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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麼?」
「不能給他臉色看,不能表現出不滿意,不能瞎打聽,不能有過分要求。」
陸戰擎煩道:「你哪那麼多事。」
「爸,我明說吧。」陸文一臉鄭重,「我真的很喜歡瞿老師,我活這麼多年就喜歡上這一個人,我遺傳了你的愛情基因,這輩子就認準他了。」
陸戰擎眉心微動,一生太漫長了,可他也在年輕時對人承諾過一輩子。
陸文繼續道:「關鍵是瞿老師也愛我,有情人不能拆啊。你想想梁山伯和祝英台,牛郎和織女,外國那個羅密歐和朱麗葉,悲劇不能在現當代重演啊。」
陸戰擎:「……」
「而且我,」陸文咳了咳,「我都……」
陸戰擎:「怎麼?」
陸文豁出去了,說:「我都三番五次、變著花樣跟人家那個了,我總得負責啊!」
陸戰擎臉色一黑:「你快滾吧!」
陸文生怕又挨揍,求生本能令他在沙發上來了個後滾翻,跑上樓之前嚷嚷出最後一句:「明天是瞿老師生日!你發發慈悲吧!」
起居室里終於清靜,陸戰擎乏力地按了按額角,發慈悲?把他當洪水猛獸不成?
黃銅花瓶映著角落的人影,陸戰擎不耐道:「你又有什麼事?」
玲玲姐來問陸文吃不吃消夜,恰好聽見父子間的一席話,便驚訝地頓在了那兒,她順一口氣:「我……我沒啥事。」
陸戰擎起身去休息,踩上樓梯稍停,說:「讓廚房準備個蛋糕吧。」
幾近凌晨,瞿燕庭在小區門口下了車到街對面的造型室剪頭髮,現在剛到家,正叉腰面對大衣櫃挑衣服。
看哪件都不太順眼,他許久沒買新的,倒是做了兩套西裝,可是穿西裝會不會太正式?他本就比陸文大幾歲,是不是應該打扮年輕點?
手機不斷蹦進來生日祝福,瞿燕庭沒空理,說:「阮夢棠,你別玩了。」
「誰玩了,我在看劇本。」阮風放下手裡的pad,倚在床頭說,「哥,這些都無所謂,你不用太焦慮。」
瞿燕庭問:「那什麼有所謂?」
阮風想了想:「見面後跟陸文哥他爸爸說什麼,對方不僅是長輩,也是家長,你都多少年沒跟』家長』聊過天了?」
父親去世二十多年,瞿燕庭和「家長」的相處是一大片空白,他攥著挑選出的襯衫,說:「你把我搞得更焦慮了。」
阮風出主意說:「哥,你放鬆一點,千萬不要偽裝成不屬於自己的樣子,否則裝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是為了幸福去的,如果要受委屈就算了。」
這些話曾是瞿燕庭對阮風說的,在見領養人之前,他就是如此安慰緊張的弟弟。反身靠住櫃門,他陡然長舒了一口氣。
身體和神經一寸寸放鬆,瞿燕庭決定順其自然。
第二天上午,瞿燕庭早早出門到人民公園開車,時間緊湊,只能去商場挑了些不會出錯的禮物。
他根據陸文發來的地址一路向南,把著方向盤猜想對方的家是什麼樣子。和紫山類似的別墅?花園會種哪些花草?有沒有養只寵物什麼的?
漸至南灣,瞿燕庭從抬升的道閘下面駛過,園區內以大片草坪和樹木切割出主幹道,他減速行駛,不確定等下要把車停在哪裡。
路旁的兩棵大樹綁著吊床,陸文悠哉地躺在上面曬太陽,聽見賓利的引擎聲,他跳下來跑去迎接。
在西側停好車,陸文親自拉開駕駛門。瞿燕庭穿著燕麥色的亞麻襯衫,被陽光照耀成奶油色,和他們初見那天一樣。
陸文說:「好找嗎,本來要去接你的。」
「還好。」瞿燕庭回望四周,「但我沒料到這麼大,我以為是片別墅區,結果全是你家花園……」
陸文樂了:「你以為就跟紫山似的?」
就?瞿燕庭礙於面子不好承認,他窮學生時第一次去王茗雨家都驚呆了。雖然了解陸文是富二代,但從沒深究過,眼下有些訝然。
陸文說:「等會兒我帶你參觀一下,然後咱們吃午飯。」
瞿燕庭點點頭,問:「你爸爸呢,先問候一下吧。」
陸戰擎坐在專門待客的大客廳,兩道腳步漸近,他扭頭問在一旁伺候茶水的玲玲姐:「我臉色怎麼樣?」
「啊?」玲玲姐有點蒙,「挺好的,您不舒服嗎?」
陸戰擎抬手摸了摸下頜,臭小子不准他臉色難看,可怎樣定義好看難看?昨天偶遇時那孩子一臉緊繃,難道真被他嚇著了?
正想著,陸文帶瞿燕庭走進來,說:「爸,瞿老師到了。」
陸戰擎想彎一下嘴角,又不習慣,導致慢半拍反應,說:「坐吧。」
瞿燕庭和陸文在雙人沙發坐下,垂眸盯著冒氣的咖啡,斟酌說一句什麼樣的開場白。陸戰擎搭著扶手,也在猶豫如何開口不會太生硬。
氣氛逐漸詭異,陸文打破沉默道:「你倆實在沒話聊算了,瞧著怪憋悶的。」
瞿燕庭有些尷尬,按照一般見家長的流程,起碼要問一問他的基本情況和家庭背景,對方一句也不問,是不是代表一種否定?
陸戰擎確實不準備問,他早就調查過資料,連瞿燕庭有個親生弟弟都知道,沒必要再明知故問一遍。
陸文受不了了:「你們在禪坐嗎?」
越沉默越不安,瞿燕庭攥緊膝蓋看向陸戰擎,終於開了口:「伯父,謝謝您邀請我過來,我許多年沒和父輩的人面對面聊過天了,我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