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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生問:「會不會出去了?」
「應該不會。」管家說,「瞿先生有留言,他不外出,可能開門會慢一點。」
陸文拐上走廊,敲門聲盤旋在背後。
他一邊走一邊納悶兒,就算瞿燕庭是磨蹭大王,也差不多了吧。
莫非在睡覺?可他睡那麼熟,鈴音一響便醒了,按鈴這麼久都吵不醒瞿燕庭嗎?
陸文腳步放慢,懷疑地想,瞿燕庭不會在房間裡出了什麼事吧?有自己玩溺水的前科,那位仁兄還有什麼干不出來的?
閃著腰了?
暈倒了?
猝死了?
陸文急轉彎,掉頭返回6206門口,說:「別敲了!開門進去看看!」
管家愣道:「這……酒店有規定……」
「規定個屁啊!」陸文嚷道,「規定能有他一個活人重要?萬一他有什麼事呢?給我開門,我認識他,事後要追究責任的話我擔著。」
管家也有些擔心,只好答應,拿來房卡刷開了門。
陸文立刻衝進去,喊道:「瞿老師!」
套房內毫無聲響,臥室門半掩,陸文一口氣奔到床邊,聽見呼吸聲,看見瞿燕庭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
可是他這麼大動靜闖進來,瞿燕庭閉著眼,完全沒有反應。
陸文在床前蹲下,伸手卻不知道碰哪裡,便把被子壓了壓。瞿燕庭露出完整的一張臉,臉色紅得厲害,像從肌膚里洇出一抹胭脂,掛著汗,鬢邊的髮絲都潮濕了。
「瞿老師?」陸文叫一聲。
那雙眼睛緩緩睜開,眼皮也透紅,遮掩著漆黑的瞳仁兒,瞿燕庭「唔」的一聲,算回應,呼出一口滾燙的氣息。
陸文掀開被角,瞿燕庭在被中兩腿彎折,縮著肩膀,雙臂交纏在身前。
「瞿老師,你冷嗎?」陸文用手背碰瞿燕庭的額頭,「我擦,好燙!」
早在湖邊吹風那天,瞿燕庭就著涼了,昨夜雨水一澆徹底燒了起來。
他的嗓音異常沙啞:「你怎麼進來了?」
陸文說:「我給你送晚餐。」
瞿燕庭道:「我不想吃了……」
「吃什麼吃,早涼了。」陸文扒在床邊,「瞿老師,你發燒了,好像燒得很厲害,你覺得怎麼樣?」
瞿燕庭閉上眼:「冷。」
陸文當機立斷地說:「瞿老師,我帶你去醫院吧。有病還是找醫生,我照顧你的話很可能把你照顧嗝兒屁了。」
瞿燕庭虛弱地笑,臉色更紅。
陸文吩咐管家備車,給瞿燕庭披了件開司米外套。
從62層下來,瞿燕庭耗光全部力氣,上車後靠著車窗支撐。陸文隔著扶手箱坐另一邊,讓司機去最近的醫院。
窗外,已經又是一個夜晚。
瞿燕庭貼著椅背,頭向後仰,手臂攏緊外衣的對襟。每每高燒,最明顯的症狀就是渾身發冷。
陸文扭頭瞅了幾次,省去明知故問,直接掀起扶手箱,挪過去,脫下風衣在狹小的空間內一抖,將瞿燕庭裹住。
能纏一圈半,他說:「瞿老師,你該多吃點了。」
瞿燕庭輕合著眼:「還是羽絨服暖和。」
陸文一頭黑槓:「你燒傻了?這是新款、經典、我第一次穿的風衣。」
瞿燕庭說:「風衣也這麼暖和。」
那是因為……陸文在心裡說,因為帶著我的體溫。
瞿燕庭頷首蹭到衣領,思及什麼,問:「那件毛衣,真不要了?」
陸文當即想到不小心勾起的內褲,大男人不至於難為情,只是不受控制地,他會聯想出瞿燕庭穿脫的畫面。
陸文緊閉著嘴巴,點點頭。
瞿燕庭包裹在風衣下,借漏入的霓虹燈光打量陸文。對方衣裝革履,腕間有雪松前調的香水味,在雨後斑斕的夜晚外出,應該是約了人。
他感到抱歉:「是不是耽誤你約會了?」
「啊?」陸文有點蒙,「為什麼這麼問?」
瞿燕庭道:「好不容易休息一晚,沒約一個繞解放碑的女朋友?」
陸文神色尷尬,吹出去的牛拉不回來,便生硬地轉移話題:「說到女朋友,葉小武死了,齊瀟可怎麼辦啊。」
「劇本不是寫了,最後和林揭在一起了。」
「他個男二那麼幸福。」
陸文沉吟片刻:「瞿老師,不知道我的理解對不對。雖然葉杉有了弟弟的人格,但我認為他和葉小武是有區別的。」
瞿燕庭問:「什麼意思?」
「比起取代,」陸文斟酌道,「葉杉只是想嘗嘗像葉小武一樣活的滋味兒。如果葉父沒有出事,他的人生原本也可以快樂又任性。」
瞿燕庭沒有回應,陸文低聲說:「瞿老師,世界上沒有如果,但你給了葉杉一次機會。」
一陣沉默。
風衣滑落一邊,陸文抬手為瞿燕庭蓋上。這時路口轉彎,瞿燕庭無力抵抗慣性,靠過來挨住了陸文的手臂。
他閉上眼睛,呼吸漸輕。許是太疲乏,也不動,沒有回歸原位。
陸文低聲說:「瞿老師,你眯一會兒吧,到了叫你。」
「好,」瞿燕庭似夸似命令,又道,「乖。」
陸文乖乖地坐著,雖然瞿燕庭只是挨著他,而不是靠著他,但他自覺擔起了人形枕的作用。
車廂內安靜不到五分鐘,手機響起鈴聲。陸文感覺得到,瞿燕庭輕顫了一下,不知是被鈴聲驚擾,還是因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