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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陸文回答,「……我沒聽見喊停。」

    瞿燕庭確認道:「真沒事?」

    陸文點點頭,他的臉是濕的,一條條水痕從額前滑下,顫顫地匯聚在眉宇之間。水滴快要鑽進眼中,瞿燕庭伸出手,在他的眼窩處抹了一把。

    那隻手不算溫暖,但帶著一股男人的力量,仿佛把他從冷水中打撈出來。

    直到被孫小劍扶起來,陸文才還魂。

    他挎住對方的脖子,藏在傘下,一邊走一邊悄聲說:「剛才瞿燕庭居然摸我的臉。」

    孫小劍:「什麼意思?」

    陸文道:「我能感覺出來,摔那一下,他好像挺心疼我的。」

    瞿燕庭已經回攝影機旁,在潮濕的外套上隨便蹭了蹭手。

    康大寧問:「瞿編,怎麼樣?」

    「差遠了。」瞿燕庭說,「摔得不夠狠,再來一條。」

    第26章

    第二條直接拍攝車禍鏡頭。

    陸文在路旁候場, 威亞的餘韻很綿長, 有些勒,保鮮膜令渾身的毛孔都無法呼吸了。他彎下腰, 雙手撐住膝蓋保存體力。  

    雨勢漸凶, 瞿燕庭在路中央檢查照明。他一手撐傘, 另一手抄著喇叭:「3號鏡頭一結束,我會打手勢提醒, 你就立刻上鏑燈。」

    燈光組長:「好, 我記住了。」

    「陸文跌倒,鏡頭抓兩秒特寫。」瞿燕庭叮囑, 「一定要打好銀反。」

    一陣風颳過, 瞿燕庭的面目蒙上一層水珠, 他不在意地抹一把臉,繼續道:「注意跟焦,第一條拍得不行。」

    攝影大助說:「瞿編,我知道了。」

    一一調整完畢, 瞿燕庭走向路旁。雨水來得急, 道牙子前的積水還沒疏散, 足有近一米寬。他頓了一下,預估能不能跳過去。

    這時,陸文在台階上伸出了手。

    瞿燕庭把手搭上去,兩人的手都很濕,很滑,只能用力地扣住。他被陸文使巧勁兒拉過去, 踩上台階,彼此的傘沿兒撞在了一起。

    鬆開手,陸文讓開一步。保鮮膜拘在身上不舒服,他微躬著背。

    瞿燕庭過來說兩句話,第一句是:「這種戲都是奔著通宵去的,估計會拍很多條。」

    陸文回道:「嗯,我準備好了。」  

    瞿燕庭說:「這場戲難在方方面面,演員的關係反而不大,不用有心理負擔。」

    陸文點點頭:「既然難在方方面面,那瞿老師,你也不要有負擔。」

    瞿燕庭愣了一瞬,代班導演,壓力絕非一句安慰便能打消。不過這話從陸文嘴裡說出來,怪新鮮的,他聽完輕鬆幾分。

    演員該就位了,陸文放下傘走向馬路。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陸文幾乎沒淋過雨。平日裡車接車送,但凡不那麼風和日麗的天氣,司機跟得更緊。小時候,兒童雨衣從S號換到XXL,他前腳躥出去踩個水,保姆後腳就把他薅回來。

    所以他的觀念中,淋雨如同「遭罪」,今晚可以說是為藝術獻身了。

    瞿燕庭親口發號施令:「各就各位,開機。」

    麵包車疾速駛來,風雨掩蓋不住引擎的嗡鳴,陸文跌在馬路上,抬起頭,兩束刺目的燈光迎面照射過來。

    全景拉近景,推特寫鏡頭,定格時長兩秒。

    嘭,猛烈的撞擊聲,輪胎擦著潮濕的路面滑出一截,發出尖銳的聲響。

    陸文身體一輕,被威亞吊起來,視野中是一片白色的光,雨線如織,更深處是濃濃的黑夜。短暫的暈眩結束,他重重地砸在了棕墊上。  

    瞿燕庭打手勢,康大寧喊:「cut!」

    孫小劍和李鵬衝過來,兩個人合力扶起陸文。還沒站穩當,麵包車啟動,掉頭返回了路尾。

    康大寧喊:「喘口氣,走第三條!」

    濕透的衣服有十幾斤重,黏在身上,陸文往回走,把鬆開的一段保鮮膜塞回袖管。一陣風吹來,他只覺心頭淒涼。

    「劍哥。」

    「哎,怎麼了?」

    「公司給我上保險了吧?」

    孫小劍哄道:「上了,你堅持住好好拍。這段戲播的時候,我叫藝宣部給你安排個熱搜:陸文,敬業。」

    十個明星有九個半吹過敬業,沒勁。

    陸文說:「我想要:陸文,牛逼。」

    第二條拍完尚有力氣廢話,接下來拍攝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這組「跌倒——撞飛——狠摔」的鏡頭一共拍攝了八條。

    第八條拍完,陸文趴在棕墊上,差點吐了。

    瞿燕庭喊道:「停,過!」

    已近凌晨三點,這場雨越來越肆無忌憚,沒有丁點減小的意思。工作人員移動防雨棚,準備拍攝下一組鏡頭。  

    段猛兜上衝鋒衣的帽子,扛著雲台和黑旗,剛走兩步,瞿燕庭過來為他打傘。

    「瞿編,不用不用不用……」段猛連連拒絕,「可使不得!」

    瞿燕庭半邊身子淋著,微微緊張地轉動傘柄,卻裝作氣定神閒:「沒什麼使不得,你們辛苦。」

    另一處防雨棚下,陸文開始化妝,傷口和在醫院拍攝的那天一樣,但是更加嚴重。

    化妝老師說:「今天的血漿顏色更鮮艷,濃度和成分跟之前不太一樣,先在耳後試試過不過敏。」

    陸文配合地偏頭,看見馬路上,瞿燕庭正在朝這邊走過來。

    一抹冰涼的血漿塗在耳後,上次是右耳,這次是左耳。化妝老師說:「哎呀,原來左耳後面藏著一枚小刺青,好像是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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