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陸文翻身虛罩在瞿燕庭的身上,漆黑里只辨輪廓,他俯身下去,夜裡行兇的採花賊般,不過殘存著一點良知,輕輕把嘴唇印在瞿燕庭的眉心。
他果然比想像中更厲害。
後半夜飄灑了一場小雨,天空烏雲浮動,黎明比平時來得晚一點。
瞿燕庭率先醒了,睜眼迷茫片刻,想起這是在嵐水的曹師傅家裡,面前是陸文寬闊的前胸,一起一伏睡得死沉。
他領教過陸文的起床氣,不敢造次,比挖地雷還小心地移開身上的胳膊腿,離開後往對方的懷抱塞了只枕頭。
一下床冷得人打戰,瞿燕庭先換好衣服,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看新聞,房中昏暗,他被屏幕光線刺激地揉了揉眼角和眉心。
揉完觸屏,留下一道痕跡,瞿燕庭奇怪地搓捻指腹,有點黏。
他擰著眉毛觀察一會兒,瞥向床上那一大灘,這倒霉東西不會把鼻涕蹭他臉上了吧?猶豫地抬手聞了聞,有股花香味兒。
瞿燕庭鬆口氣,下樓去洗漱,水管里流的是甘冽的山泉水,洗完神清氣爽,他獨自在院子裡坐下,重新掏出手機。
娛樂頭條仍舊昨天那些,熱度不減地掛了一晚上,工作室放假了,也沒有新鮮的郵件需要處理。打開家裡的監控,貓飯盆里的水和糧都滿著,於南估計去過了。
瞿燕庭放大畫面欣賞黃司令的睡姿,腦中飛旋起一陣零碎的記憶。大概是夢境,黃司令居然開口說人話了,還喊他爸爸,真是嚇死個人。
瞿燕庭習慣性地板直後腰,一頓,發覺不怎麼疼了,他走得急沒帶膏藥貼,以為起碼要緩上兩天才行。
叮噹,有人敲大門外的銅環。
瞿燕庭條件反射地緊張,站起身,不清楚曹師傅在哪個房間,外面的人繼續敲著,他怕把陸文吵醒,於是硬著頭皮走過去。
拔開門閂,瞿燕庭把門拉開半臂寬,門外是個一身休閒衣褲的年輕人,像幹活兒的,他問:「你找誰?」
對方回答:「你好,我是靳先生的助理,他有些東西放在二樓房間,我來收拾。」
「好。」瞿燕庭放對方進來,「手腳輕點,樓上有人休息。」
雨後清新的空氣撲面,瞿燕庭索性推開整扇門通一通風,台階下停著一輛保姆車,看樣子靳岩予的團隊準備離開了。
瞿燕庭立了兩秒,正欲轉身,後車廂的門忽然拉開。
靳岩予下了車,衣著很單薄,走路時寬大的外套向後鼓動,他盯著瞿燕庭走過每一步,上台階,頹痞的臉上流露出錯愕。
瞿燕庭平靜地回視,然後轉身邁過了門檻。
靳岩予跟進去,在院中停下,待瞿燕庭再次轉身面向他,他露骨地打量,那張臉上的五官、膚色、細小的痣,以及流暢緊繃的下頜。
人雖然冷,但比照片生動。
許久,靳岩予「呵」地笑了一聲,輕得猶如吐了口氣。他摸出煙盒,抽一支叼上,再抽出一支遞上去:「瞿大編劇,抽麼?」
瞿燕庭接住,咬嘴裡,靳岩予走近親自給他點火。點完退回原位,靳岩予收緊兩腮嘬了一大口,呼出時甚至微喘。
相比之下瞿燕庭就斯文多了,稱得上敷衍,夾在指間半晌不碰一下。
靳岩予問:「抽不慣這牌子?」
瞿燕庭說:「我不太抽菸。」
靳岩予撣下破碎的菸灰:「那我很榮幸唄。」他抬頭朝二樓看一眼,沒在意助理收拾的進度,看的是隔壁陸文的臥室。
「您貴人事忙,怎麼會來這兒?」他明知故問。
瞿燕庭回答:「來看看朋友。」
靳岩予笑道:「不過是演了你一部戲,犯得著特意奔過來排憂解難麼?」
瞿燕庭懶得換表情,僅把語調放得輕鬆:「我也納悶兒,不過是演了我一部戲,你犯得著這麼欺負他麼?」
靳岩予拍照發微博的時候就料到事情會發酵,一般小透明壓根兒不會出聲,吃個啞巴虧就算了,可陸文不一樣,連換件衣服都不肯,絕不會忍而不發。
「他誇你好看。」靳岩予說,「說我像你,又說我不如你。」
瞿燕庭道:「所以你就報復?」
靳岩予把煙吸到頭:「我特別想知道,把你誇成一朵花的男主角出事,你會不會出手擺平?沒有的話我不吃虧,有的話正好滿足我的好奇心。」
「別裝了。」瞿燕庭戳穿他,「你想知道的不是我會不會為陸文擺平,是曾震會不會為你擺平。」
靳岩予變了臉色,在煙霧裡顯得蒼白,他搞出這件拙劣又理虧的事,節目組保不保他,取決於曾震是否會插手。
「我以為你幫陸文的話,會選擇最簡單的方式。」
「你以為我會求曾震?」
「對,沒錯。」靳岩予道,「我欺負陸文就是為了逼你,逼你找曾震幫忙,我他媽就想看看,那個老傢伙會幫我還是幫你。」
瞿燕庭說:「可惜我沒找他。」
靳岩予譏誚地挑起嘴角:「是啊,你瞿大編劇厲害,寧願這麼遠跑來,都不肯給他打一通電話,倒讓我有點佩服了。」
瞿燕庭捻滅菸蒂,問:「這個好奇心的代價,你覺得值麼?」
「一般般吧。」靳岩予故作輕鬆,「起碼之前老傢伙真為我找節目組了,很爽。」
助理拎著行李箱下來,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