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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喝口水,咽下去才咂出味兒來,再看老鄭高深莫測的嘴角,他驚訝地問 :「我爸不會在家等我吧?」
兩小時後,南灣一處帶崗的園區依次啟動外門和電子門,汽車緩緩開進去。
樓側鋪著暗色車道,邁巴赫停下來,前方一片花圃,旁邊站著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是陸家做了十多年的保姆。
陸文等不及司機伺候便開門下車,和對待老鄭的熱情不同,他興奮得哪哪都不著調,用低音炮大聲呼喚:「玲玲姐!我想死你了!」
玲玲姐才一米六,差點被撲過來的傻大個砸花圃里,一張口竟然是渾厚的煙嗓:「怎麼瘦了這麼多啊,要心疼死了。」
陸文訴起苦來,惹得玲玲姐眼圈泛紅,走上樓側的紅磚坡道,進入長而空曠的西側廳,兩股粗嗓子此起彼伏,一唱一和,帶著淡淡的回音。
兩扇抵著天花板的高門,閃著條縫,門那邊是一間起居室。陸文陡然噤聲,用氣音問:「我爸在家?」
玲玲姐說:「你爸沒去上班,專門等你回來。」
陸文惴惴的:「要不咱們去花園散散步吧。」
「散什麼散。」玲玲姐推他,「好幾個月不回家,冬至元旦都在外面,電話也不會打,你爸是想你了!」
厚重的門被拉開,陸文邁進偌大的起居室,他向著背對門的島狀沙發,走過去,球鞋踩在地毯上沒發出動靜。
「爸。」他叫了一聲。
沙發中央的身影微動,陸文繞過去,恰好陸戰擎立起來,簡約的黑色家居服勾勒出結實的肩臂線條,面孔冷峻,抬手摘下讀報時才會戴的金絲眼鏡,更冷上七八度。
父子倆差不多的身高,但陸戰擎給人的壓迫感很強,開口道:「回來了。」
「嗯。」陸文把包撂沙發上,離半米遠,和陸戰擎面對面僵持,當爹的站著,他先坐下肯定會挨罵。
矮几上擺著文件和電腦,陸戰擎一直在忙,門外傳來老鄭的腳步聲,來拿一份合同。
陸戰擎說:「先去換衣服吧。」
陸文準備走人,發覺陸戰擎仍不落座,迎接他就算了,還用站著迎接下屬嗎?他隱約猜到,卻不敢肯定,磨磨蹭蹭地走到陸戰擎面前。
張開手,他英勇就義般擁抱住陸戰擎。
「爸,」陸文彆扭得要死,「幾點開飯啊……」
陸戰擎也不太習慣,抬手捏住陸文的後脖子,像揪一隻煩人的土狗,拎遠點,回道:「問保姆去。」
陸文掙開,反手捂住後頸皮膚:「疼死了!人家都是輕輕地摸!你想掐死我啊!」
陸戰擎問:「人家?」
陸文卡了殼,正好老鄭進來,他藉機開溜,跑太快差點把玲玲姐手裡的托盤撞翻。
老鄭沒待多久,拿上合同,識相地不打擾陸家父子團聚,桌上的茶一口沒喝,玲玲姐原封不動地收走。
家裡有兩名私廚,今天加菜,大清早就開始準備了。陸戰擎起身去餐廳,說:「早點開飯吧,那小子餓了。」
玲玲姐跟上來:「瘦了整整八斤,要好好補一補營養。」
陸戰擎一眼就看出陸文瘦了,餓的還是累的不清楚,總歸都是因為拍那部戲,他死瞧不上地說:「什麼破劇組,傻子還當個寶。」
「唉,誰叫小文喜歡。」玲玲姐心疼道,「餐食還好說,就怕會受氣。」
陸戰擎道:「恐怕早受過了,我不幫他,他沒後台沒背景去趟娛樂圈的渾水,不受人冷眼就怪了。」
兩間餐廳,大的能容納二十人左右,待客用,父子倆平時在向陽的小餐廳用飯。陸戰擎在長餐桌一頭坐下來,依舊面色不虞。
玲玲姐安慰道:「不過小文機靈,肯定應付得來。」
仿佛聽到笑話,陸戰擎說:「他機靈?」
玲玲姐強行解釋:「有時候腦子轉得蠻快的。」
「你少給他貼金。」陸戰擎道,「他就差把』沒腦子』寫腦門兒上了,缺的心眼兒都補了身高,只有一副傻大個子。」
陸文換好衣服過來,房子靜,說話聲聽得極清楚,進門時準確無誤聽見陸戰擎的最後一句。他耷拉下臉:「你現在當面訓我已經不滿足了,還要背後說我壞話啊?」
陸戰擎霸道得很:「你是我兒子,我願意在哪說都行。」
「你知道我是你兒子,」陸文隔桌角坐下,「那我傻大個子,不是遺傳的你嗎?」
陸戰擎說:「遺傳?你應該遺憾。」
「我遺憾什麼?」
「遺憾你沒遺傳到我的本事,所以你這輩子的好日子,只能靠繼承。」
被陸戰擎看扁是陸文最大的死穴,每一次都炸,他賭氣地說:「誰稀罕啊?我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陸戰擎問,「那你是喝西北風長大的?」
「我喝西伯利亞寒流長大的!」陸文撂下狠話,「以後不用你管!我自己賺錢養活我自己!」
陸戰擎毫無波動,從表情到語氣:「你賺的錢夠養活你什麼?」
花瓶下壓著一張票據,是陸戰擎的私帳出的單,他抽出來:「拍這部戲的片酬有兩百萬嗎?你那艘遊艇全年不出海,只浮在碼頭不動,三個季度的運轉費就把這筆錢吃空了吧。」
陸文啞然,這段時間太忙,年底忘記付最後一季的費用,他奪過單子,第一次覺得這筆數字很大,如果出海的話還會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