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紫櫻驚得目瞪口呆,奈何懷裡抱著一堆東西,不方便追上去,只好跑進廚房放下,又把衣服往自個兒房間裡一扔,便忙忙追上去,誰知才出門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張嬸,兩人雙雙摔倒在地,張嬸腳脖子一痛,便破口大罵:“趕著投胎呢?!姑奶奶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呀?!”紫櫻知道是自己一時心急沒留意把人撞了,只得忍住氣,扶她起身進房,找了藥出來扔給她,才迅速跑出院門外張望,卻只能看到一堆人擠在一處,哪裡還有文怡的蹤影?
文怡被雲妮拽著跑出幾十尺,便忍不住道:“你別急,慢慢走也是一樣的!”雲妮醒過神來,住了腳,有些驚惶地道:“對不住……大小姐,我一時心急……”
文怡平了平氣息,嘆道:“你忽然拉著我跑出來,倒叫我不知該說什麼了,你好歹叫我知道要去哪裡才好。若真象你方才說的,是在山裡的一個小谷,那我就不能一個人去了。”
雲妮忙道:“很近的,真的很近!在山下看不到,但上了山很快就能到了!”她怕說不明白,就往山上一指:“瞧,就是那裡,有三棵紅楓樹!就在那樹下,有一條小路,沿著一直走,走到盡頭就是那個小山谷了!瞧著好象很遠,其實很快能到了!”
文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西南坡邊上,佇立著三株高大的紅楓樹,在一片青綠樹林中格外顯眼,那裡離聶家的溫泉地不遠,隱約還能看到人影出沒,倒不是什麼偏僻之處,怎的沒聽聶家的人提過?
她稍稍放下心來,對雲妮笑道:“果然不遠,只是我如今還有事呢。你若有空閒,就找翠花一起過去,摘幾根回來給我看,我就知道是不是了。”
雲妮有些失望,但還是乖乖應了,想了想,又道:“那裡還長著別的糙呢!翠花有時候會在那裡摘些藥糙回來,私底下賣給蕭爺爺。”頓了頓,紅了臉抿嘴偷笑,“她說那是在存私房錢……少時兩三文,多了有十來文,存起來,趕集的時候,就偷偷買朵絹花戴,或是弄盒香粉擦……我也陪著她摘過……換了錢就給弟弟買好吃的……”
她笑得歡喜,文怡卻暗暗替她心酸,勉強笑問:“是麼?她真聰明,摘的都是些什麼藥糙?”
雲妮歪著頭想了想:“我不認得,有一回蕭爺爺在時,好象說過其中一種是什麼……紫苑?還有……白樹什麼的……”
紫苑?白朮?文怡心下一動:這兩樣藥糙,都是祖母常吃的藥方里有的藥材……她忙問:“還有別的麼?”
雲妮又苦想起來,文怡正等著她的回答,忽然聽到不遠處一聲尖叫,接著便是翠花大叫的聲音:“娘!疼死了!只是一個盤子罷了!我又不是有心的!”接著是翠花母親的叫罵:“一個盤子不要錢呀?!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敗家的丫頭!”在她的叫罵聲與翠花的大呼小叫中,夾雜著藤條的呼呼作響。
雲妮聽得心驚膽戰,直跺腳道:“了不得!翠花一定惹她娘生氣了,她這麼大還沒挨過打呢!我得去勸一勸!”跑出兩步,又停下來,猶豫地看向文怡。
文怡只好道:“你去吧,若是瞧著她母親打得狠了,就請她祖母來勸。你最好別多說什麼。”翠花既然從沒挨過打,她母親忽然下狠手,十有八九跟方才翠花將自家討了秦家房子的事嚷出來有關。這時候雲妮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那才是火上澆油呢。
雲妮大力點頭:“我不會上前攔的,頂多就是拉著翠花逃跑!”說罷扭頭去了。不一會兒,文怡便看到翠花哇哇大叫著從村子這頭跑到那頭,身後還跟了氣喘吁吁的雲妮,翠花娘手執藤條,歪歪扭扭地跑在後頭,一路追一路上氣不接下氣地罵。幾個農婦攔下她好言相勸,她漲紅著臉不說話,等到一個農婦拉著翠花過來給她賠罪,她忽然揚起手中藤條打過去,翠花尖叫一聲,慌忙調頭拉著雲妮又跑了。
文怡看得目瞪口呆,倒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因見村民們從四面八方趕過來,有的看熱鬧,有的上前勸和,她被擋住了道路,又不好意思擠回家去,只得退到村子邊上,轉身去眺望地里的情形,忽然想起方才雲妮所說的話,便有些心動:那位蕭老大夫,不知醫術如何?那個小谷里,不知會有幾種對祖母的病有療效的藥糙?
第四十一章 神秘來客
更新時間2010-12-30 18:54:37 字數:4803
文怡正朝山坡上張望,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大聲說話,扭頭望去,卻是葉管事正數落三四個陌生人,他身後站著一個年輕的家丁,正扶著村裡的一位老農,兩人都忿忿地瞪著那些陌生人看。
那幾個人都穿著灰色的衣裳,年紀二十上下到四十餘歲不止,打扮得還算乾淨體面,只是兩眼滴溜溜地轉,有些鬼祟,叫人看了不舒服。他們每人牽了一匹馬,歪著頭打量四周的房舍,又盯著來往的村民瞧。文怡不大喜歡他們的眼神,皺了皺眉,便避到路邊樹下,借樹身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葉管事說了好一通話,要那幾個陌生人給老人家賠禮,見他們自顧自地打量,絲毫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便也惱了,怒道:“我瞧你們也不象是什么正派人,再胡亂張望,我就要報官了!”
這話一出,那幾個人總算扭過臉來看他了,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便沒好氣地道:“你亂叫什麼?!我們不過是來尋人的,哪有胡亂張望?!休要礙我們的事!”
葉管事氣道:“我早就說過了,這裡沒有姓柳的少年!你們不信就算了,還四處偷看什麼?!”
那人傲慢地睨著他道:“當真沒有?我們可是打聽過了,那少年上個月曾在這一帶出沒,有人看見了的!”
“那就找看見的人問去!”葉管事怒道,“哪有你們這樣的?!隨手抓了人就問,問不到就把人推倒,你也不瞧瞧老人家多大年紀了?!若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那幾個人默不做聲,卻都一臉不以為然。老農氣憤地道:“葉大爺,你不必說了,讓這孩子去我家招呼一聲,叫我的兒子孫子來。我非要問個清楚不可,十里八鄉的人誰不知道我韋老頭最老實?!說了沒見過就是沒見過!怎麼就說謊了呢?!”
葉管事還未發話,那年輕家丁已經應聲調頭跑了,那幾個人瞧著情況不對,互相使了個眼色,便迅速離開了。葉管事衝著他們的背影大罵,又回身攙韋老頭:“您回去叫兒孫們仔細瞧一瞧,看是不是真的沒大礙,這把年紀了,可不是玩的!”
韋老頭笑著應著,等他兒子孫子們拿著鋤頭木棍等物趕到了,他便罵了那幾個人一頓,又謝了葉管事一番,方才叫兒孫扶著自己回家去。
文怡看著人都走了,方才叫了葉管事一聲,葉管事回頭仔細一看,忙上前行禮:“喲,表小姐,您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紫櫻沒在跟前侍候?”
文怡笑道:“紫櫻在家裡做活呢,我隨便走走,本想回去的,只是那邊人多,我不耐煩跟人擠,就在村邊看看景色。”
葉管事看了看山坡,不明白光禿禿才挖好一半樹洞的地方有什麼景色可瞧的,便乾笑兩聲:“等山坡上都種好了樹,過得幾年,景色才好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是了,表小姐,小的方才從城裡過來,大少爺叫小的告訴表小姐,說是昨兒晚上才得的消息,近日官上有一大批犯官家眷要發賣,問表小姐是否有意添幾個人手?因溫泉莊子上也要添人,因此老爺正要打發人去問呢,若您有意,大少爺就一併問了。”
文怡忙道:“是有這個意思。因我們家人口少,紫櫻還是舅舅舅母借我的,如今張叔升了管事,張嬸也要隨他一起搬過來,家裡就不夠人使喚了。只是你說的犯官家眷,是個什麼情形?若是犯忌諱的人家,還是不要的好,淘氣事小,就怕有什麼不好的干係。”
葉管事深知這位表小姐年紀雖小,卻是個有主意的,對這些家務事也能說得上話,便笑道:“表小姐請放心,我們大少爺也是這麼說的,因此早就打聽過了。那些犯官來頭可不小,足有十來個人呢!官最大的一個,聽說還是個將軍!另外還有知府、同知什麼的,據說跟康王之死脫不了干係。這些官場上的事咱也弄不清楚。只是這要發賣的官眷,除了犯官的妻妾兒女,還有他們家裡的奴婢,足足有幾百人呢!年紀大些的,就算了,怕生了忠心不好使喚,倒是那些年紀小的,十歲、八歲,學過規矩,又容易調教,只要看著老實,還能買來使喚。”
文怡聽了,倒有些可憐這些被發賣的奴婢,又覺得買下幾個也能省點教導的力氣,況且官賣的奴婢一般不貴,便道:“那就這麼辦吧,大表哥辦事,我最放心了,只是怕累著了他。你就說,待我稟過祖母,就去尋他商量,有不方便之處,一定會求他幫忙的,只是如今事忙,少說也得節後才能空出手來做這件事,請大表哥且安心在家過節。”
葉管事笑著應了,心中暗暗讚許,這位表小姐年紀雖小,卻是個有眼色的,他哪能不知道顧家祖孫身邊缺人缺到什麼地步?!大節下又是正需要人手的時候,她還能顧念著自家少爺的身體,倒不是個沒良心的。
文怡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只在心中暗暗盤算:依家裡如今的情形,只要添兩三個丫頭,再加一兩房家人就夠了,只是過得兩三年,若新田出產好,還得再想法子置產的,那時候要用人的地方就多了,總不能臨時再買人,她得好生謀劃謀劃。
想了一會兒,她看到葉管事跟經過的聶家僕役打招呼,方才記起自己叫住他的緣由,忙清了清嗓子,笑著探問:“說起來……方才來的幾個生人……是做什麼的?”
“說是來尋人的,什么姓柳的少年……”葉管事撇撇嘴,“附近幾個村子就沒一個姓柳的!再說了,咱們家僱人向來公道,還未成人的孩子,絕不會雇來乾重活!這年紀的男孩吃得多,力氣又不如成人,雇了不划算,若是叫他多做些,心裡又不落忍,倒象是咱們家在折磨孩子似的。萬一摔著、傷著了,麻煩更大!這幾個人巴巴兒跑來問這個,也不知道打什麼主意呢!前一撥僱工才鬧過一場,如今又有人來挑事兒了!”
文怡卻覺得那些人未必是衝著僱工來的,提到姓柳的少年,又是上個月在附近出現過……她想起了柳觀海,暗道那些人莫不是來尋他的?這麼一想,她倒有數了。那幾個人都穿著一樣的衣裳,細布料子,顏色款式都還算老實,腳上穿的卻是雲履。這樣不倫不類的打扮,叫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見過的一些地方豪門大族的家奴。顧家的僕人是不會這樣打扮的,但別人家卻會,家主也不攔著,反而覺得臉上有光。方才那幾個人,瞧那做派,倒有幾分象是這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