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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那麼遠幹什麼?」尚梁山扭頭喊他,「跟你聊聊天,越走越往後了還。」
夏良非常不想配合地晃過去:「咱能有事兒就說事兒麼?」
尚梁山不說事兒,他盯著夏良臉上的口罩看了幾眼,指了指說:「能摘了麼?」
夏良看著他,既不說話也沒反應。
半天,看尚梁山有著「不摘咱倆今天就晾這兒」的架勢,他無奈地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兜在下巴上,露出了鼻子和嘴,以及左臉靠近顴骨位置的幾道抓痕。
這是他老媽的傑作,明明踩著高跟鞋都比他矮半頭了,火氣一上來就扇人的毛病還是一點兒沒改。
他把手給擋開了,但是沒防住她的長指甲,從臉上摟過去的時候明顯地感到自己被刮掉了三綹油皮。
其中一根有點兒過長,連帶著嘴角都給他颳了一道,幾道槓參差不齊的,乍一看跟他直接用臉矬地了似的。
就為了不被問東問西,他才專門戴了個口罩,尚梁山突然搞這一套,肯定是去查了他。
果然,尚梁山看清他的臉後也沒顯得意外,直接呼出一聲長氣說:「你媽媽昨天給我打電話了。」
「哦。」夏良應了一聲。
然後他看著尚梁山,尚梁山也看著他,默然了半晌。
尚梁山其實在等著他問話。
按他的猜想,夏良應該會挺心煩自己涉足他家裡的事兒,至少得不耐煩一下,問一句「有事兒麼你」,結果夏良就跟聽別人家的事兒一樣,張張嘴的興趣也無。
這其實比直接發火更讓人難做。
「她跟我說了些你的情況,我從你之前的班主任那裡也了解了一些。」尚梁山只好接著說,「按照你媽媽的想法,她是覺得給你轉到她附近的學校,能更方便的教育你,對你來說會更好。」
「你覺得呢?」他問夏良。
「隨便。」夏良說。
「我沒贊成她這麼做。」尚梁山說。
夏良抬了一下眉毛,看著他。
「你的情況我從你之前的班主任那裡了解過,但你父母的狀態、你跟你父母之間的關係、包括你的生活……」尚梁山觀察著夏良的表情,停頓了一下,「總之,你媽媽想給你轉學的原因是覺得你脫離她的管教太久,覺得你『學不好』、『廢了』。」
「那我跟她說的是,我覺得你沒有她認為的那麼不好,我覺得你還是很有希望的。」尚梁山原地踩了兩下,「而且本來你這一學期也是留級,所以我跟你媽媽的保證是,這一學期能讓你學出個樣子來。」
「我有信心能改變你,」尚梁山背著手開始遠眺,「就拿咱們下個月的運動會來說……」
夏良突然從鼻腔里嘆了一聲。
尚梁山停下來長篇大論,看著他。
「誰給你的信心啊?」夏良跟他對視著,煩得想笑。
柳小滿背完一章地理,正從桌斗里往外拽他整理的歷史大事記接茬背,夏良從教室後門晃了進來。
看見柳小滿掏得挺費勁,就彎腰幫他拽了一把。
拽的時候沒注意,掌側壓住了柳小滿的拇指,把柳小滿嚇了一跳,猛地一扭頭,腦門正好頂上夏良的下巴。
「哎。」夏良被頂得一仰脖兒,皺著眉毛站直,揉了兩下。
「不好意思。」柳小滿趕緊道了個歉,伸著脖子往夏良下巴上看,怕磕了他的牙,再把舌頭給矬出血。
他以前被矬過一回,疼得半天說話都直嘶溜。
結果下巴似乎是沒怎麼樣,他先被夏良顴骨上那幾道抓痕給看得愣了愣。
「你臉,」柳小滿指指自己的顴骨,被想像中的畫面嚇了一跳:「……班主任打你了?」
夏良揉下巴的手都停了,莫名其妙地看著柳小滿,又往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腦子給你彈出去了?」
「……」柳小滿把他手拍開,揉揉腦門兒也覺得有點兒沒譜。
那應該是昨天或者今天早上的傷口,都有點兒結痂了,之前被口罩擋著,他沒能看見。
本著同桌的關係,他本來可以再多問問,關心一下同學。
但是想想夏良公告欄上背著大過的公告,好像也沒什麼意外的。
可能又打架了。
「你也不說一聲,」他坐正了接著背書,捋他的大事記,隨口說了句,「突然伸個手,嚇我一跳。」
「說什麼,」夏良拉開凳子坐下,「『快坐好,我要幫你拽書了』。欠不欠。」
柳小滿想像一下這對話,沒忍住笑了起來。
夏良抬手推開了窗戶。
每天的這會兒都是班裡最難聞的時候。
半個班的人一齊吃早飯,什麼內容都有,教室里聞著就跟雞兔同籠似的,似乎有人還脫鞋。
新鮮空氣流動進來,鼻子都覺得乾淨了。
推窗的動靜把李猛嚇了一跳,他正蹬著桌子腿兒一下下地晃著凳子啃燒餅,以為檢查的來了,胡亂卷了兩下就往桌斗里塞,邊警惕地回頭看。
「沒人啊?」他鬆了口氣,把燒餅又掏出來繼續啃。
「哎,夏良,」啃了兩下他乾脆直接站起來調了個頭,倒騎驢地抱著椅背跟他們說話,「尚梁山找你干什……操!」
話剛說一半他就罵了一聲,指著夏良的臉喊了句:「他還打你了?」
「什麼?」王朝也猛地轉了過來,衝著夏良的臉爆出句「我了個大操」。