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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當年確實說過差不多的話。
「我對你節制不了,獨守空房這麼多年,都憋出病了。」沈白半開玩笑地說著,碰瓷兒般攥著景霖腕子不放,溫聲道,「夫人賠我。」
他觀察景霖神色,猜他會如往常一般,先斥他無賴,再彆扭同意。
豈料景霖只是僵了僵,極快地瞥他一眼,便嘟噥著問:「……怎麼賠。」
「搬進主臥,行嗎?」沈白晃他腕子,像小孩兒撒嬌,嗓音卻低沉溫柔,「想抱你睡。」
「嗯,」景霖企圖輕描淡寫裝不在意,奈何臉紅得厲害,顯然在意極了,「我搬便是。」
「這麼乖?」沈白訝然,試體溫一樣抬手去碰景霖前額,「頭腦又清楚些了?有嗎?」
景霖略一感受:「清楚著呢。」
這一晚過去,他神智確實像是又清明了些,舊事也差不多都憶起來了。
沈白眨眨眼,考他:「勾三股四弦幾?」
「弦五。」景霖蹙眉,「你當我傻麼?」
沈白:「你以前說弦七,因為三加四得七。」
景霖:「……」
沈白:「我說弦五,你就打我。」
景霖一怔,聽不得腦子糊塗時干下的蠢事,低頭匆匆系扣。
可他越不敢想,有些蠢事就越往前邊湊:光著屁股一飛沖天、立在路旁看大汽車、掄拐杖追打葉辰、出門跟凡人耍威風卻被凡人氣得蹲在橋洞裡哭、在派出所作威作福……
景霖面紅如血,頭越埋越深,簡直恨不得把脖子撅折腦袋塞腔子裡去,慌得把中衣扣子系錯了,一錯錯一排。
沈白端詳他,猜出大概,伸手解開他系錯的扣,將中衣拉開,眼睛朝里覷著,似責備,卻更像揶揄:「糊塗的時候動不動往天上飛,也不管旁邊有人沒人……」
景霖身子沒他那麼精悍硬實,是東方式的勻稱柔韌,肌肉稍單薄些,但自劍突往上,也有一道胸肌攏出的、淺淺的凹痕,非常漂亮。
沈白盯著那一道,慢聲道:「別人也看過,我吃醋了。」
「我……」景霖理虧,囁嚅著,「都沒人……我飛得快。」
這話倒不假,眨眼功夫人就飛沒影了,就算有凡人,其實也看不清什麼。
沈白嫌他窘得不夠似的,又打趣道:「那天你找不著家,去派出所找警察,辰哥說你跟警察要宮女,我當時沒問你,你當國師那段時間……老實嗎?」
景霖猛地抬頭,惶急道:「我只是聽她們唱曲兒,連跳舞都不曾看過,你別冤枉人!不信你……你……」
也沒個能出土作證的宮人!景霖又氣又急,面頰紅脹,直想打人。
「信你,不用作證也信。」沈白逗弄夠了,幫他系扣,指尖撥撥那復古的白玉扣,忽地道,「今天我陪你做幾套衣服?」
景霖穿衣講究,各朝各代的服飾都有不少,唯獨現代風格的衣物一件也沒有。
不僅是衣物,除了改良版的馬吊——也就是麻將之外,景霖抗拒一切來自新時代的事物。葉辰好說歹說,勉強給他配了手機,他也只懂得玩線上麻將,連打電話發微信都不要學。
腦子不好、懶得學、不喜歡變化……或許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沈白想著想著,無聲地嘆了口氣。
……
這家高定店不起眼,隱蔽在城中一片綠蔭深濃的老式洋房區,門臉小,路也難找。它不張揚,亦不屑於張揚,手工費、布料、設計費,皆貴得能把誤闖而入的路人血壓拉滿,因而僅接待老客,像舊日的貴族。
店裡沒其他客人,店主帶景霖去量體,沈白步步緊跟,腳尖幾番踢到景霖鞋跟。
三人走進專為顧客量體的小屋,店主掩上門,溫和道:「請先生脫一下外衣。」
「我來吧,陳老闆。」沈白極自然地從店主手中拿過軟尺與紙筆。
量體看似簡單,無非是拿軟尺在人身上比量、讀數,可要想做出能完美契合、托襯身體線條的正裝,需留心的細節相當多。好在沈白有顆過目不忘的腦子,觀摩一遍就能上手。
店主知情識趣,和善地笑一笑,退到門外。
量體要脫到半裸,縱使店主年歲七十有加,沈白也不願讓他瞧。
他抻平軟尺,動作輕柔,量得有模有樣,像個英俊的裁縫。量腰與胯時,他繞到景霖身前,泰然地半跪在陳舊的香脂木豆地板上,用軟尺將他圈住。
貼得太近,位置又敏感,景霖耳根倏地紅了。
「不想讓別人看我的夫人。」沈白瞄他一眼,低頭記數,開玩笑的口吻道,「我獨占欲強,愛嫉妒,心眼又小又壞,心理十分變態……」
景霖抬抬下頜,冷哼:「你也知道。」
「還不是夫人害了我。」沈白例數景霖罪狀,慢條斯理的,含著笑,「我成天去李元修家堵你那段時間,你動心了,嘴硬不承認,害得我徹夜難眠……」
他那時跟李元修套話,把景霖的老底套了個一清二楚——
據李元修說,景霖原本一個月去他那一次,給族裡的小龍崽子們取靈植丹藥輔助修煉,但也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景霖變得和沈白一樣,隔三差五就往他那跑。
沈白跑得勤正常,他做靈植生意,得常來找李元修補貨、清算帳目。可景霖不同,十次有九次什么正事都沒有,說是閒來無事找李元修談天,卻半天也擠不出幾句話,只繃著張冷若冰霜的臉一杯杯喝茶,渾似來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