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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心不在焉地:「哦。」
孫小劍奇怪:「為什麼要改啊,不會是瞿編閒得無聊吧?」
陸文嘟囔:「哪無聊了,春風明媚的。」
孫小劍沒聽清:「對了,吃完小面就別吃飯了。我給你訂了份小米粥,養胃,晚點送到。」
陸文沒在聽,腦海中浮現出在單元口目睹的畫面,阮風砸門、搭肩、熊抱,瞿燕庭欣然地全盤接受。
那二人的姿態不像第一次見面,莫非瞿燕庭和阮風認識?
可陸文一琢磨,他和他爸一年都不會擁抱一次,和肝膽相照的髮小見面也沒有那麼親密,對比看來,瞿燕庭和阮風的黏糊勁兒實在是有點超標。
陸文不禁發散思維,聯想到阮風在圈內的傳聞……
「你想啥呢,手機響了。」孫小劍說。
陸文的思路被打斷,打開信息,是導演助理的臨時通知。十分鐘後片場集合,為下午第14場戲的拍攝做一次簡單的圍讀。
奶喝多了,陸文說:「我去個洗手間。」
「懶驢上磨。」孫小劍拿上劇本,「我先過去用你的東西占個座,讓導演以為你到了,不然不好看。」
陸文說:「給我放最後。」
片場轉移到小區隔壁的學校。這是一所面積不大的子弟小學,十幾年不曾翻修,半年前學生搬進了新校區,這裡暫時廢置了。
在劇中,它是葉杉就讀的學校,一所分數線在全市倒數的三流高中。
教學樓二樓,各組人員擠在走廊上吃盒飯。幾位組長、攝影組全員、任樹和副導在教室里吃,吃完進行圍讀。
陸文晚幾分鐘到,一進門便望向最後一排,不料座位上有人。
瞿燕庭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離其他人很遠,他拿著紙筆低頭寫字,一副游離在外的模樣。
陸文兀自走過去,踱到桌邊,見瞿燕庭的紙筆下,他占座的劇本被當作墊板用了。念過大學的都明白,這種行為擱在大學教室里,是要挨罵的。
但現實是,陸文退一步海闊天空,默默坐在了倒數第二排。
筆尖劃在紙上,沙沙的,瞿燕庭沒有抬眼地寫。陸文的後背挨著他的桌沿兒,寬闊的肩膀擋住他,令他反而更自在一點。
後窗的風來回吹拂,寫滿的一張紙捲起頁腳從桌面吹落。
陸文終於等到機會,彎腰撿起來,順便朝紙上一瞅。
虧他連椅子都不敢挪,生怕打擾瞿大編劇的創作思路,然而紙上一行實線一行虛線,再一行波浪線,完全是亂寫亂畫。
陸文轉身,遞上紙:「瞿老師,給您。」
瞿燕庭仍未抬眼,大氣得很,接過紙壓在劇本下面假裝無事發生。
陸文說:「瞿老師,那是我的劇本。」
氣氛凝固了一晃,瞿燕庭向後靠住椅背。陸文把自己的劇本抽出來,又瞧見那張紙,忍不住善意提醒:「瞿老師,無聊的話其實可以玩手機。」
瞿燕庭總算出聲:「劇本看熟了麼?」
言下之意是「看你的劇本去」,陸文卻以為瞿燕庭想聊天,便側坐不動了:「沒什麼問題,台詞少了幾句,好記。」
瞿燕庭不喜歡這種半吊子的態度,說:「好記不等於好演。」
「我會認真演的。」下午拍攝葉杉的戲份,有一幕戲是換座位,陸文說,「瞿老師,您正好坐在葉杉換到的位置上。」
瞿燕庭「嗯」一聲,沉默起來。
陸文自言自語地說:「挨著您坐一定很爽。」
瞿燕庭問:「為什麼?」
陸文答:「方便抄作業。」
「看來你經常抄作業?」
「不經常,我一般不寫。」
瞿燕庭不太意外:「這一點你不像葉杉,比較像葉杉的同學。」
陸文不同意:「葉杉的同學那麼傻逼,我才不那樣。」
瞿燕庭靜了片刻:「那你,會怎麼樣?」
「我會為葉杉打抱不平,跟他玩兒,他餓肚子的時候我請他吃好吃的。當然了,希望偶爾能抄一下他的作業。」陸文望著瞿燕庭回答,沒心沒肺地笑了。
這樣坐在教室里,這樣的前後桌距離,這樣簡單燦爛的笑容……瞿燕庭有些出神,覺得一切都有一種未曾經歷過的陌生。
等其他人吃完午飯,圍讀終於開始。
每個人各司其職,瞿燕庭說一遍戲,任樹改分鏡;攝影組根據分鏡設計鏡頭;燈光組長根據鏡頭調整布光;布景組長刪增場景,道具組長作出相應安排。
陸文聽從指揮,對詞,走戲,反覆七八遍後徹底記熟劇本。
所有人犧牲掉午休時間,圍讀一結束,布景組和道具組立刻幹活兒,造型師剛到,要等一會兒才能給大家做妝發。
陸文忙裡偷閒地立在走廊上,靠著欄杆和孫小劍看風景。
孫小劍說:「我瞧見造型師拿的衣服,全是校服。」
陸文記不起上一次穿校服是幾年前了,因為念書的時候他極少穿,自覺千篇一律的校服會褻瀆他的帥氣。
孫小劍道:「別人的還行,主角的那身校服可寒磣了,又舊又皺巴巴的。」
陸文說:「那是故意做的造型。」
主角一家很窮,葉母在菜場賣魚,葉杉每天早午都去魚攤上幫忙,一身校服難免弄得不好看,久而久之還會沾染洗不乾淨的魚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