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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奇則相反,念小學時成績湊合,還身兼兩份班幹部職務。自從步入青春期,他的性格便日益跳脫毛躁,成了個到處惹是生非的刺兒頭,甚至不如七歲時沉穩懂事,除了葉玄,誰也制不住他。
葉玄溫吞,軟乎得像團年糕,輕易不動氣。越是如此,當葉玄蔫頭耷腦、唇角繃直、悶不吭聲時,沈奇的負罪感就越是噌噌地漲,一天哄不好,他一天如坐針氈。
初二那年,沈奇參與校外兩幫混混的群毆作戰,撂倒十幾個。幸好沈奇身為凶獸施暴天賦滿點,一拳一腳拿捏得極有分寸,挨揍的去醫院一驗全是輕傷,賠錢了事。
葉玄因為這跟他鬧了有史以來最大一次冷戰,往殼裡一縮,三頭三夜不冒頭。沈奇焦灼得要瘋,哄、求、認錯,往龜殼縫裡塞檢討,國旗下當著全校師生念的檢討他才寫一千字,給葉玄的檢討他憋出五千。後來他急得把手伸進龜殼拽人,也不知道伸哪去了,被羞憤難當的小烏龜咬了好幾口。
三天後,葉玄一出殼他就狗腿地哄:「玄哥,您以後有話好好說,能別往殼裡縮了嗎?你不在這幾天我作業都沒著落了……」
「誰讓你……不聽我話。」葉玄余怒未消,眼皮半合,纖秀的睫毛遮住大半瞳孔,「讓你別去,惹事兒……你答應了,還去!」
這是真發火了,那語氣都能聽出感嘆號了。
沈奇雙手合十,嘰嘰咕咕念經:「錯了錯了,以後聽你的,玄兒,你是我哥,玄哥,再亂跟人打架我就是傻逼……」見葉玄神色有所緩和,忍不住小聲辯解兩句,「……哥是凶獸,隔三差五不鬥個毆、殺殺生,心理容易扭曲、不陽光……」
「你還……」葉玄氣沉丹田,憋足一口氣,怒道,「……狡辯!」
「不狡辯不狡辯,以後我手痒痒就幫辰哥殺豬。」沈奇不敢再辯解,「辰哥家的豬要不夠殺我就上屠宰場勤工儉學去,別生氣了,行不?」
葉玄總算慢吞吞地點了頭:「唔……」
小烏龜平時又乖又軟,這種把老好人惹毛的愧疚感相當要命,況且沈奇這些年慣葉玄早已慣成本能,又仰仗葉玄借他抄作業……多方因素加成,沈奇逐漸養成強硬的狗腿性格,葉玄讓他往西,誰讓他往東他削誰。
中考,沈奇考得一塌糊塗,葉玄則高分考入全市排行前三的重點高中。葉辰不敢讓沈奇離開葉玄這劑「鎮定劑」,靠捐樓硬把他塞進葉玄所在的高中。高一一年,沈奇成績穩定在年級倒數前五,好在有葉玄歸束著,倒是不怎麼惹事,安安穩穩地混日子。
高二文理分科,葉玄選擇了更感興趣的文科,沈奇文理一樣吊車尾,索性葉玄去哪他去哪。全年級八個班,理多文少,於是每班理科生原地不動,文科生從八個班級單獨劃出來,組成高二(九)班。
除去文理分科這件大事之外,高二晚自習下課時間也從八點延長到十點,輕鬆愉快的高一一去不返。由於晚上十點放學可能引發各類安全問題,高二高三的學生都被校方要求住校。
初中之前,沈奇葉玄與葉辰和其他神獸住在一起。初中以後,四合院裡的常駐非人類居民越來越多,漸漸住不下。年紀比較大的神獸幼崽便三五成群住到外面,互相照應著生活,住房由葉辰分配。
葉玄、沈奇、犼和混沌獲贈一套位於江邊的大平層,四室兩廳,一人一間臥室,各自獨立,也算是半集體生活,可住寢室還是頭一回,需要適應。
葉玄像個焦慮的老父親,開學前半個月就開始向沈奇灌輸寢室規章制度:不能在寢室抽菸、打遊戲得戴耳機、別攢襪子、勤洗澡、不要大喊大叫、輕輕開關門……沈奇最怕人嘮叨,暴躁得想殺豬,卻不敢惹葉玄,咬牙切齒地聽著。
……
好不容易捱到開學,兩人搬進學生寢室。
寢室在二樓,爬著不費勁,條件也不錯,明亮寬敞,四人上下鋪。另外兩個同學一個叫姜翰,一個叫譚浪,分班前都是外班的,雙雙瘦高條、小麥膚色單眼皮、腦門兒爆著幾顆痘,打眼一看簡直親哥倆。
這對偽兄弟不約而同,提前一天來報導,當沈奇叼著煙,一手拖著一個超大行李箱趕到時,兩個下鋪早堆滿了。
沈奇在門口停了半秒,把剩的半截煙掐滅,一腳把他的滾輪箱踹到牆角,又恭恭敬敬地把葉玄的箱子拖進去。
「二位,」他朝姜翰和譚浪走去,英俊卻自帶幾分狠戾的臉上掛起個團結友愛的笑容,「能商量個事兒麼?」
偽兄弟直覺來者不善,怕是要搶下鋪,臉雙雙一沉。
「我發小身體不太好,想給他要個下鋪,不是給我要,我睡吊扇上都行。」沈奇雙手合十,沖兩位拜拜,「哪位能跟我發小換一下,這學年生活費找我報銷……」
「!」偽兄弟爭先恐後把行李往上鋪扔。
「我艹?」沈奇驚恐,「一個就夠,倆報不動!」
姜翰和譚浪猜拳,用三局兩勝制一決雌雄。譚浪贏取本學年生活費報銷名額,把東西一股腦扔到上鋪。
譚浪東西都放完了,門口才無聲地探進一顆腦袋。
明天才開學,新來這人卻穿著一身秋季校服,也不嫌熱。純黑毛呢外套裹著清瘦的身板,刻著校徽的銅紐扣板正地扣到下巴。一雙朦朧的睡鳳眼,在瞄見那位正撅著往床底放鞋的人時緩緩睜成杏核眼:「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