣焰,也是提醒她一聲,別做得太過了。”
文怡笑道:“這如何使得?傳回族裡,長輩們知道了,未免要說我仗勢凌人的。”
她回到正屋,重新梳洗過,穿戴了尋常出門的大衣裳,就跟到親戚家串門子的普通官宦人家小媳婦沒兩樣,帶上秋果、冰藍、荷香與潤心四個丫頭,上了馬車,舒平騎馬領路,後頭還有谷旺與兩個顧家的婆子跟車護送,輕車簡從,往尚書府去了。
到了尚書府,文怡下車後,便在兩個體面婆子的引領下,往正房裡來。她從這兩個婆子的言行中隱隱感覺到,這尚書府的下人對待自己,倒是比上回來時要客氣幾分,不知是不是柳二叔的意思。
到了正房,門外排了兩排丫頭,一邊四人,都是穿的一樣服色,個個恭恭敬敬,禮數周全。院中也安安靜靜的,沒人閒嗑牙,也沒人圍坐著做針線,見有客來也不理會。文怡猜想,柳顧氏不知道是因為上回被自己暗諷過一回,今兒要一雪前恥,還是因為有族親前來,不想丟臉?
一個生面孔的俏麗丫頭打起了帘子,溫言笑道:“行大奶奶來了?夫人與四太太、七太太都盼了半日了呢。”
四太太?七太太?
文怡對來的族親是何人心裡有數了,心裡反而安定了許多。雖不知那位柳四太太會如何,但至少柳七太太不會幫著三姑母對付自己。
柳顧氏坐在正位上,打扮得莊重華麗,頭上倒是插著二品以上誥命才能戴的銜珠金翟釵,襯著一身華服,貴氣逼人。
坐在左下手頭一張交椅上的中年婦人身著尋常富貴人家服飾,頭上的首飾也不過是一二金釵,但眉宇間透著精明氣息,顯然是個見慣世事的。
右下手頭一張交椅上的婦人打扮得也不華麗,但莊重中透著幾分書香,穿的是八寶紋襴的官綠裙,文怡便猜想,這位當是柳七太太了。
她先上前拜見過柳顧氏,方才轉向兩位嬸娘,打算開口問明她們的身份,沒想到柳顧氏心急,沒讓她把話說出口,便先質問:“聽說你把我派去的人打發到莊子上了?這是怎麼回事?便是他真的出了什麼差錯,好歹是我賜的人,你怎麼就連這點臉面都不講?”
文怡頓了頓,先向兩位嬸娘露出一個歉意的笑,方才對柳顧氏恭敬地道:“二嬸娘,不知您是從哪個人嘴裡聽說這事兒的?那人就沒跟您提起實情?”
柳顧氏一愣,隨即冷哼道:“什麼實情?才丁點大的……”
“二嬸娘真是太仁慈了”文怡嘆道,“那馬有財如此辜負您的信任,不顧您的囑託,玩乎職守,偷jian耍滑,您竟然毫不怪罪。您可知道那廝做了何等可惡之事?在侄媳婦斥責他之後,他居然把您的名頭抬了出來,說一切都是照您的吩咐做的,真真滑天下之大稽他貪杯誤事,不把主人放在眼裡,大聲喧譁,威脅主人,又怎會是您吩咐的呢?侄媳婦原本還打算看在他為二嬸娘所賜的份上,輕輕放過就算了的,沒想到他還說出這樣的話來,若侄媳婦真箇饒了他,豈不是對二嬸娘不敬?因此侄媳婦才想著,把他送到莊子上反省反省,以觀後效。”
柳顧氏張張嘴,半天才擠出一句:“好歹也是從府里出去的人……”
“您說得是。”文怡飛快地接上,“侄兒媳婦也是顧慮到這一點,才從輕發落的,不然早就把人攆出門去了。如今他老婆兒女都還在家裡侍候呢,只要他能真心悔過,日後自然有回來的一日。”
柳顧氏暗罵那馬有財老婆說話不老實,又覺得文怡說話狡猾,便在那裡生悶氣。
文怡卻轉向那兩位嬸娘,笑問:“二嬸娘,您召侄兒媳婦前來,說是有族親要為侄兒媳婦引介,可是這兩位?不知是哪一房的嬸娘?”
柳四太太笑了笑,看著倒是親切,但沒回答。柳七太太淡淡地道:“這是行哥兒的四嬸娘,我是他七嬸娘,前些年我們倒是常見行哥兒,這幾年卻極少照面,只聽說他考了武舉,又中了武進士,還成了親,如今上北疆打仗去了,真真象做夢一樣,我們聽說後,都不敢相信。”
文怡忙向兩位嬸娘行了大禮拜見,口道:“因相公出征在即,婚事也辦得急,竟沒來得及請諸位叔叔嬸嬸請來吃一杯水酒,實在是太失禮了,還請嬸娘們莫要見怪。”
柳 四太太呵呵笑了兩聲,小心看了柳顧氏一眼,方才伸手虛扶一把:“我們都明白的,我們都明白的,不會怪,不會怪。”
柳七太太卻道:“起來吧,行哥兒為國出征,你能在這時候嫁給他,也是大義之舉。族人都是明白的。”大約是見文怡的禮數周全,她的目光也和緩許多。
文怡站起身來,又笑問:“四叔七叔可都一起上京來了?家裡的弟弟妹妹可在?眼下都下榻在何處?”
經兩位嬸娘說明,她才知道,柳四老爺夫妻沒帶兒女,上京是因為接到了柳二叔的信,前來幫著操辦柳東寧的婚禮,眼下就住在尚書府中。而柳七老爺一家,卻是因為通判任滿,上京述職兼候缺的。由於柳七老爺在任上與上司相處融洽,其實下任官缺已經定了,只需到吏部走一趟過場。他們一家目前是在外頭客棧賃了個小院住著。
文怡聞言便道:“我們家裡倒是還有幾間空房子,七叔七嬸與弟妹們若不嫌棄,倒不如搬到我們家來,比外頭的客棧乾淨多了。若七叔有個朋友來訪,在我們家裡招待,也比外頭方便。”
柳 七太太有幾分意動,但沒給準話,只說要回去跟丈夫商量,接著便叫人傳兒女過來拜見嫂嫂。
文怡心下暗喜,忙笑道:“來得匆忙,竟不曾備下見面禮。”然後又用親密著帶著幾分抱怨的語氣對柳顧氏道:“二嬸娘怎麼也不提醒侄兒媳婦一聲?我只知道是有族親來了,卻不曉得還有弟弟妹妹們在。”
柳顧氏板著臉不說話,七房的人,她沒一個看得順眼的,文怡也不討人喜歡,她為何要提醒?
柳七太太卻有些不悅,心想二嫂這些年不見,行事越發無禮了,召了侄兒媳婦過來,居然也不給她們妯娌引見,便先問起了僕役小事。她對柳顧氏也沒好臉色。
柳四太太見場面有些僵,心下暗暗著急,卻又不敢為柳顧氏得罪柳七太太,只能拿著前來拜見嫂嫂的小輩們說話。文怡一直微笑著,待與小叔子、小姑子們見過禮,她又有意問起了小叔子們的功課學問,提及自家堂兄與表兄都是新科進士,目前在京中候缺,若是小叔子們在功課上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七老爺又無暇指點,可以去問他們。這番話立即便增添了柳七太太的好感,深覺顧家女兒中也有明理之人。
柳顧氏有些氣悶,見狀便急急把小輩們打發下去,清了清嗓子,帶著幾分傲慢之色,對文怡道:“今兒讓你過來,除了見你兩位嬸娘,還有一件事要與你商量。我們柳家的規矩,新媳婦進門,是一定要在三個月之內拜祠堂的,不然……就算不得我們柳家的媳婦,不算是真的進了門。”她沖文怡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如今東行不在家,不能帶你回老家去拜祠堂,但規矩又不能違。你說,該如何是好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頭火起
文怡微微一怔,心中飛快地閃過無數個念頭。
這個規矩,柳東行並未跟她提過,估計應該是不打緊的。想那格氏族人,也不是個個都長年待在老家,若有哪一位在外地娶了妻,來不及在三個月內返回老家拜祠堂,難不成他的妻子就不是妻子了麼?別的不說,柳東行祖父那一輩的姚氏太夫人,恐怕就頭一個沒有遵守此項規定,即便她是在三個月內到達了恆安柳氏老家,容氏太夫人已先正了名,上頭還有婆婆、族老等人在,她又怎麼可能進得了祠堂,以正室之位被登入族譜?三姑母說這個話,不過是嚇唬自己罷了。
然而,三姑母嚇自己,又有什麼用意呢?若自己害怕了,難不成要在柳東行缺席的情況下,獨自返回老家拜祠堂?從來沒聽說過有人這樣做的。文怡心下一定,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她絲毫沒有露出驚慌之色,反對柳顧顧氏微笑道:“原來二嬸娘說的是這個規矩?然而眼下相公身在北疆,侄兒媳婦一人如何能回去拜祠堂?”
柳顧氏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這有何難?下月寧哥兒成親,他們兩口子是要回鄉的,到時候帶上你一道走就是了。不過行哥兒不在,族老們願不願意為你一個人開祠堂,可就不是我能勸說的了。”她心中無比得意,等到那時,東寧夫妻正式拜了祠堂,做實了嫡長的身份,誰還能動搖得了他的地位?至於文怡,沒有夫婿,休想進得了祠堂,不但白跑一趟,還要受一番羞辱,今後在族人之中也抬不起頭來,看這丫頭還敢不敢在她面前囂張!
文怡隱隱猜到了幾分,心下暗怒,面上卻不露分毫:“二嬸娘好意,侄兒媳婦心領了,只是……朝廷素有舊例,領兵守邊或出征的將領,家眷是不能離開京城的。只怕侄兒媳婦沒法跟著寧弟夫妻走這一趟了。”
柳顧氏一愣,忙道:“那是指統兵的戍邊之將,東行不過是個小軍官,哪裡就要守這規矩了?!”
確實沒有明文規定要守,不過一般將領都會自動遵照舊例行事,以示避嫌。文怡便道:“侄兒媳婦去年認的乾娘羅四太太,就是淮西守備羅將軍之妻,這守備不過正五品,才一上任,乾娘便要帶著女兒千里迢迢從南邊老家趕來京城,侄兒媳婦這從五品的誥命,就更不敢違例了。想來相公雖不是領軍大將,卻也身處前線最險要之處,手下也是帶兵的,這個嫌疑還是避一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