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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總是異常煎熬,陸文橫躺在車廂的最後一排,手機壓著額頭。他放棄了給瞿燕庭發消息,得不到回復只能越來越焦灼。
清宵堂的邊門偶爾打開,車來車往卻始終不見賓利的影子。陸文在腦海中唱完了經典情歌二百九十九首,唱到第三百首坐起來,打開微信給瞿燕庭發語音。
「夜深了你還不想睡,你還在想著他嗎,你這樣痴情到底累不累,明知他不會回來安慰……喔算了吧,就這樣忘了吧,該放就放,再想也沒有用,傻傻等待,他也不會回來……」
老嚴眯了一覺,被他唱醒:「不回來就走吧。」
陸文倔道:「我不走。」
老嚴又閉上眼,夢話似的:「那找他去不得了,多簡單的事。」
陸文的耐性早已磨盡,被老嚴的無心之語一攛掇,今晚起伏的情緒仿佛找到了合理的宣洩口,還不忘甩鍋:「聽你的!我找他去!」
老嚴霎時醒透了,沒來及阻攔,陸文已經開門下了車,大長腿三兩下便跑進了清宵堂的大門。
繞過影壁牆,陸文在外院張望一圈,等服務生迎接他到主廳登記,他似是而非地說:「我朋友約的,他應該已經到了。」
服務生問:「您朋友是?」
陸文道:「瞿燕庭。」
東廂房裡人影挪動,瞿燕庭起身再次和胡慶握了握手,雖然一頓飯聊的內容有限,但頗為盡興。
曾震攬著對方走到門口,笑著道了別,差遣助理去送一送。雅間內冷清下來,他返回桌旁端起沒喝完的一杯茶。
「怎麼樣?」曾震啜了一口。
瞿燕庭披上大衣,說:「和胡導聊天受益匪淺。」
曾震問:「只甘願聊聊天麼?」
瞿燕庭捏著襟前唯一一顆紐扣,力道漸大,指甲泛起白色,聲音卻很輕:「老師什麼意思?」
「我想讓你好好考慮。」曾震說,「我知道你師父找了一些體制內的老幫菜出來,她想為你鋪路,但她鋪的路你真的願意走麼?」
瞿燕庭將扣子扣好,回道:「師父為我鋪的是無數編劇夢寐以求的路。」
曾震笑起來:「小庭,何必跟我嘴硬。」他放下茶杯,指腹沿著杯口摩挲,「今晚這頓飯,聊的半個字跟編劇有關麼?你喜歡做編劇還是導演,在你跟胡導對話時全寫在臉上了。」
瞿燕庭握著圍巾,說:「喜歡是最無力的東西。」
曾震問:「為什麼?」
「老師,你又何必明知故問。」瞿燕庭平靜地說。
將圍巾搭上脖頸,他纏繞一圈,如同給自己套上了枷鎖:「我為什麼不做導演,老師不是最清楚麼。」
曾震的手指停在杯口上:「恨我?」
瞿燕庭沒承認,也沒否認,語調蘊滿了嘲諷:「我喜歡做導演,但喜歡不等於可以得到。我接受了這麼多年,難道老師還沒接受?」
曾震看著他,眼神趨於冷淡,似感慨似責怪地說:「你啊,太倔。苦出身的孩子,乖一點日子才會更好過,當初——」
「老師。」瞿燕庭打斷曾震的話,「茶涼了,該走了。」
曾震好整以暇地穿外套,終於提及心照不宣的話題:「急什麼,還有約?小心被拍到。」
廂房外的長廊綴著射燈,陸文一路隨服務生繞過來,被帶去瞿燕庭的包廂,步伐穩重,其實內心慌得亂顫。
服務生指前面的窗戶:「瞿先生他們就在東廂房,等下請您稍等,我先進去打聲招呼。」
一拐彎就要到了,陸文緊急扒住廊下的一根柱子,說:「那什麼,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服務生道:「廂房內有洗手間,很方便的。」
陸文硬著頭皮繼續走,怎麼辦,萬一瞿燕庭是談公事、見合作夥伴,被他殺出來攪局的話……靠,都怪嚴志國,出的什麼餿主意!
眼看走到了門口,陸文掙扎道:「哎!我想抽根煙再進去!」
服務生說:「不好意思,清宵堂不可以吸菸。」
陸文迅速借坡下驢:「不行,我菸癮特別大,巨難受的,我出去抽一根再進來。」
話音未落,東廂房的雕花門後邁出一道身影,瞿燕庭垂眸拐上走廊,面色冷清得像殘夜裡的一彎月。
一切都晚了,陸文屏住呼吸:「瞿老師……」
瞿燕庭聞聲抬眼,看到陸文後愕然地定住。雕花門板晃了晃,曾震落後兩步也走了出來。
陸文震驚得頭皮發麻:「天哪,曾導!」
第70章
此時的局面大大超乎瞿燕庭的預料, 他像一台鏽掉的機器, 杵在原地僵硬得作不出反應。
服務生看碰了面,便說:「這位陸先生——」
瞿燕庭被迫回神, 捕捉到陸文眼中細小的閃爍, 他勉力保持住鎮靜, 阻止服務生把話說完:「我們認識,你可以去忙了。」
陸文恰好站在一盞燈下, 震驚的表情未收, 將瞿燕庭和曾震一併看著,三個人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
曾震叼著一支煙, 沒點燃, 卻像吸菸時輕眯著眼睛。他走近兩步, 直白地對陸文上下掃描,面貌,身材,比例, 如同審視鏡頭前試鏡的演員。
隨後, 曾震漫不經心地說:「小庭, 不介紹一下?」
瞿燕庭機械地挪開一步,說:「這是陸文,我那部網劇的男主角。」
陸文的驚訝轉換為激動,他竟然誤打誤撞地遇見了曾震,雙手從口袋裡拔出來,說:「曾導您好, 我叫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