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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震走過去:「好久沒見了,在家多待會兒。」
瞿燕庭說:「改天吧,師父今天挺累的,我不打擾了。」
「有沒有喝酒,老師送你。」
「沒事,我喝的茶。」
曾震不加掩飾地打量瞿燕庭,像在鏡頭後面欣賞試鏡的演員,掃過五官輪廓,他吸了口尼古丁,說:「瘦了。」
瞿燕庭道:「老師也瘦了。」
「心煩,沒胃口。」曾震笑了一聲。
瞿燕庭當然不會問原因,說:「阿姨今天燉了湯,老師回去喝一碗。」
曾震卻沒有走人或讓路的意思,扔掉燃半截的煙,用鞋底碾滅,挑明道:「小庭,聽說你去嵐水了。」
「嗯。」瞿燕庭沒對別人講過,曾震只能是聽靳岩予說的,「去採風。」
曾震問:「順便幫你的男主角處理麻煩?」
瞿燕庭虛握著拳,垂在腿側,指關節緊緊壓著褲縫:「我只是怕影響網劇。」
「是麼?」
「畢竟是我的本子,我投的資,萬一受波及鬧得不好看,也丟老師的臉。」
「那個演員叫什麼來著,姓陸?」
「一個小明星而已,不懂事才搞出這種麻煩。」
瞿燕庭說:「靳岩予這下會影響老師的電影嗎?」
曾震道:「也不是黃賭毒,上映前大眾可能就忘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瞿燕庭說,「怪我太魯莽了。」
曾震下巴微抬,身高給人壓迫感,道:「我怎麼會怪你,但你不要讓老師失望才好。」
瞿燕庭驅車離開,經過那幢白色別墅時望了一眼,視線收回擦過指上的銀戒,他用力握緊方向盤,狠踩油門。
回到家,瞿燕庭連外套都沒脫,拐上陽台跌入小沙發,渾身一寸寸放鬆。那盆剪過的鳶尾放在矮桌上,無花的枝丫有些可憐。
他一聲不吭地坐了許久,久到黃司令忍不住來確認他是否還活著。撈貓入懷,他粗魯地揉了揉貓臉,嘆道:「下輩子我做貓,你養我吧。」
黃司令很沒種,跳下膝頭抓緊撤了。
瞿燕庭以一種出神的模樣定格在原位。初三,他考慮的最後期限到了,可他卻動搖得厲害,或者說,潛在的顧慮從來不曾消減。
陸文對他越好,他陷得越深。
越害怕。
瞿燕庭摸出手機,慶幸有一位讓他放心傾吐的對象,打開QQ,他第一次含著請求的意味說:有沒有時間聊一會兒。
過去幾分鐘,倒霉小歌星回覆:我還沒下班,不能聊太久。
社恐小作家:好,因為我不知道能找誰。
倒霉小歌星:怎麼了嗎?
瞿燕庭思索著,編輯道:你之前跟我說,一個親密的伴侶比一百個志願者都有用,我好像找到了。
倒霉小歌星:真的嗎?
社恐小作家:嗯,是願意陪伴我的人,並且能讓我快樂的人。
倒霉小歌星:太好了,那你們在一起了?
社恐小作家:沒有。
倒霉小歌星:為什麼?
社恐小作家:我有一些顧慮,無法決定。
對方沒覺得奇怪,只當作婚戀關係中每個人都存在的難處,比如經濟條件、家庭背景,倒霉小歌星問:你內心的傾向是什麼?
社恐小作家:我不知道……
倒霉小歌星:你想到他,是顧慮帶來的擔憂多,還是心動的喜歡多?
瞿燕庭攥住打字的手,仿佛要抓住腦海匆匆閃過的畫面,一幀一幀,原來他和陸文已經積攢了許多回憶。
他輸入道:我喜歡他。
倒霉小歌星:如果沒猜錯,下定決心採風也是為了那個人?
社恐小作家:嗯。
對方忽然不再回復,瞿燕庭盯著手機,由耐心變得焦灼,他清楚對方的意見未必是金科玉律,但人在沒辦法時,總是懦弱又心存僥倖地依賴一棵稻草。
社恐小作家:我該怎麼做?
瞿燕庭明確地問出這一句,發送後退出QQ,並掩耳盜鈴地將手機扣在扶手上。約莫十分鐘,手機響,他收到了小歌星的答覆。
瞿燕庭卻沒勇氣點開看,怕對方讓他答允,更怕對方讓他放棄。
一直到紅日西斜,光線濃艷得如同除夕那晚的煙花,瞿燕庭再度拿起手機,避開未讀的消息,打開通訊錄滑到陸文的名字。
許是夕陽晃了眼,按下撥通的指尖輕顫。
剛響了兩聲,陸文接通了,叫道:「瞿老師?」
「嗯。」瞿燕庭應,「在做什麼?」
陸文說:「剛回到曹師傅家,晚上要在家裡錄兩個小時,現在抽空收拾下行李箱。」
瞿燕庭問:「回來後,去公司還是回家?」
「直接回家。」
陸文的語氣略平,有點蔫兒,聽得出情緒不高,瞿燕庭一時間只剩下關心:「怎麼了?」
「沒事。」
「不方便講嗎?告訴我好不好?」
陸文說:「瞿老師,我想你了。」
瞿燕庭伸手到矮桌上,揪下一片鳶尾花的葉子,指腹捻著葉片,希冀將那些顧忌和糾結全部捻碎。他道:「明天就回來了。」
「但明天我有事情。」陸文頓了一下,「初四是我媽媽生日,每年要去給她掃墓。」
怪不得,瞿燕庭兀自點了點頭。
陸文問:「瞿老師,打給我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