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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線,陸文的手心滿是汗水,他在窗前望向茫茫夜色,心臟跳得飛快。
第80章
因為登上頭條, 有不少記者、粉絲聞訊趕來索菲, 陸文和瞿燕庭沒往槍口上撞,決定留在酒店過夜。
衣服全部送洗, 兩個人穿著一樣的睡袍, 洗完澡靠在床頭看劇。瞿燕庭一直沒顧上理髮, 半濕的髮絲垂下來觸及了額角。
陸文什麼都憋不住,說:「瞿老師, 你知道』文瞿星』嗎?」
瞿燕庭橫握著手機, 點開「播放歷史」,回道:「嗯, 是一種星宿, 代表文運的。」
「不是那個。」陸文擰著肩膀解釋, 表情很來勁,「是粉絲給我和你起的CP名。」
瞿燕庭不太信,說:「我又不是明星。」
陸文道:「可你是編劇,還是投資人, 我粉絲都希望我能攀上你的高枝兒。」
什麼亂七八糟的, 瞿燕庭笑道:「你粉絲挺隨你的。」
陸文糾正他:「是咱們的粉絲。」
最新一集網劇開始播放, 瞿燕庭挪到陸文的懷裡靠著,陸文的手臂環抱住他,下巴從後擱在他的肩窩上。
畫面里是葉杉的家,葉母走進兄弟倆的房間,陸文對著這一幕回憶拍攝的那晚,忍不住用餘光偷瞥瞿燕庭的側影。
葉母發現了葉杉的筆記本。
瞿燕庭無表情地盯著屏幕, 咔噠,葉杉開門的那一秒,他的食指指甲在機身邊緣鏘了一下。然後陸文握上來,包裹住了他的手。
兩個人安靜地看這場戲,從葉母的質問、憤怒、歇斯底里,到葉杉的恐懼、卑微、全線崩潰,最後,空氣里只剩下無望的痛哭。
陸文對當時的感覺記憶猶新,缺氧麻痹,頭痛欲裂,他人生中第一次哭得那麼狠,以葉杉的身份。他還記得,拍完跑下樓平復,撞見瞿燕庭孤身躲在葡萄藤下。
陸文攏緊手臂,那時候瞿燕庭在片場旁觀會感到難過,那此刻是什麼感覺?那時候他沒資格了解,那現在是否可以?
耳鬢被吻了一下,極輕,像羽毛掃過,瞿燕庭應激地抖了抖睫毛,低垂下去,目光從手機屏掉落在被單上。
陸文謹慎地問:「瞿老師,你在想什麼?」
瞿燕庭沒有作聲,屏幕暗下去,葉杉躺在床上從夢裡驚醒,他爬起來,坐在桌前拿出一張泛黃的舊信封。
近景掃過,兩張電影票躺在斑駁的掌心,瞿燕庭動了動嘴唇,不知是遲滯的回答,還是忽然想說話了。
「我爸在電影院工作,是放映員。」他說,「我小時候經常陪他上夜班,看了很多電影,年紀小看不懂,下班回家他抱著我坐在葡萄藤下,像講故事那樣給我講明白。」
陸文想像得出畫面,說:「所以你很小就喜歡電影了?」
瞿燕庭「嗯」了聲:「我經常說,電影裡的人好厲害啊,我爸告訴我,他們都要聽導演的,導演才是最厲害的。從那一刻起,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名導演。」
「一開始我不好意思講,怕他笑我。」瞿燕庭勾起唇角,「後來我寫進作文里,他在試卷簽名的時候知道了。他說,他的夢想也是做一名導演。」
劇中並未詳寫這一部分,陸文斟酌道:「《天堂回音》的票根是你的回憶,對麼?」
瞿燕庭說:「我爸答應我,八歲生日那天像其他家長一樣,正正經經地坐在放映廳陪我看一場電影。《天堂回音》是剛公映的新片,他提前買了票。」
那天下午,瞿燕庭眼巴巴地守在窗戶前等父親下班,一直等到天黑,他忍不住給電影院辦公室打電話,催對方快點回家接他。
「我打了好幾通,我爸在電話里哄我,會騎快一點回來。」
瞿燕庭鬆開手機,旋過身貼住陸文的胸膛,說:「下雨了,我抱著一把傘去門口等他,可他再也沒有回來。」
瞿父在那個雨夜車禍去世,瞿燕庭的媽媽阮昳麗受了很大的打擊,生活的地方成為傷心地,半年後她帶兩個兒子遷居到四川。
「那之後,」陸文有些不敢問,「你媽媽對你……」
臥房只開著一盞壁燈,瞿燕庭空洞地對著一片昏黃,說:「她不大理我了,偶爾會望著我發怔,我會躲開,我承受不了她的眼神。」
「她格外疼愛小風,我並不嫉恨,因為小風才兩歲,我害他那么小就失去了爸爸。但我羨慕他,非常非常羨慕。」
「我拼命討好她,或者說贖罪,可後來她連望著我發怔的時候都越來越少。我長大了,說話做事很像我爸,她疏離我更遠。」
「久而久之我開始做噩夢。」
瞿燕庭深吸了一口氣,稀釋胸腔內的燒灼:「我上初中後,她的身體明顯變差了,勞累,嚴重貧血,也許還有別的,但她沒告訴我。」
陸文將手機鎖屏放在一旁,房中更安靜、更昏暗。
瞿燕庭極少回憶那一段歲月。
父親走時他還小,不太懂死亡是什麼,比起傷心,後來沒有爸爸的孤單更令他煎熬,但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升初二的暑假,母親去世了,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和屍體。
那是個午後,阮昳麗躺在床上,長發乾枯,瘦削的身軀一寸寸沒了溫度。她和病重時的樣子沒什麼區別,但她再也不會動、不會醒了。
十四歲的瞿燕庭嚇壞了,阮風只有八歲,依靠在他身旁瑟瑟發抖,在恐懼和慟哭中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