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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糾正道:「你第一部 男主角是《今夜無眠》。」
那部腦殘驚悚片,去年年初上映的,排片率和上座率跟同期影片存在斷層差距,最終提前下映,被陸文封存在記憶的深處。
上映第一天,連奕銘給索菲全體員工發了電影票,蘇望包了場,顧拙言請親妹妹全系同學去看電影。
當晚,他們四個人一起去看,進廳的時候情比金堅,散場的時候差點恩斷義絕。為了這破片,陸文在聊天群說了半個月好聽話,才挽留住這份感情。
如今回想起來,顧拙言依舊心有餘悸:「這次的劇靠譜吧?」
「當然了。」陸文覺得力度不夠,再加一句,「廢話。」
顧拙言說:「那就好,可別又雷死人。」
陸文在狹窄的車廂蹬了一腳,把腳下的塊毯都弄歪了,反駁道:「你丫才雷人,這部戲是瞿老師的作品,是他真正的處女作!」
「我只是個帥人。」顧拙言不氣不惱,反而笑起來,「你不說你演得多好、導演拍得多好,光急赤白臉地維護那位瞿老師。」
陸文:「怎麼地?」
顧拙言:「嘖嘖。」
「你嘖個屁。」陸文砸對方一拳,把話題扯開,「等我殺青了再約。」
快到南灣的園區,顧拙言減速駛到外門前,停下來,沒立刻彈開鎖。他們這幫人不必擔心受欺負,但是人都有頭腦不清的時候,尤其身處誘惑大的娛樂圈。
「凡事別衝動。」顧拙言叮囑道,「反正多長個心眼兒沒壞處,是吧兄弟?」
陸文解開安全帶:「我知道,你放心吧。」
顧拙言解鎖車門:「有情況隨時跟我說。」
陸文嫌這人囉嗦,直接打七寸、捏命門:「你那麼忙,我跟凡心聊吧。」
顧拙言道:「快給我滾。」
陸文沾著濃郁的酒味回到家,把玲玲姐熏得夠嗆,泡澡換衣服,拾掇乾淨了在房間窩著,泡上一壺胖大海背劇本。
孫小劍發來了拍攝通告,後天上午拍,地點在市郊的一處小區。
劇本已經背得滾瓜爛熟,陸文按照瞿燕庭教他的,將每句台詞拆分,抓重點起伏,設置速度節奏,保證表演時的分分秒秒都不糊弄。
手機響過幾次,有簡訊有微信,陸文一概沒有理會,玲玲姐端水果進來,說他比高三衝刺時用功多了。
一壺水喝得見了底,陸文休息十分鐘,打開微信,回完未讀消息後刷一刷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任樹發的,在片場,道具組在為後天的戲做準備,配字很有糙老爺們兒味道:打好最後一仗!
劇組的同仁熱情點讚,評論很長很長,瞿燕庭夾雜其中留下一句簡單的「辛苦了」。任樹誰也不搭理,單挑出瞿燕庭,回復道:後天過來玩兒唄。
陸文沒忍住,留下了真誠的贊。
他反覆刷新幾次,但瞿燕庭始終沒有回應。
床中間陷落一點弧度,瞿燕庭仰躺著,早午兩頓都沒胃口吃,心不在焉地把那本民間傳統工藝的書讀完了。
他答應考慮冠名劇本那件事,但其實心知肚明,不存在商量的餘地。
做師徒超過十年,王茗雨第一次將「恩情」擺在檯面上說,到這份上,瞿燕庭根本無法拒絕。因為他能有今天,王茗雨幫了他太多。
瞿燕庭通體不暢地躺屍到現在,偶爾拿起手機,看新聞,留評論,刪相冊沒用的照片,離答覆的時間越來越近,他遲遲沒有打給王茗雨。
忽然,微信響了一下。
瞿燕庭心煩地滾了一圈,欠身坐起來,解鎖手機,對著微信圖標上的紅圈發呆。他沒點,猜測是王茗雨問他考慮好沒有。
瞿燕庭被一股無力感攫住,並不陌生,沒米下鍋的時候,拖欠學費被同學偷瞧的時候,第一次去紫山的別墅,茫然無措坐立不安的時候,他都曾被這股感覺裹挾。
但最難的日子已經走過來了,瞿燕庭會傷神,會心煩,卻不會被輕易地擊倒。靠著床頭坐了會兒,他打開通訊錄,撥出王茗雨的號碼。
接聽很快,王茗雨似乎正在等他:「燕庭?」
「師父。」瞿燕庭省去無用的虛與委蛇,甚至省略了寒暄,「那個本子,我考慮好了。」
王茗雨問:「怎麼樣?」
瞿燕庭抓著一角被子,回答地很平靜:「我答應冠名。」
王茗雨意料之中的答案,談不上驚喜,應該是一份塵埃落定的踏實,她欣慰地說:「燕庭,這就對了,你沒必要把這件事看得多嚴重,沒有任何行業是完全守規矩的。」
瞿燕庭道:「我並不認同,只是因為您比我的原則重要。」
「師父知道你懂事。」王茗雨無意爭論,「價格方面你考慮好了嗎?不用顧忌,師父不會虧待你的。」
「師父定吧。」瞿燕庭說,「但我有一個條件。」
王茗雨問:「什麼條件?」
瞿燕庭選擇妥協,不等於全盤接收:「本子既然冠我的名,我會在合同寫明,我擁有對內容修改的一切權利。」
手機里靜了兩秒,王茗雨勸道:「燕庭,你這是何必呢,不值當為這個本子花費時間。」
瞿燕庭說:「我是為自己的名聲。」
「……那好。」王茗雨同意了,「按你說的辦。」
瞿燕庭鬆開被角,輕輕抹了把臉,決然地說:「師父,沒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