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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指向大殿東南角。
那一處,自樑柱垂下許多細韌絲線,纏繞並懸吊起一副灰白龍骨。龍骨長逾十丈,皮影戲中的皮影一般,被絲線屈辱地擺布成一副騰雲駕霧的姿態,前額利角如彎月,是條蛟龍。
來者溫聲道:「骨頭也剃給你了,擺成什麼姿勢,隨你高興。」
半龍男子渾身戰慄,烏金瞳仁亮得灼人,自情慾難耐的亢奮中浮起幾分畏懼。
來者邀功般掰著手指細數:「內丹挖給你吃了,腦髓叫我吸乾了,血肉今日已拿去餵了狗……這仇報得可還滿意?」
男子聽見「腦髓」二字,打了個哆嗦,臉上血色失了大半,似是極為忌憚,眸光鋒利如刀,死死盯住來人。
來人是一隻犼。
據載,犼形似白兔,與訛獸沾親帶故,性情狡詐善欺,以戲耍玩弄無辜生靈為樂。正所謂一物降一物,犼原形貌似孱弱,卻自有一套狩龍的本領,嗜吸龍腦髓,民間有一犼可斗三龍二蛟之說,蛟龍之流見了犼,正如兔子見了鷹,除去驚惶逃命別無他法。
好在龍族亦分三六九等,如螭、虺、虬、蛟,它們雖隸屬龍族,位階上卻只算是靈獸,化不出人形,亦無元神轉世的本事,犼將它們敲骨吸髓,就好比凡人吃豬腦花。應龍、青龍、燭龍之類才算得上龍族神獸,神獸元神不死不滅,記憶世代傳承,同為神獸,犼不會將他們列入獵食範疇。
但不願吃與不能吃是兩回事兒,天曉得那嗜吸腦髓的惡獸會不會忽地凶性大發,亂殺一氣,因此龍族神獸見了犼仍舊會驚得兩股戰戰,瑟瑟發抖。
被龍筋五花大綁的男子真身是條應龍,名叫景霖,並非由虺一步步修煉而成,而是脫胎自天地靈氣,得洪荒時期諸神封賜,受命統御黃河水脈,保黎民安居樂業。他自詡血統純正,受萬民敬拜,萬獸景仰,自視甚高,桀驁狂妄,瞧不上那些在沼澤泥潭中打著滾修煉成應龍的毒虺,更別提區區一條小蛟。人一旦傲慢得失了分寸,陰溝裡翻船也就是遲早的事了。
可任誰也想不到,這船能翻得這麼狠。
內丹受損事小,修回來便是,被天敵趁機擄去囿於牢籠,日夜……才是天大的禍事。
那隻犼忽地伸手,覆住景霖龍尾。
龍尾正中有一道縱向裂隙,並不起眼。
覆在裂隙周圍的鱗片較其他部位鱗片輕薄小巧,且柔軟異常。外觀是鋒銳鱗片,可手指輕輕一捏就彎,柔如羽毛。
這地方讓人碰了,景霖如蝦子般猛一弓背,劇烈彈躍,躲男子的手,驚懼慘白的面孔騰地紅了回去,紅得像個懷春少女。
男子卻像沒留意到景霖的激烈反應,容色如常,嘴上還說著不咸不淡的廢話:「還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
「放肆!」景霖扭著龍尾拼命往床角縮,喉結滾動,半是恐懼,半是情熱,卻仍端起架子喝罵道,「哪來的狗膽?!敢對本座動手動腳!」
「是我僭越了。」男子輕巧地收回手,起身,放下幃幔,溫和道,「你好好養傷。」
「……滾回來!」片刻安靜後,帳子裡那人咆哮。
男子一撩帳簾,烏黑眼珠直直掃過去,片刻前端方和善的假象一掃而空,唯余熾烈貪慾。
畢竟是天敵,景霖慫得一縮,被龍悅香強行激起的發情熱被這一眼盯得涼了一半。
腦仁兒疼。
「又怕我了麼。」男子單膝跪到榻上。
「……笑話,本座會怕你?」景霖梗著脖子,哆哆嗦嗦地琢磨措辭,還想擺擺譜,訓斥兩句,待會兒若是被這小兔崽子弄得哭喊起來也算扯平了。
「怕也晚了。」話音未落,已被封了嘴。
……
香艷漫長的一場夢。
沈白睜開眼,重重抹了把臉。
作者有話要說:
莫慌,仍然是現耽~只有第一章 是古代背景,因為是前世~
可能有點強制愛的意思……?不過我就算搞強制愛也不會真的很強制本質仍然小甜餅……景霖如果不是太沙雕那倒也算是美強慘吧,可是他太沙雕(
本來想索性鴿一個月存稿,結果發現有人以為我封筆,緊趕慢趕(?)先更一章自證清白……寫著呢,就是慢,不用擔心,別信那些說得特邪乎的,我就是嫌社交平台槓精太多,動不動給我氣蹦起來,氣來氣去覺得還是晉江可愛,就打算棄用一段時間社交平台,反正讀者都知道我是在晉江寫文的(大概……),也不耽誤看文。
就這麼點兒事~現在戒了社交平台省下不少時間打遊戲,巨開心~
景霖:原來是饞我身子,早說啊,還以為你饞我腦花呢。
第45章 狼愛上羊(二)
這是沈白辦公室內置的私人休息室,封閉、吸音,合上門,四周靜謐黑暗,如置深海。
沈白起身,攏一攏凌亂的額發,回身,摸一把床。
夢境熾烈艷情,他流了許多汗,淺灰床單洇濕一片。
夢源自前世。
幾十年前,他在與妖族的爭鬥中隕落,二十五年前元神復生,由擔任神獸監護人的葉辰撫養長大。
神獸肉身消亡後元神不滅,若條件適宜,則會自行汲取靈氣,緩慢重塑身體。當重新孵化出的身體——尤其是腦部——生長成熟後,這一輪生命周期之前的記憶便可經元神回流入軀體,包括經歷、知識,乃至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