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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燕庭摘下頸間的濕毛巾,放回浴室,經過髒衣籃,想確認一下毛衣變形的程度。如果問題不大,他就送去乾洗。
籃中的衣服是洗澡前脫的那一身,先扔進外套,接著是毛衣、長褲、襯衫,越外層的衣服越壓在下面。
「都沒拿出來,怎麼知道變形的。」瞿燕庭嘀咕著,拿起最上面的一件。
他頓時僵住了,手指勾起的這一件,是他最後脫下的、濕淋淋的、黑色的三角內褲。
所以,這條內褲一直在最上面?
陸文找毛衣的時候,豈不是……
瞿燕庭觸電般收回手,把內褲扔回筐里。他直起身,明白了陸文為什麼不要了,也明白了陸文吼的那句話。
他抬頭看鏡子,白熾光黑睡衣,頰邊泛起兩團難堪的緋紅。
作者有話要說:陸文:有被羞到。
第28章
薑湯熱好了, 生薑和紅糖的味道在客廳里瀰漫開。瞿燕庭在沙發上喝, 湯水蜿蜒進胃裡,身體慢慢回暖。
茶几上放著劇本, 潮濕的紙頁一捻就會皺掉, 他小心地翻開, 翻到中間部分,也就是葉杉和葉小武人生的轉折點。
葉小武死了。
葉杉繼續自己的人生, 同時替代葉小武, 開始另一份人生。
當初任樹拿到劇本,讀到這裡時, 驚訝地說:「是個人格分裂的故事?」
這種題材算不上大眾, 多見於犯罪片。瞿燕庭沒回答「是」與「不是」, 在他看來,葉杉的變化更像是一種人性的簡單割裂,而非一種心理疾病。
葉杉羨慕葉小武的一切,羨慕到嫉恨, 他渴望成為葉小武以得到葉母的愛。這樣的心理和多年被冷落的創傷, 促使他生出弟弟的人格。
但他始終很清醒, 沒有去犯罪,沒有兩個人格互相蠶食。如同把自己單純地一分為二,多活出一段葉小武的生命。
作為葉杉,他參加高考,念大學,獲得獨立離開原本的家庭。作為「葉小武」, 他對葉母體貼孝順,偶爾任性妄為,與真實的葉小武無異。
瞿燕庭翻到了最後,薑湯也喝完了。
他合住劇本,後仰靠在沙發上,湧起一股無邊的疲憊。
枯坐了許久,瞿燕庭要去好好地睡一覺。先訂了一份客房晚餐,太清楚自己的德行,以防萬一給管家留了言,請送餐時多按幾次門鈴。
瞿燕庭回臥室休息,起身時有點頭暈。他鑽進被窩裡,身體的溫度回升,卻覺得冷,忍不住蜷縮起來。
風雨在晌午停的,整座城市水霧氤氳,天空籠著未吹開的團雲。
從高空眺望,天地間是循環不盡的潮濕。
陸文一個人也能把大床占滿,趴在中央,舒展著長手長腿呼呼大睡。傍晚時分手機響了,他埋在枕頭裡沒起來,伸手一通亂摸。
眼都沒睜,起床氣頃刻間蓄到滿格。
「誰?」陸文接通,聲音低得厲害,「睡覺呢,別他媽煩我。」
手機里沒動靜,陸文估計是垃圾來電,被他唬住了,不耐煩地說:「你有事沒事?有屁快放。搞投資的還是搞借貸的?這麼磨嘰玩還學人家玩詐騙,滾!」
裡面沒有感情地說:「是我。」
陸文猛地一哆嗦,彈起來在床上來了招白鶴亮翅,睜圓眼眶一看來電顯示——陸戰擎。
困意都嚇回娘胎去了,他重新將手機貼在耳邊,老實得不行:「爸,是你呀。」
陸戰擎:「嗯。」
陸文:「打給我有事?」
陸戰擎:「借貸。」
陸文撓撓下巴,用廢話含糊過去:「誰讓你這時候打來啊,我不是睡得正香麼。重慶下大雨,昨晚通宵拍車禍戲,吊威亞往地上摔,在馬路上打滾兒,我容易麼我。」
陸戰擎問:「累了?」
「這還用問啊。」陸文訴苦,「累得我,你差點就中年喪子了。」
陸戰擎依舊沒有感情:「胡說八道。」
陸文聳了聳肩:「不知道為什麼前胸後背都有點疼,而且餓過頭了,感覺淡淡的空虛。」
陸戰擎說:「矯情。」
無法溝通了,陸文踹一腳枕頭:「您到底有事沒事?沒事掛了。」
陸戰擎道:「穿厚點,吃完飯再睡。」
陸文還沒反應過來,陸戰擎又道:「你老子先掛。」
耳邊已成忙音,陸文坐在床上犯迷糊。
為防下一次再這樣措手不及,他打開手機設置,給陸戰擎弄了個專屬鈴聲。為緩解自己接電話時的心情,選擇的鈴聲是「歡樂時光」。
陸文徹底不困了,餓勁兒來襲,需要填一填五臟廟。他一頭扎進衣帽間,吃什麼沒想好,先打扮打扮。
天冷,毛料長褲,定製的款式不肥不瘦。單色細棉布襯衫,英式寬角領,外套是他新買沒穿過的經典款戰壕風衣。
陸文換好衣服,揣上手機錢包,在玄關穿鞋時聽見走廊上的按鈴聲。服務生和管家推著餐車,停在6206門外。
他系好鞋帶,服務生按第三次。
他扣住風衣袖扣,服務生按第四次。
他拔下房卡,服務生按第五次。
腦海浮現瞿燕庭接電話的樣子,陸文打開門,管家向他問候,他熱心提醒道:「多按一會兒吧,住這套房的客人對鈴聲不太敏感。」
「瞿先生?」管家改成敲門,「您訂的晚餐,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