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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著瞿燕庭的面挨罵,陸文簡直想捂住曹蘭虛的嘴,可老頭罵的是事實,他只能破罐破摔地乾瞪眼。
大門響了一聲,曹蘭虛方停,三個人同時望向門口。
孫小劍神色萎靡地閃進來,穿著昨天的衣服,眼下烏青,顯然是熬了一通宵。走近發現瞿燕庭,他吃驚道:「瞿編?您怎麼來了?」
「來看我。」陸文迫不及待地問,「什麼情況?」
孫小劍抬手搓了下臉,眉心皺得像包子的褶兒,說:「談了大半夜,節目組的態度很堅決,希望能息事寧人。」
「什麼叫息事寧人?」
「負責人說,這件事發酵得厲害,必須作出公開的澄清,綜合考慮和權衡……操!我直接說吧,丫的意思就是肯定有一方要認錯!」
陸文意識到了,但不想承認:「那就讓姓靳的認啊!是他搶我的東西!」
「我說了,這句話我把嘴皮子都說破了。」孫小劍滿臉疲憊,「但節目組……希望咱們把這事認下來。」
太陽穴要炸開般,陸文磨著牙:「我的東西被偷了,還要我承認是賊?放他媽的屁!」
曹蘭虛也火了:「沒這種道理!大灰,別聽他們的!」
孫小劍進門前徘徊了十幾分鐘,說得很艱難:「節目組基本已經決定了,如果你答應,今天就去錄集市的內容。」
陸文說:「通告裡還沒到集市!今天應該製作,做我畫的戒指!」
孫小劍道:「戒指……改成靳岩予做。」
「做他的春秋大夢!」
「節目組擺明要保他……」
「他想都別想!他人呢?先滾回來再說!」
「靳岩予的團隊表示,你認了,聲明發出來,他才會回來繼續錄。」
陸文怒火中燒,到底誰才是犯錯的人?憑什麼犯錯的人有權要挾?他把手裡的葉條抽打在地,吼道:「我他媽還不錄了!老子不伺候了!」
「如果你拒絕。」孫小劍無力地摘下眼鏡,「就真的不能錄了,節目組會和咱們解約,恐怕觀眾更誤會你有問題。」
兩廂對比實在太過殘忍,陸文一時被傷害得難以反應,愣愣地說:「好啊……那就解,我要告他們。」
孫小劍勸他:「節目組拿著拍下來的證據,而且拖得久了,你還開不開工?」
陸文覺得頭重腳輕,晃了晃,背後抵來一隻手掌撐著他,轉過身,他才發覺,事情的走向完全如瞿燕庭所料。
「瞿老師……」
瞿燕庭毫不意外,平靜得彷如無事發生,他撫弄陸文的後心,說:「答應吧,就按對方說的辦。」
陸文睜大眼眶:「什麼……你讓我答應?」
瞿燕庭握他的手,重複道:「先答應下來。」
那雙眼中蔓延著血絲,陸文滿口沙啞:「你明知道那是、是我給你的。」
瞿燕庭說:「你相信我一次。」
陸文說不出「好」,也無法對著瞿燕庭說出「不好」,他掙開手,憤怒和絕望衝撞成崩潰,踩上樓梯躲進房間,狠狠地摔上了門。
孫小劍糾結道:「瞿編,這……」
瞿燕庭說:「告訴節目組,陸文同意了。」
「……好。」孫小劍不放心地朝樓上瞄。
「你去忙吧。」瞿燕庭明白對方的顧慮,「我會看著他的。」
孫小劍垂頭喪氣地走了,大門一關院子頓時安靜,曹蘭虛強壓著肝火,語氣不悅地說:「繼續錄?都別想再跨進我這個門!」
瞿燕庭道:「曹師傅別講氣話,您肯定和電視台有協議,違約的話要承擔不小的損失。傳統工藝式微,古鎮也很需要這檔節目的宣傳。」
曹蘭虛堵得撒不出火,道:「你先去陪著大灰吧,給他端點吃的上去。」
不料瞿燕庭搖搖頭,說:「大老爺們兒沒那麼不經事,讓他獨自靜一靜。曹師傅,能帶我參觀一下作坊嗎?」
曹蘭虛古怪地盯著他,約莫四五秒,一甩袖口:「跟我來吧。」
瞿燕庭跟隨老頭進工作間,琳琅的銀飾比資料要生動百倍,他邊看邊問,邊問邊記,一直到十點左右,他打開文件袋拿東西,說:「曹師傅,恐怕還要請您幫個忙。」
二樓臥室里,陸文在收拾行李箱,亂塞一氣然後暴力地扣住。他死也不拍這破節目了,宣稱多真實多有意義,全他媽扯淡。
讓他背鍋?
好,他背。發完聲明,等靳岩予一露面,他把那孫子揍殘廢再走!
出了滿額的冷汗,陸文踱到床邊栽倒,那些人糟踐他就罷了,最讓他難受的,是瞿燕庭竟然也要他打碎牙齒吞下去。
屋外靜悄悄的,他悶在房間一個多小時,瞿燕庭甚至不上樓看看他,一點都不擔心?那大老遠跑來算什麼?說想他又算什麼?
手機響,收到一條微信。
陸文驀地忐忑,坐起來,猶豫片刻點開看,是孫小劍發來的一句話:咱們一定能跨過這個坎兒,最近先不要上網了。
心頭緊縮,陸文根本控制不住雙手,登錄微博刷新,剛過去的十點整,《烏托邦》官微發布了一則聲明。
儘管用了「玩笑」、「誤會」的字眼矯飾,可含義依然清晰明了,戒指設計圖系靳岩予錄製中所畫,與他無關。
陸文霎時透不過氣來。
這則踩碎他尊嚴的聲明,令事件波瀾壯闊地膨發至頂端,而他一下墮到了谷底,刺眼的熱搜和如潮的轉評接踵而至,像一張帶刺的巨網把他活生生地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